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聲名鵲起 05(2 / 2)

事實上他也沒有猜錯。

戚尋有意釣魚,原東園直鉤上釣,雙方要不是彼此之間不共通消息又都在演戲,說是一拍即合也不為過。

在盛存孝抵達華山的第二日,戚尋便先如同往日一樣來關懷了兩句,又請他一道去做個見證。

在原東園看來,戚尋有這等不想等到夜帝到來的情緒實在不足為奇。

夜帝和日後之間的矛盾不小。

歸根到底也不是夜帝覺得日後是天下第一流的奇女子所以對她有意的問題,而是這兩個人的理念性格都是完全相悖的。

戚尋先前提到朱藻和夜帝是對著前輩的態度,是因為朱藻的到來帶來的轉機,可——

她年少又武功高強,還整出了這樣的一出在關外的大新聞,有些心氣高傲不難理解,以神水宮少宮主的威名,居然不能讓丁楓說出幕後之人,等同於是在不給她臉麵,到了這個時候她可未必還覺得夜帝是個讓她需要景仰的標杆。

“少宮主的邀約我是很想一去的,隻不過我今日實在頭疼得無法起身。”原東園蒼白著一張臉,在身邊小童的攙扶下,才直起身子枕靠在床背。

誰看了他此刻的樣子都會覺得他當真可憐得很。

看戚尋麵上露出了幾分不快,原東園也並不打算將他抱病在身不便前往的理由給撤回去。

他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見到丁楓?

他若隻是在此地養病的病人,想必他們要勸丁楓提早開口,也不會用他來做個正方的籌碼,局勢尚且好掌控。

可若是丁楓親眼見到了他,卻要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了,說不準就會提前坦白。

這便不是原東園想要的結果了。

所以他還是不去的好。

他裝作不會武功可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而他為了原隨雲之死而感到悲慟的情緒也更絕無作偽之處,就算戚尋明知他在裝都得承認,他現在這個虛弱的樣子還真沒有什麼破綻。

當然在戚尋離開後,原東園便遠遠地跟了上去。

他眼見他們幾人一並進了屋舍不遠處一間不起眼的柴房,過了小半個時辰才出來,確定丁楓大抵身在那裡。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早該想到的。

離開屋子的戚尋在他遠遠看去,似乎露出了幾分格外不快的神情,為此一向心氣平和也慣會當個老好人的盛存孝,還停下來跟她搭了幾句話,似乎是將她給安慰妥當了。

原東園猜測,正是丁楓依然不肯開口,非要等著夜帝到來的說辭讓她越發生氣了。

年輕人就是在這點上沉不住氣。

青天白日的原東園也不便再靠近去確認,可他看到了有人往那屋子裡送飯,跟上去後留神聽到=這人在抱怨裡麵的人明明是階下囚,卻還在這裡擺架子,可實在是個難伺候的主。

這話落到他的耳中,讓他心中更多了一層確信。

如此一來,原東園心中有了盤算。

知道了人在何處就好說了。

他今日這場戲可不隻是為了讓他不必見到丁楓,免得讓對方狗急跳牆,更是為了讓他今夜對著丁楓動手更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華山的夜色之中,原東園換上了一身夜行衣,朝著那處小屋而去。

今夜無月,四下裡一片黑暗,讓他更覺得連老天都在給他提供個助力,方便了他的此番行動。

他更是聽聞今日因為盛存孝抵達,柳天佑和對方一見如故,朱藻又是個好客的性子,這幾人便乾脆湊到了一處飲酒。盛存孝不勝酒力已經歇下了,另外兩位還在推杯換盞,可想來也已經是半醉的狀態。

這若不是天賜良機還有什麼是?

即便有這些好消息在前,原東園也一向不是個莽撞的人。

他靠著內息異於常人,先確認了他這舉動絕不會被其他人察覺,又以石子運氣擊中了門前的看守將其打暈過去後,也並沒有選擇進屋而是選擇跳上了房頂。

屋中為保丁楓的安全難說會不會設下陷阱,他自然不能如此鬆懈地邁進去。

他小心地揭開了其中一塊屋瓦,朝著屋中看去。

昏暗的屋中隻有一點微弱到快要熄滅的燭火在燃燒,卻已經足夠讓他看清,身在屋中的人正是丁楓。

這個昔日的家仆看起來睡得格外安穩,甚至唇角還帶著一點笑意,仿佛即將脫離階下囚的身份,讓原東園看得格外窩火。

不,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他原東園才是最後的勝利者。

要殺人當然不必親自進屋,他指尖運起了一道蓄勢待發的指風,隻等著丁楓的頭再朝著這邊轉過來些,便會被這道指風洞穿太陽穴,絕無可能留存有生機。

然而正在他自覺得手在即的時候,他身邊的屋瓦忽然像是遭到了什麼淩空而來的攻擊一般炸裂了開來。

這簡直是個毫無征兆的驚變!

