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明玉通神 14(完)(1 / 2)

“我從來沒想過兩日的時間會有這樣長。”

當鏡湖已經不再是遮擋在頭頂的一層屏障,重新走到日光下的時候,就連邀月都忍不住發出了這樣的慨歎。

一日的四處找尋出路無果,半日間的坦言交流,半日有餘的明玉功心法突破,她們在這湖底石室之內的確隻停留了兩日左右的光景,在邀月看來卻好像過去了很久的樣子。

就連這片兩日之前才看過的景致,現在在她重新看來,都有一種恍若隔世再見之感,但實際上她困囿於明玉功第八層頂峰的狀態下,任何一次閉關都沒有短於這個時日的。

此刻照明的不再是那湖底石室之中的長明燈,也不是方才透過鏡湖的一線天光,而是正照在神水宮舊址,和脫離出困境的三人身上的日光,饒是這出密室困境的戲碼完全是出自戚尋的自導自演,她都忍不住要露出一點放鬆的神情。

雲姑就更不必說了。

即便她在此地聽了邀月的體悟,如今還有不少一知半解之處,但無疑能得到這樣的指點,對她來說還是一筆終生收益的財富,也即便她在此地為了排解困縛於此的壓力,從真正意義上來說完成了明玉功的入門,可誰也不會覺得,能夠重見天日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在戚尋和邀月突破的時候,這兩個當事人陷入內功境界的神遊物外的狀態,雲姑卻隻能在一旁看著,讓自己尋個法子靜下心來,現在重新走到日光之下,站在神水宮這野蔓橫生的湖畔草地上她當然得活動兩下筋骨。

“我現在覺得我能吃得下一桌席。”雲姑嘀咕了句。

“那就得大宮主請客了。”戚尋拍了拍自己的衣袖,以示自己這會兒可不存在什麼私藏之內的東西。

何止是被困在這地下石室裡的三人鬆了口氣,就連站在山巔之上的蘇櫻和溫絲卷也放下了擔憂。

“你這人還真是有夠古怪的。”蘇櫻斜覷了他一眼說道,“昨日忽然就離開了此地,說是要去取什麼東西,但也沒見你拿了什麼可用的東西回來,現在人真出來了,你卻一副擔心會有什麼後遺症的樣子。”

溫絲卷當然不必擔心戚尋昨日出了什麼岔子。

押不盧和極樂玄冰這兩種東西混雜之後的特性是非常古怪的,起碼隻要戚尋沒有出事,被她特殊的操縱方式控製著的人也就不會出現任何的問題。

狄飛驚先前被戚尋以聽從溫絲卷吩咐這樣的指令暫時丟到了他的身邊,但並不會改變這個操縱的本質。

也就是說隻有在戚尋安然無恙的時候,狄飛驚的特殊操縱才是正常運轉的。

溫絲卷甚至為了更加直觀地看出這種情況,領著狄飛驚就去挖戚尋此前寄給他的地圖去了,也就是其中魏無牙的寶藏。

蘇櫻說他什麼都沒有帶回來這句話顯然說的不對。

他並非是一無所獲,隻不過是將這一趟朝著最近的藏寶地而去,收繳得來的寶藏都暫時寄存到了彆的地方,等著戚尋去收拾才對。

但現在,她人出來了是不錯,溫絲卷這個做人兄長的,卻在得見戚尋明擺著身上的氣勢強出了不止一點的時候,對她此刻的狀態是否留有後遺症,難免有點擔心。

蘇櫻覺得他是在該操心的時候不操心,人都出來了才開始擔心可屬實是冤枉了他。

山頂的秋風之中他鬢邊的白發被吹動飄搖,他微笑著答道,“這便是我與她之間的秘密了。”

“行吧,既然是秘密我就不多問了。”蘇櫻表示自己沒有那麼強烈的求知欲。

若是她凡事都要去問個緣由問個徹底,在魏無牙這樣疑心病重,更絕不願讓下屬冒犯自己權威的人麵前,她早就無法活下去了,說白了她的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個生存方式而已。

“你們先給的傭金,現在人已經成功出機關中出來了,看起來還有所收獲的樣子,那我這個先拿了錢的便不必擔心被懷疑什麼職業道德的問題了。”

蘇櫻說到這裡,臉上又不由露出了幾分糾結的情緒來。“但這湖底石室的入口石門是我親眼看著重新裝上,也是我親自調試糾過尋常的方式絕不可能推開的,現在她們還能破關而出,可見我以後也得長點記性——”

“有些機關大概是沒法攔住此等水準的頂尖高手的。”

