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劍不輕出 09(2 / 2)

在這一行人打太湖過,正見暮色之中一片煙雲汀州,飛鳥鳧回的景象的時候,淩飛閣不動聲色地瞥了李玉函一眼,嚴格杜絕他想要利用這一行人的想法。

見戚尋朝著虎丘方向看去,提了句此地能看到虎丘上塔影的時候,也隻是稍顯感慨地說了句,可惜觀魚兄此時動彈不得,否則是該當很想見見她這位後起之秀的。

“現在倒還真是上虎丘賞景最好的時候,”聽出戚尋對擁翠山莊有幾分興趣,淩飛閣繼續說道:“秋色滿天的時候劍池水冷,紅葉在上,屬實是好景象。戚少宮主新得的這把金虹劍,說不定濯劍池水後還能更多一分銳利,等到了結了薛家莊之事,我親自陪少宮主上擁翠山莊一趟。”

“這敢情好,”戚尋笑著回道,“我神水宮中有一門有些特彆的武功,說不定屆時還能幫李前輩看看有無救治之法。”

戚尋直覺現在的狀態有點像是,自己是這個剛躥紅的,李玉函想來蹭一杯羹,淩飛閣這個給人當保姆且當經紀人的很有深謀遠慮,堅決杜絕他乾這種事。

這個比方有點不那麼恰當,不過並不妨礙戚尋覺得淩飛閣實在是個很有意思的前輩。

李觀魚此人更是江湖上絕對當得起人品出眾的前輩。

忽略掉有李玉函這個兒子,靠著這兩人的麵子,也該讓戚尋想辦法救一救這位擁翠山莊的莊主了。

正如淩飛閣所想,戚尋也覺得此時是不合適上擁翠山莊的。

薛笑人之死的一箭不知道多少雕行為,讓她有了直麵薛衣人的由頭,自然是要從北到南再刷一刷神水宮聲望的。

多經手一個環節算什麼事,直接找上門去就是了!

所以她也的確沒有在擁翠山莊停留的意思,而是徑直穿過了蘇州城繼續南行。

隻在穿城而過的時候,因為那隻白虎不好進城,她又有些想見見這古代蘇州城風貌的想法,乾脆讓大貓自個兒去外邊繞行,自己步行進了城,在與個提著茉莉花籃兜售鮮花的姑娘擦肩而過的時候,停住了一會兒腳步,從隨身錢袋裡摸出了幾個銅板,買下了兩束花。

這兩束花一束送給了金靈芝,一束送給了華真真。

和她彙合的金靈芝撇了撇嘴,“你還真是挺公平的,一點不帶厚此薄彼。”

“……”戚尋覺得,她說這話的時候可以不必將這束花握得這樣緊,活像是擔心送出花的人會在下一刻將花給搶回去一樣。

金大小姐絲毫沒看出戚尋的無語,隻是倨傲地抬了抬下巴,“但我沒多少朋友,你這花我肯定會好好帶回去養著的。”

“你覺不覺得你跟這隻大白老虎挺像的?”華真真忽然開了口。

因為戚尋把它丟下自己去城裡了,這隻老虎本就被養得很通人性,這會兒的表現也不例外,它做出了一副戚尋不帶它玩它也不跟她好了的傲嬌樣子,在頭頂上被她戴了一支花後勉勉強強地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手心後,繼續當著最稱職不過的坐騎。

金靈芝茫然地跟她挺眼饞的大貓對視了一眼,絕不承認自己真從中看出了一點相似性來。

她才沒有那麼蠢!

但她這舉動可實在像是在不打自招。

金靈芝一把就將那束花藏到了自己的身後,又聽到戚尋說到:“這蘇州城還真是怪有意思的,今日天氣不差,也有些回溫,我方才進城一遭買花的時候,那些個賣花的姑娘踩著木屐赤足而行,怎麼舒服怎麼來,倒也算是這城中美景了。”

這或許就是因為武俠世界的存在而被影響到的改變。(*)

“你可彆覺得我們江南姑娘就不如北方姑娘大方爽快,”金靈芝聽她提起蘇州城中風物便回道,“這也算是此地特色了,我上一次來蘇州的時候還專門讓人打了雙描金漆的木屐穿來玩玩。”