在這猝然的變故中,原東園想都不想地飛身而退。

他根本沒看到那是何處襲來的攻擊!

這讓他有種直覺不妙的預感。

而即便他不但沒看到這個動手的人,更沒看到任何緊隨而來的動靜,他都知道自己與其冒險打出手上那一擊,可能非但不能將丁楓擊斃反而會留下後患,還不如先行撤退。

在這一片黑暗中他壓根沒聽到除了被他打暈的守衛之外的呼吸聲,卻不知道正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更是由衷感謝某個名叫永暗的特效,讓這道攻擊出現得有若鬼魅一般,根本無人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原東園年歲越大也就行事越發謹慎,這讓他捉摸不透的意外不會讓他突進,隻會讓他選擇先走為上。

可他一退反倒是個問題。

戚尋朝著他身邊的屋瓦打來的可並不是她今夜發出的第一擊,她早盯著這位原老莊主的行動,更大致能判斷出他的腳程。

原東園離開了他的屋子的同時,戚尋也朝著另一處掠了過去,更是靠著這個特效的無光無蹤,將另外一個人給驚動了起來。

她前腳來到了丁楓所在的院子,後腳另一人也到了。

那人沒看到將他引來的戚尋,隻眼尖地看到有人正在淩空而過,意圖離開,而這被炸開了一片的小屋屋頂上,屋中不太分明的燭光,足夠在這漆黑的夜色中透出一線微光。

那正是人會第一時間看去的視覺中心。

更分明的則是被這炸裂聲響給喚醒,當然實際上也並沒有入睡的丁楓在此時發出的一聲高喊,“來人!有人要滅口!”

被引來之人當即拔劍而前,厲聲喝道,“什麼人!”

原東園隻恨不得自己能早點動手。

可他又很清楚,此刻這個依然蟄伏在暗中的人隻怕是一直如影隨形地跟著他,就算再怎麼早也沒用處。

好在從這聲音之中他陡然意識到,來人不是那個最難纏的朱藻,也不是此地武功最高的戚尋,而是與他一樣年邁的盛存孝!

隻是盛存孝而已!