比如邀月和戚尋。

“但姑娘是個聰明人,想必不會讓自己惹上這樣的人。”溫絲卷回道。

“不錯,我自然是個很有眼力的人。”蘇櫻遙遙朝著那湖邊三人看去。

現在在魏無牙死後,她這接到的第一筆沒有了眼線盯著的生意完成,她便不打算這麼快回到先前的隱居之地去了。

雖然那山穀之中的白鶴和小鹿實在是很讓她牽掛,但她也想做個真正意義上的自由人,去這個對她來說陌生的江湖上走一走。

至於懶得動這種問題實在是不難解決的,她行走江湖的時候給自己弄個輔助行動的車就是了。

她也自然不會沒眼力地得罪像是戚尋和邀月這種,連斷龍石都能破壞掉的家夥。

而隻要不得罪這種人,到時候再尋個保鏢,以她的醫毒功夫和機關之術,大概出不了什麼問題。

學武是不可能學武的,頂多就是看看彆人瀟灑動武的時候自己稍微坐正一點欣賞。

大約是想到了自己下一步行動的方向,在蘇櫻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了一種有彆於她此前還在魏無牙手下的時候養出的氣質,反而更有一種鮮活之態。

“說起來,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跟我這位雇主說上幾句話?”蘇櫻伸手朝著下方指了指。

然而還沒等她的話說完,正在此時,她忽然看到那位白衣麗人朝著那藍衣姑娘揮出了來勢如風的一掌。

饒是蘇櫻不會武功,都能看得出這一掌中到底積蓄了多少力道。

這一掌足以劈開斷龍石,正是邀月在突破了明玉功第九層後全力出手的一掌!

也實在是要命的一掌!

但蘇櫻的驚呼還沒來得及發出口,溫絲卷更沒來得及在倉促的麵色急變後朝著山下掠去,兩人居高臨下而異常清晰的視線之中,已經看到戚尋伸出了一隻手輕描淡寫地扣住了邀月的掌勢。

若說這隻是兩人之間的實力存在差距其實是並不合適的。

距離兩人最近的雲姑就看得很是清楚,邀月的掌力其實收勢在了距離戚尋咫尺之處。

她素來讓人覺得有若見到一片寒冰的臉上,現在浮現出了一種說不出來是糾結還是怨氣深重的樣子,看到戚尋這一下也很不走心的接招,邀月自己都要被氣笑了,“戚宮主,不讓你的人出來一敘嗎?”

“我還以為你不想見到他們?”戚尋言笑晏晏。

誰若是得罪了邀月大宮主還是這樣的神情,大抵跟找死是沒什麼區彆的,可邀月扯了扯唇畔,卻也隻是說道:“不,我還挺想見見這位能用機關將我困住的人的,還有——”

“還有你的那位守靈人!”

邀月並不是個傻子,她若是頭腦不夠靈活絕不可能在二十四歲的年紀就突破到明玉功第八層,又在如今這樣一個與外界隔絕,自我反省心境缺漏的過程中突破到明玉功的第九層。

她先前還被戚尋蒙在鼓裡不錯,否則也不會被她一點點騙到了這個地方來,一點不帶警覺地跳入了坑裡。

但當她現在又少了個心中糾結之事的時候,有些先前想不明白的地方,現在好像忽然就撥雲見日變得清晰了起來。

這打從一開始就是個針對她而來的陷阱,從在那家揚子江酒樓見到的時候開始就是!

可哪怕如此,邀月也不得不承認,若是一個陷阱的目標隻是讓她順利突破明玉功第九層,那麼她但凡還有一點正常人的思維,都實在無法說對方此舉的不是。

若非戚尋這樣劍走偏鋒的舉動,她要成就明玉功到底還需要多久呢,這是個邀月自己都無法給出一個肯定答複的問題。

雲姑聽不懂這兩人這會兒又跟打啞謎一樣在說什麼,但她知道她大概可以並不用擔心了。

在邀月身上方才猝爾發作的殺招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到一點蹤跡了,隻剩下一點大概稱得上是自嘲,又或者是真覺得又無奈又好笑的情緒滯留在她的唇角,在將這種情緒壓下去後,她又忽然與戚尋相視一笑。

大約那點被人欺騙的不甘心也在這一笑中儘數消弭了。

“戚宮主,多蒙算計。”

“不謝。”戚尋回道。

邀月的額角一跳。

她的確是要謝謝戚尋的助力的,但這不謝兩個字從她嘴裡說出來,怎麼就聽起來這麼有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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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湘之地近來不平靜的事情當真是一件接著一件。

先有段合肥最後交托給兩家鏢局聯合運送的鏢銀不翼而飛,後有一直在居中調停的鐵無雙鐵盟主被趙香靈請入到地靈莊做客,卻最終死在了此地。

後又有在江湖上失蹤了二十年的燕南天忽然出現在了此地,而後便是如今這讓人覺得實屬意外的發展——

移花宮憐星,長江大俠史揚天,第一神劍燕南天,連帶著早已經失蹤的鐵無雙的孫女鐵萍姑忽然一並現身嶽陽,並聯手發布了一條消息,鐵無雙並非是因為自己動了鏢銀被人揭穿而畏罪自儘,而是因為被江彆鶴和江玉郎父子聯手算計。

