第54章 汴京風雨 15(二更)(1 / 2)

無情大捕頭坐在原本屬於趙佶的這個位置上,演戲做出的舉動可不隻是找了林靈素這一件事而已。

他緊跟著做出的舉動是,以此番遇刺定然是朝中有人與他八字不合為由,把童貫給擼下了馬。

早年間大宋對西夏的戰役中,韓世忠臨陣斬殺了西夏駙馬才取得了對陣的勝利,卻被童貫貪墨了軍功。

得到提拔的並不是這位真正的功臣,而是童貫這個更能在趙佶麵前說上話的人,朝中的忠臣良將誰看了不覺得滑稽。

現在他被用這樣荒唐的借口解除了官職,攆出京城,還不知道能不能在得罪了這麼多人的情況下安全告老還鄉,同樣讓人覺得挺滑稽的。

“無情總捕實在是個妙人。”戚尋忍不住感慨道。

她原本還有點擔心,讓無情短時間內不再能夠以大捕頭的身份行事,是不是會讓他覺得拘束難受。

但如今看來,這個位置正是適合他發揮出自己才智,在看似依然很符合趙佶做派的行動中,一步步地達成肅清朝堂的目的。

現在遭到貶謫的隻是一個童貫,但遲早也會輪到其他人的。

無情深諳此刻朝局不適合太過動蕩的道理,隻在把大權在握的童貫直接捋成了個白身後又做了一件事。

他以自己正在養好腿傷,短時間內無暇玩蹴鞠的理由,把高俅也丟出了京城,聽聞海外有些新奇的玩耍花樣,讓他去找找。

大概就是世界那麼大,高愛卿也該出去看看這樣的說辭。

高俅人都要傻了,然而當他登門求見蔡京的時候,卻遇上了宮中派來的使者送來了“趙佶”在病中為他的蔡卿寫的“左元仙伯”題字。

這便是林靈素給趙佶勾勒出的仙家背景中,給蔡京想出來的那個名號。

趙佶覺得他自己是長生大帝君下凡,他身邊的輔佐之臣是什麼左元仙伯實在是順理成章,林靈素此舉正戳中了他這神仙皇帝神仙事上的心態。

這左元仙伯的題字也不知道是他何時在私底下寫的,被無情在收拾趙佶庫存的時候翻找了出來,正好在此時送了出去。

一並送來的還有他送給蔡京的賞賜,希望蔡卿千萬要在這種仙人遭禍,小人作祟的時候替他擔負起重責。

分明還是擺出了一副格外倚重信賴的樣子。

蔡京和高俅對視了一眼,都很清楚地看到了對方的表情。

大家能在朝中混到這個地步,誰還不是個老狐狸,對方這會兒在想的什麼簡直一清二楚。

蔡京忍不住在心中罵了一句趙佶這做事實在不走尋常路,儘會給他惹麻煩。

隻怕高俅這會兒便覺得,他和童貫是兩個難兄難弟,他蔡京卻還好好的得到官家的信任,送來補品和奇珍,以及親筆題字,必然是他想獨享這份尊榮,便在背後說了什麼。

“高太尉大可放心,你出海便隨便糊弄著點就是了,我一定找機會在官家麵前替你美言兩句,將你儘快接回來。”

被蔡京親自送出門去,表示自己絕沒有跟對方割席意思的高俅,臨出門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執劍的年輕人朝著蔡京衝過來說了幾句什麼,而後便看到蔡京臉色一變。

他隱約聽到蔡京問的是“當真死了?”

高俅在京城裡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查探之後便得知,蔡京身邊的得力下屬文雪岸死得不明不白。

這人沒少替蔡京鏟除不聽話的聲音,那個天下第七的名號又不見得有多謙虛,他自認為排在他前麵的人可個個都是響當當的大人物,其中大多還不是當世之人,就這樣的人會得罪人實在一點也不奇怪。

戚尋也不奇怪會收到文雪岸的死訊。

王小石這個人確實是天真了一點,容易相信彆人了一點,但一個能建立象鼻塔的人行動力還是不缺的,會問蘇夢枕金風細雨樓的財政來路才選擇是否加入的人,也並不缺少一份俠義心腸,而他同樣還不缺的是武功。

