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明玉通神 12(一更)(2 / 2)

在揭曉了這奇異景象中循環的水到底是什麼東西後,戚尋久久沒有說話,這石室之中一時之間隻有那種間隔一陣傳出的水滴滴落之聲。

邀月試圖開口打破此時的沉寂,卻張了張口一句話也沒說出來,直到看到戚尋轉身離開,又取下了一盞特製的長明燈,取代了她手中原本的風燈,才跟了上去。

這盞長明燈被放在了外麵那間太過樸素的石室之中,戚尋便隨性地盤膝坐在了這盞燈旁。

看到邀月跟了上來,她隨手就將手邊的蒲團朝著邀月遞了過去。

邀月:“這個時候還管什麼能不能坐在地上的堅持?”

見邀月沒接過去,戚尋也沒堅持,隻把它撇開到了一邊。

但此時要緊的的確不是要不要還保留這種沒必要的潔癖。

當人必須要麵對如何才能活下去的問題的時候,是會放棄掉前麵的那些個追求的。

“人若是有水喝還能活個十天以上,若是不吃飯也不喝水,大概隻能活四到七天。這是我們能用來求生的時間。”

戚尋說到這裡,又轉向邀月說道:“算我連累你了,看來有的時候直覺也不是那麼準。”

邀月很清楚自己跟著戚尋前來此地到底抱著一種什麼想法,她並非是心無所求的情況下遭到了誆騙,既然如此她也是實在說不出什麼苛責的話來。

這世上多的是意外,她早應該對此有所知覺才對。

邀月有點想自嘲地笑一笑,卻很難覺得自己能笑得出來。

她有些恍惚地看著麵前這盞長明燈,將視線就凝結在了這火苗中的一個點上。

長明燈是如何做成的邀月是知道的。

她也當然知道,既然此地的燈燭可以保持著一個點亮的狀態,那就勢必有對外的孔隙,讓外麵的空氣得以進入此地。

可連番的希望與失望,又讓她很難在看到長明燈繼續灼灼燃燒的時候,感覺到任何的人命長明之感。

戚尋並沒有將那間密室中的所有燈都帶出來,現在三人圍著這一小團火,周遭便是石室的黑暗。

說來也怪,邀月並不覺得自己害怕黑暗,但在此刻卻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樣的環境更讓人覺得,有種攀援而來的絕望從周遭的陰影之中而來。

她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濁氣,忽然聽到戚尋問道:“你怕嗎?”

“我有什麼好怕的。”邀月冷哼了聲,她一向不喜歡在彆人麵前示弱,現在也不例外。

“我沒問你,我問的是雲姑。”戚尋回道。

邀月噎住了一瞬。

戚尋的確是在問雲姑的。

隻聽到她帶著一點回音的聲音繼續說道:“若不是因為我非要強求收你為徒,你大概也不會跟著到這個地方來,也就不會被困在此地。這山洞之外可沒有人會來帶著工具撬開門口的巨石,也不會有人試圖挖掘出一條通道,甚至可能不會有人知道我們是進入的此地的石室,你怕不怕?”

“要是說一點不怕這一定是假話。”雲姑想了想後回答道。

在長明燈的餘光中,她那張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一些的臉,其實還稱得上平靜,甚至突然露出了一點像是因為自我說服而產生的笑容,“但是我是跟著爺爺混水上營生的,若是某一天忽然死了說不定就是拋屍江中,死相未必就會比現在好看多少,所以算起來倒是沒有那麼害怕了。”

“那好,你現在按照我說的做。”戚尋回道。

“還記得我交給你的明玉功心法嗎?明玉功有容顏常駐的功效,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明玉功有減少消耗的能力,你如今從頭學起自然效果不如我和邀月宮主,但也為時不晚。”

邀月嘀咕了句臨時抱佛腳,卻也沒阻攔戚尋對雲姑的指導授課,隻在起身從密室又取來了一盞長明燈後說道:“你建議你少說兩句話,還能讓自己晚一點死。”

“那我也建議你不要這麼頻繁地去找出路,最好節省一點體力。”戚尋回道。

但邀月這會兒顯然是不會聽取戚尋的建議的,她打算再碰碰運氣。

可事實證明,戚尋提前跟溫絲卷寫信交代過的神水宮中各種通道的位置,配合上蘇櫻再怎麼是為了自己的懶癌服務,實際上也絕對稱得上出神入化的機關之術,絕不會給邀月留下任何找到出路的機會。

她重新走回來的時候,看到雲姑已經聽從了戚尋的話,正在打坐入定的狀態,而戚尋斜靠著一側的岩壁,正在閉目養神的狀態。

“此地往外的路就隻有這麼多條,我雖然忘了些事情,卻並不代表就真會忘記什麼逃生之路,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邀月定定地看向她的臉。

現在在這張臉上先前還有過的慌亂都已經徹底平複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身在一個多年前就讓她熟悉的地方,又或者是她原本就是從一種近乎活死人的狀態中蘇醒過來的,對於死亡早就有了準備和認知。