這父子兩眼看著自己的奸計要被揭穿,便乾脆殺了鐵無雙意圖栽贓。

而這父子二人所犯的事情遠不止如此,還有六年前引得江湖上一場驚動的峨眉山藏寶圖事件,也是出自這兩人的手筆。

江彆鶴自打在江南混出了個名頭後,被稱為自從燕南天後第二個能被稱為“大俠”之人,遂得名江南大俠,可想而知他到底在養名之事上花了多少心力,若非是尋常的人贓並獲,隻怕是沒人會相信他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

但看看說出他這罪狀的都是些什麼人,又不由人不信服。

移花宮兩位宮主很少親自出宮來做什麼事情,可這麼多年之間因為邀月的武功和行事作風,移花宮始終聲名不墮,就連出來在江湖上走動的移花宮少主花無缺都混出了個年輕一輩第一人的稱號,更不必說是移花宮宮主本人。

邀月未到,憐星足以代替她作為移花宮的立場了。

更何況即便憐星的手腳有殘疾,但她的長裙廣袖基本將這種缺陷給蓋住了,當她出現在嶽陽的時候,誰都隻會注意得到她這異常高超的武功和輕功。

而另外兩位的身份同樣驚人。

長江大俠這些年間據說是隱藏了身份行遊水上,可要知道洞庭湖連通長江,史揚天的名聲在彆的地方可能有所減弱,在嶽陽卻是有不少傳說遺留的。

燕南天就更不必說了。

誰也不會忘記在他在江湖上走動最為頻繁的時候,那時候最廣為流傳的說法就是沒有人能抵擋得了江楓的一笑,也沒有人能扛得住燕南天的一劍,可這江湖上真正混武林混黑白兩道的,更在意的無疑是後者。

這可是個憑借著一把鐵片長劍就能夠擊殺邪魔外道的真大俠。

哪怕是他的江湖傳聞已經有二十年不曾更新了也並不例外。

這樣的三個人有什麼必要去給江彆鶴父子扣上一個黑鍋呢?當然沒有。

若是說這話的是花無缺,或許還不能靠著移花宮的名頭做到這一點,誰讓這個年輕一輩中第一人的身份多少是被這兩父子刻意捧出來。

但這三人的名聲卻是實打實靠著本事日積月累起來的,足以讓人在他們帶著江彆鶴和江玉郎父子出現在嶽陽的時候,看到這兩人的慘狀後,所做出的第一反應不是江彆鶴這個體麵人是不是被人給屈打成招了,而是這兩人想必是真犯了什麼大事,實在是屬於該打的一類。

“這算不算是善惡到頭終有報?”江小魚坐在此刻困住江彆鶴的牢籠邊上說道,“你這位江南大俠是很喜歡用輿論和正義來壓人的,更喜歡擺在一個製高點來當個仲裁者,實際上在暗處牟利,但現在呢,雖然我也覺得這種抬出了名聲就能讓人扭轉認知的情況是有那麼點畸形的,但這種手段若是用來對付你的話,我覺得還挺合適的。”

江小魚自己是沒打算去取江彆鶴的性命,可並不妨礙他在此時用這種格外紮心的話,讓江彆鶴覺得不自在,甚至讓他恨不得捂住耳朵,最好是一個字也不要從江小魚的嘴裡聽到。

他早已經如同死灰一樣的麵色,在迎來了趕到嶽陽的三湘武林人士活像是在看猴子一樣的打量中變得更加慘淡了不少。

若是在半個月一個月前,雖然有人給他製造了一點小麻煩,江彆鶴可從不覺得,自己居然有朝一如會落到這樣狼狽的地步。

但現在他不得不相信一些因果報應之事。

更在聽到峨眉舊案和其他過往出自他策劃之事的受害者,據說也要趕來嶽陽找他算賬的時候,感覺到一種被潮水逐漸淹沒口鼻,隻剩下一線活命生機的局麵。

江彆鶴忽然握緊了禁錮住他的囚籠的欄杆,對著江小魚小聲說道,“我有一個跟你關係很大的消息,若是我說了,你能不能偷偷放了我。您是我的舊主的兒子,我知道您一定跟他一樣寬仁,我……”

“寬仁有什麼用,還不是被你這個家夥給害死了。”江小魚扯了扯唇角,絲毫不為江彆鶴的話所動。

看江小魚轉頭就要走,他唯一有機會抓住的救命稻草也要離他遠去,深知自己若是還不能把握住機會逃走,隻怕活不過兩日的江彆鶴連忙厲聲叫道:“我不是在瞎說!江小魚,我要說的是為何移花宮宮主非要讓花無缺殺死你,卻還在暗中給你助力的事情。”

江小魚頓住了腳步。

看這話有戲,江彆鶴忙不迭地繼續說道:“這件事除了移花宮的兩位宮主之外隻怕隻有我知道了,應當夠換我一條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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