“我現在覺得你不該叫火鳳凰。”戚尋歪頭朝著她看去,笑道,“你這該叫金鳳凰才對。”

沒有原隨雲的影響,金靈芝這種明豔開朗的性情,實在很難不討人喜歡。

同樣是大小姐,起碼金靈芝在戚尋這裡的觀感是要遠勝過薛家莊的薛紅紅的。

在她們見到薛衣人之前,先見到的的確是這位已經嫁到了施家莊的薛大小姐。

和她一並前來的還有她的婆婆,名號金弓銀彈的花金弓花夫人。

薛笑人之死和他暗中組建了刺客組織的事情早已經在戚尋等人抵達後早朝著薛家莊送了過來,按理說此時早該送到了薛衣人的手裡才對。

但看著這婆媳兩個在往薛家莊的必經之路上大刀闊斧地坐著,戚尋直覺這封信或許沒有送到薛衣人的手裡,反而被薛紅紅給截了下來。

戚尋翻身跳下了虎背,順手又摸了摸它的腦袋。

想到施家莊出了名的怕老婆,甚至在江南地界混出了個獅吼莊的名號,薛紅紅和花金弓便是江南排得上名號的母老虎,如今狹路相逢,居然還是老虎對老虎,這場麵是實在很有意思的,便不覺露出個笑容。

“你笑什麼?”

薛紅紅手中掣著兩把劍。

比起薛斌,她在劍術上的天分其實要強一些,隻是跟薛衣人薛笑人比不了,更戚尋華真真這種也比不了而已,隻能算得上是有點本事。

“有客遠來,這就是薛家莊的待客之道嗎?”戚尋漫不經心地回道,目光卻朝著遠處看去。

前方綿延的山勢之中,坐落其中的薛家莊露出了一點冒出頭的樓閣,一副雲山霧罩中超脫塵世之感。

“我父親閉關,寶二叔之事是真是假,需得他老人家出關之後才能有所定奪,在此之前你們不能上山!”

薛紅紅沒少頂著父親的名號做事,此時就也不例外地在語氣中露出了幾分優越感來。

加上先前她在收到信後嚇一跳歸嚇一跳,現在已經找來了她家婆婆給她撐腰,如今麵對的又是個如此年輕的姑娘,薛紅紅怎麼想怎麼覺得,這正是她在父親閉關時候替他解決個麻煩,讓他對自己刮目相看的好機會。

薛紅紅自覺自己是比薛斌要有本事的,在施家莊中逞威風了兩年後,也就更是如此。

聽聞薛斌那小子最近總不著家,還有些奇奇怪怪的風聞傳到她耳朵裡,再加上薛笑人的事情,便促成了她的這個瞞住不報,先會一會這些人的行動。

能殺得了她家二叔的武功顯然不低,但她家婆婆的本事也不小,那把成名多年的金弓遠距離可發銀彈。近距離又能以弓柄點穴,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高手。

她自覺勝券在握,想著先將人給勸止步,將二叔的屍體要回來,再商量商量如何私了的問題,卻發覺自己抬出了父親閉關的名頭,好像並不那麼頂用。

她下意識地往花金弓的臉上看去,這個平日裡頤指氣使的婦人竟然露出了幾分驚疑不定的神情,她的目光在這些個老的老,小的小,年齡很是兩極分化的來客身上逡巡,似乎看見了什麼對她來說不可思議的場麵。

花金弓又不是薛紅紅。

她不像是薛紅紅一樣有一個如此厲害的爹,這手上功夫和金弓銀彈的凶名都是靠著打出來的,對江湖上的人即便未必個個有名的都見過,名號總是聽過的。

她已經從來人中認出了好幾個對她而言惹不起的人物!

那封拜訪信她也看過,上麵可沒說他們也會一並跟來!

花金弓忽然開始懷疑自己前來替薛紅紅撐場麵到底是不是個正確的決定,因為她已聽到戚尋用乍聽起來溫和,實際上暗藏威脅之意的口吻說道:“薛大小姐,如果你不想變成個人質,或者讓我們身後帶著的棺材再多一份,最好還是彆做這樣愚蠢的事情。”

她忽而璨然一笑,“我記得我送來的信上還是自報了家門的。在下出自神水宮,也是如今明心山莊的莊主,今日攜薛二爺屍體前來,請薛衣人前輩給江湖一個解釋。”

“什麼明心山莊……”根本聽都沒聽過。

薛紅紅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再說了神水宮威名在外,難道她們薛家莊就差到哪裡去了嗎?