此時的文雪岸雖然在蔡京門下做事,卻還沒有正式拜入元十三限的門下,也就意味著更加不會是王小石的對手。

比起童貫因為八字不合被貶,高俅被踢出去出海,文雪岸身亡,戚尋更在意的是無情借用趙佶這個決策者的身份,做了個看起來無人在意,實則在戚尋看來非常關鍵的舉動。

他啟用了宗澤。

那可是喊著過河過河這個讓人難忘的口號,溘然長逝的老將宗澤。

不過如今的宗澤還沒有展露出他在軍事上的領兵天賦,甚至他現在也是賦閒在家的身份,完全就是個白身的狀態。

無情會選擇悄無聲息地將他調度到河北東路的防線上,用的是“這老頭在家沒事乾容易說他閒話,還不如去遼邊境喝西北風”這種理由,屬實是讓戚尋有點沒想到。

無情畢竟不是她,有來自後世的曆史知識,知道宗澤真有領兵的才能。

戚尋在見到無情的事情也問出了這個問題。

既然在金鵬王朝副本中戚尋來了兩次夜探皇宮,在萬安寺副本中又來了一出火燒皇宮,這北宋皇宮要是不來個什麼到此一遊,怎麼想都有點遺憾。

反正如今看守皇宮的米蒼穹已經不在了,諸葛神侯又顯然不會在意戚尋的這種舉動,她乾脆堂而皇之地和神侯打了個招呼,溜達進延福宮找無情嘮嗑去了。

她潛入皇宮的時候,距離宮中的這場偷梁換柱之行已經又過去了一陣,此刻已經到了八月與九月的交彙,映照在宮殿屋脊上的殘月清光已經有了點秋意的冷清。

延福宮中此刻無人打擾,無情便也卸掉了那身偽裝。

在月色冷清之中戚尋倒是覺得他看起來要更有一種寂寥。

聽到她問起宗澤這個問題,無情回道:“當年宗澤先生的殿試,世叔曾經和我們講起過一點,說他當年敢於打破規則陳情萬言,但這畢竟不是我親眼所見,所以這也不是我與世叔商量做出這個決斷的憑據。大約在五年前,宗澤先生擔任了登州通判,我辦案途徑登州,才算是和他有了一點接觸。”

登州通判這個位置其實是為了加強北部邊防而在那段時間內設立的職務,宗澤靠著庶務儘心做到了這個位置上,隻可惜……

“可惜宗澤先生在任上,將宗室在登州掌握官田的弊病,一並寫入了上表奏章之中,就此遭到貶斥,從此賦閒在家。”無情歎息道,“借口荒唐又如何,如今最要緊的是人儘其才。”

“以連雲寨為例,如今的北地邊防一塌糊塗,甚至靠著這些個自發組織的勢力,都要比之官府的勢力好得多,若是宗澤先生就任河北東路總管後,能將這一線的邊防事項先梳理清楚,總好過一頭霧水的情況。”

泱泱大宋並非是無人可用,隻是時間不等人。

要知道在三年前進攻遼國春州,取得了一場意外勝利的完顏阿骨打,正是老奸巨猾的年紀。

放在古代,五十多歲已經不能稱得上是壯年,他若想在有生之年有所作為,隻怕並不會等待太久。

諸葛神侯當年能有改換新君的誌向,更是一度涉足到平定西南儂智高的叛亂之中,對邊防的事情也比誰都要緊張,在他教導之下長大的無情自然不會小看金國勢力,哪怕如今金和宋還並未接壤。

“大捕頭費心了。”戚尋說道。

“難為你還叫我一聲大捕頭,隻是不知道何時能夠重新回到這個位置上。”無情握著手中的筆,戚尋跳窗而入的時候,他正在繼續模仿趙佶的筆跡,以免在細枝末節的地方招人口舌,現在和戚尋提及軍務,便順勢拿過了一邊的地圖,在圖上勾出了兩個圈。

“有些事情我想一口氣就做到,但又知道這樣傷筋動骨的事情不能一口氣去做,我畢竟不是戚姑娘送來的黑玉斷續膏,可以在短短一月之內讓大宋重新折斷後再生的新肢長成,長到足以成功立足抵禦外敵的地步。”

戚尋對地圖上圈起來的位置有點印象,“大捕頭想換掉的是河北西路和河東路的總管。”

河北西路與河北東路守望相助,河東路有對陣西夏的職務,確實應該儘快換上合適的人。

但也就像無情所說,飯要一口一口吃,路也得一步一步走。

趙佶這個人不乾正事給人留下的深刻印象,在短時間內不做出太大的改變反而是一個下達指令的好時機,而後才是真正振作翻盤的時候。

若是戚尋沒猜錯的話,河北西路和河東路其中一路的總管應該是劉延慶的,至於原本被童貫占據了軍功的韓世忠,或許在這樣的情況下,也能夠得到升遷了。

至於嶽飛……咳咳,他現在應該還沒到二十歲的樣子。

不過說到嶽飛,倒是不免讓戚尋想到了原本打算取之於飛,用之於飛的武穆遺書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從倚天屠龍的世界中,靠著助戰的方式將武穆遺書給撈過來。

“戚姑娘在想什麼?”看戚尋的目光中似有沉思之色,無情出聲問道。

他問出這句話又忍不住自己先抿唇露出了一抹輕笑。

上一次他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戚尋來個讓他並未想明白的紫禁之巔的回複,但如今結合起當日在跨海飛天堂中所說,那或許指代的正是此番改天換日之舉。

這可難保從她嘴裡又蹦出什麼讓他不能理解的詞來。

但戚尋這次的回答倒是並沒有很難懂,而是忽然收回了思緒後,跟閒話家常一樣說道:“我在想,大捕頭的精氣神看起來好了很多。”

諸葛神侯此前覺得讓無情去當個捕快挺好,是免得一個人弄琴作話的時候多有亂想,甚至是對自己的身世產生什麼容易擾亂情緒的猜測。

可要戚尋說來,如今一切都說開,而無情正在這個合適的位置上,他也同樣不見得會有什麼庸人自擾的想法。

比起他此前東抓一人,西拿一賊,說來說去還是治標不治本的行動,如今這個更大的舞台讓他得以一展抱負,在他原本如冰似雪的臉上,也有了一種更加鮮明的主心骨。

想來看著這一條條政令下去,總能做出一點或許如今看來還微不足道,卻遲早可以星火燎原的改變來,對無情而言,反而是一種讓他的不足之症得以減緩的正麵助力。

被戚尋這個認真打量,甚至好像在跟之前比較的目光看著,無情覺得這窗外的月光忽然有點發熱。

他垂著眼眸擋住了稍有失態的眸光,回道:“托戚姑娘吉言了。”

“皇宮不是久留之地,如今夜色已深,戚姑娘還是回去風雨樓中休息吧。”

“……?”你這個逐客令下的好像是有點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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