他未必不能快速脫身,甩掉這人。

那個留在暗中的人不在此時動手,說不準就是沒這個擒獲他的本事,自己也有些不便現身的緣由。

既然如此,他隻要逃脫得夠快想必就沒什麼問題。

原東園的心中依然懸係著沉沉的危機感,卻也難免生出了幾分僥幸的情緒來。

拔劍襲來的盛存孝所用的五嶽劍法,若是在三十年前,還能有什麼劍風沉猛,力抵千鈞,到了如今的年歲,再有多少力量也已經不剩多少了,更何況是這倉促之間的出劍。

但在應對這劍招的時候原東園也不由意識到,他自己其實也已經年過七十,是個實打實的年老體衰之人了。

又有近日來的裝病是靠著讓自己內息紊亂實現麵色的改變,這讓他竟然也生出了一種力不從心之感。

好在就仿佛是他為了逃脫盛存孝的封鎖,而在體內激發了什麼潛力一般,他按著那劍而彈出的指力,竟然不僅阻住了那劍勢,更是將對方的劍給一擊擊脫了手。

這一招搶占的優勢讓他當即尋到了個甩脫盛存孝的機會,但盛存孝賴以成名的劍法被人用這樣的方式擊敗,卻並非是個會被打擊到愣在原地的人。

夜色之中掌風呼嘯,正是他出招襲來。

隻不過他快,原東園倒也不慢。

可偏偏在此時,原東園莫名覺得自己膝蓋一痛,像是有一道無形的劍風擊中了他的膝蓋。

幾乎在同一時間,盛存孝忽然變掌為抓,將意圖脫身的原東園給拽了回來。

原東園在心中暗罵了一聲。

他陡然發覺何止是那個暗中的對手在出陰招,就連盛存孝的武功也好像並不像是他輕易劍脫了手的那麼糟糕。

可他來不及細想這情況。

原本隻想著躲開掌風的情況忽然變成了被人生拉硬拽,他這一時失察導致的麻煩情況,讓他已經並不太適合再將後背轉向彆人。

事已至此,又有一個不露麵的敵人從旁窺視,他還不如乾脆將盛存孝當做人質,照樣有個脫身的機會。

原東園在頭腦中做出了這樣的抉擇也不過是短短一瞬而已。

在盛存孝的目光中所見,是這黑夜中遮掩了麵目的黑衣人忽然一改方才意圖逃竄的計劃,在折返而回的動作中掌力橫絕,正是要以速攻之法將他拿下的樣子。

即便對方手中並沒有武器,也不改這種讓人覺得格外迅猛的力道。

原東園當然沒有帶武器出門,他怕的就是能被人從武器中找出蛛絲馬跡來,可現在他又有點後悔自己做出了這個決定。

丁楓這個背主的奴仆依然在以生怕自己的小命遭到了暗算的架勢,在歇斯底裡地喊人,縱然他聽得出來丁楓的內功被人封住,他隻是在靠著自己的嗓門發聲,卻實在架不住此地距離其他人所住之處太近了。

近到原東園甚至覺得自己已經隱約聽到了有人朝著此地走動過來的聲音。

意識到這一點,原東園的出招其實已經少了三分章法。

而偏偏盛存孝的劍法不如早年間銳利,他的掌法卻因為年歲增長而有了一種老而彌辣的狀態。

原東園若要輕易得勝並不容易!

在此等危局之中,他隻能運起了自身潛藏的內勁,揮出了在他看來足以決出勝負的一掌。

然而偏偏正在這個時候,他眼前忽然閃過了一道風燈的光,這讓他的出招下意識地一頓。

那晃得讓人眼前一閃的燈光,握在一個身著藍衣的少女手中,原東園下意識分過去的一點注意力讓他看清了來人的身份,更是越發一驚。

偏偏他的停頓也正是盛存孝的機會。

這位昔日五福聯盟勢力之一,盛家莊的莊主雖然武功不如原東園,卻顯然在交戰的經驗上比他豐富得多。

誰讓原東園也沒幾個可以練手的對象!

就在他招式停頓的一瞬間,盛存孝伸手而前,一把拽下了原東園麵上的黑巾。

戚尋先前就沒少在黑夜中下陰招,又怎麼會不趁著這個時候再來上一出補刀。

她毫不猶豫地提起了燈籠,恰到好處地照在了原東園的臉上。

雖然沒有月亮,但有這燈籠的光,也足夠讓原東園的臉清清楚楚地展現在眾人麵前。

不錯,確實是眾人。

原東園被人揭開了麵上的遮掩已然處在了個呆若木雞的狀態,更有忽然出現的戚尋舉著個燈籠就往他臉上懟,他如何不知道在這樣的情形下他絕無可能有脫逃的機會,就算是真的趁著此時逃跑也隻是在欲蓋彌彰而已,那又有什麼意義。

而他更是借著燈火之光,看到此時身在此地的已然並不隻是戚尋和盛存孝,還有朱藻和柳天佑。

說是大勢已去也不為過。

“原莊主……”盛存孝一臉震驚地開了口。

沒有人會穿著夜行衣出來大晚上散步,尤其是這個人白日裡還病得無法起身,仿佛隨時都需要去延請名醫來為他看病。

以原東園所住之處和此地的距離,他也實在不該散步到此處來。

但凡盛存孝不是個傻子,他就不會想不通其中的關聯。

可他震驚的絕不是原東園居然會前來解救(滅口)丁楓,是這夜色之中快速過招也很難不讓他認出的,原東園所修煉的武功,到底是靠著何種內勁來支撐的。

盛存孝沒這個天賦修煉成那門武功是一回事,他對這種特殊的內功可以說是了如指掌那是另一回事。

他甚至終身都受到了這種內功帶來的後遺症的影響。

這武功的由來和惡果,他曾經在朱藻和水靈光這對兄妹險些結為夫妻的時候被迫說出過,也正是他沒有子嗣的緣由。

到了如今這個年紀,早沒有了什麼必要隱瞞。

隻不過江湖上知道此事的人大多厚道絕不對外宣揚罷了。

那本藏在盛家莊密室裡的秘籍為何不見了封皮,是盛存孝在得知自己終身不能孕育有自己的子嗣之後,不能對找來這門武功的母親發怒,隻能自己含恨撕掉了它來做個發泄。

而這門內功名叫——

“您為何會修煉斷絕神功?”

斷絕神功確實是能讓彆人斷絕性命,但在此之前,這可是一門斷子絕孫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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