也或許是因為彆看她的功力潰散到如今也才恢複到明玉功八層的程度,實際上的武道境界卻要比此刻所呈現出的樣子高得多,當她被置身於一個與自己並無多大關聯的時代的時候,也就更不容易受到什麼乾擾,而能維持住靈台清明的狀態。

可邀月做不到。

她一想到自己當年接受了憐星的建議所謀劃出的雙生子相殘的戲碼,或許會因為她的失蹤乃至於死在此地,變成一種不可控地趨向於大團圓的結局,她就覺得自己的心中抓心撓肺的難受。

當一個執念持續了太久甚至成為了一種習慣的時候,一旦想到這件事有可能會無法做成,實在是一件太過恐怖的事情。

甚至比周遭的黑暗還要讓人覺得可怕。

所以她當然要出去,還得活著出去!

戚尋並非沒有看到邀月此刻緊咬的牙關和她緊繃到讓人覺得冷意更重的臉頰,但她沒選擇說什麼讓她在這會兒先忘記這些個實在沒必要考慮的事情。

她隻是在大約半日之後忽然問了邀月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你餓嗎?”

“……”邀月不太想回答。

她但凡還是個人,就不可能會避開飲食的需求,再怎麼能做到餐風露宿,那也好歹是有水喝的。

她僵硬著麵容,實在沒好意思說自己方才到處的走動其實加速了這種饑餓的感覺。“尚可。”

但她的本能反應顯然是騙不了人的。

這讓戚尋明明隻是尋常地朝著她看了一眼,她卻覺得對方的目光充滿了意味深長的意思。

她想再往周邊看看能不能瞎貓碰到死耗子有所發現,又反應過來自己不該再做出任何浪費體力的事情,又收回了腳步。

等再過了半日一日她便當真想不起來什麼江小魚花無缺了。

比起這兩個本該在她的見證之下自殺相殘的兄弟,當饑渴占據上風的時候,她更應該考慮的是如何能減少自己的消耗,又該如何靠著望梅止渴畫餅充饑的方式,讓自己暫時忘記這種饑餓感。

邀月平生從沒經曆過這樣狼狽的時候。

她此前的挫敗頂多就是在還沒有成為江湖上一等一高手的時候,覺得自己彼時不如人,但這種不如在她得到了明玉功後奮起直追,很快就不複存在了。

而後便是她的“愛而求不得”。

但若無人掀開她的衣袖看到她以針刺傷自己的痕跡,這隻是個絕不會為外人所見的狼狽而已。

可現在不同,她覺得自己在被一種未知的死亡恐懼所籠罩,這種狼狽是表現在外的。

她平日裡幾乎滴酒不沾,更不會容忍自己放肆,但現在她卻覺得若是這神水宮的石室之中若是有什麼窖藏的佳釀,她或許並不會想到要將這些水分開來喝,以維持住生機,隻會想到乾脆痛飲一回大醉一場。

也正是在此時,她聽到戚尋問道:“大宮主,你二十四歲還沒遇到江楓的時候是什麼樣的?”

這話若是彆的時候,彆管問出這個問題的是戚尋還是彆的什麼人,邀月必定一巴掌打過去。

但現在這樣的環境下,她視線中那盞長明燈的幽光映照在她的眼簾之中,眼前像是有著一道明滅不定的晨昏分界,將她剛意欲發作的那點怒火又給吞沒了下去。

這倒是反而成了一種死局之中無所顧忌的閒聊。

所以她沉默了片刻後問道:“你想聽什麼?”

想聽什麼?

戚尋想聽她在突破了明玉功八層之後,達到八層頂峰,隻差一步就能突破到明玉功九層期間的武道感悟。

也希望這位禁錮住了自己太久的移花宮宮主也能得到解脫。

但她怎麼想怎麼覺得,自己要是直接這麼說了,聽起來都很有圖窮匕見的感覺。

會被打的吧?

然而還沒等戚尋找到一個相對溫和的說辭,邀月已經先自己說了下去。“對我來說,隻要能問鼎武道的天下第一就已經足夠讓彆人覺得枯燥的生活,在我看來也沒什麼所謂。當年日後可以做到,水母陰姬可以做到,你可以做到,同樣拿到了明玉功的我也可以做到。”

這聽上去還挺像是個傳承的。

而誰也不能否認,若是論及武道上的天賦,邀月的確有達成這個目的的本事。

“說起來也不怕你覺得可笑,我在當時找到的明玉功典籍上看到了一段前人對這門功法的修煉時間的記載,其中的有一段就跟你當年為何會消失一樣,已經不可考據了,但留下的那些記載中,在這門功法的修煉速度上,我姐妹二人的進度足以傲視其他人。”

“當時……”

這個詞讓戚尋警覺地朝著係統提示欄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個特殊的信息彈了出來。

【係統】【邀月對您發起了明玉功八層練功經驗的傳授,是否接受?】

【是/否】

“……”

邀月大宮主,您就算餓了一天了,可能還瘦了一點,但再瘦的肥羊果然也還是肥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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