花金弓根本還沒來得及將自己的可怕猜測說給薛紅紅聽,這位出嫁前靠著父親名頭驕縱任性、出嫁之後從怯懦的丈夫這裡找到了不少自信的薛大小姐,已經提著那一對長歌飛虹劍朝著戚尋刺去,明擺著是有想讓對方知難而退的心思。

糟糕!花金弓的表情一變。

更讓她覺得大為不妙的是,戚尋指尖兩道劍氣掃出,長歌飛虹劍上兩道不堪承受的清鳴便傳入了她的耳中。

她這閒庭信步走來的兩道攻擊可不隻是打斷了薛紅紅提劍而來的攻勢,甚至將她反震而出,隨著揚袖甩出的一道清風一並朝後跌了出去,花金弓倉促之間伸手去扶她,也差點連帶著摔出去。

這得是何等驚人的內功造詣!

可她又覺得自己身後有什麼東西將她攔了一攔,正好穩住了她的腳步,在她鬆開薛紅紅的時候便看到一道綾緞快速地收回了戚尋的袖中,正是個讓她免於當場出醜的援手之舉。

花金弓看得分明,在對方臉上雖有強勢卻並無什麼仗勢欺人之意。

輸給個小輩倒是沒讓花金弓有什麼失去理智的想法,她目光一轉,已經大概清楚戚尋是個什麼性情了。

她說歸說什麼薛紅紅若是阻攔,會成為人質或者成為個死人,其實不是來薛家莊大開殺戒的……

她提起的心情收回了不少。

“你……”薛紅紅剛想說話便被花金弓出聲打了斷。

“神水宮少宮主遠道而來,方才我們多有失禮,我這親家翁閉關悟劍,難免會有人想上莊子裡找麻煩,兒媳婦緊張了些也是應當的,”花金弓伸手朝著山上一指,“少宮主請吧,還有這幾位也一並請,薛家莊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隻不過閉關之人出關的時間不定,隻怕要勞駕少宮主多等候幾日。”

“這倒是無妨。”戚尋回道,“天下第一劍客隱居之地必然於劍道多有裨益,我是個小輩對此道算不上精通,但與我同來的有摘星羽士帥老前輩,鴛鴦雙劍淩老前輩,玉劍蕭石前輩等人,還有擁翠山莊的李少莊主,華山華瓊鳳祖師的直係後裔華真真姑娘,都是劍道上的天賦卓絕之輩,薛莊主閉關,我們正好借用貴地切磋切磋劍術,既然有薛大小姐在,想來也有人能帶我們順道參觀一番薛莊主的藏劍才對?”

在戚尋說到對此道算不上精通的時候,才看到她何其輕易地擊退了薛紅紅一幕的花金弓就忍不住眉頭一跳。

在聽到她介紹身後之人身份的時候她眉頭都快開始抖了,在對方一把抖出了自己意圖的時候,她更是覺得自己可能產生了什麼幻聽。

見不到第一劍客的人,就借著他的地方切磋論劍到底是什麼操作?

對方這理直氣壯的樣子……聽起來可不像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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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戚尋自覺自己尋了個最為合適的刷聲望地點,在薛家莊內悠閒欣賞起了薛衣人珍藏的八方銅劍、照膽、承影等名劍,又朝著左二爺和金老太太發起了邀約的時候,一艘海船抵達了鬆江府的碼頭。

這船在外表上看起來實在算不得驚人,就連船停泊的時間也是個碼頭的人流最多的時候,按理來說本不該引起什麼人的注意才對,可當船上的人走下來的時候,卻很難有人能忽略掉當先二人的存在感。

衣著樸素,看起來年歲不小,卻依然有一頭烏黑秀發的婦人,看起來很難從外表判斷出她的年齡,隻能感覺到對方即便身量不高,依然讓人覺得有種望去便覺高山仰止的可怕氣場。

與她並肩而立的那人穿著一身白衣,眉眼間過分板正的神態讓她看起來像是個苦修士,卻因為異常鋒銳迫人的五官,又讓人打消了前一個判斷,比起苦修士,顯然還是個執掌一方門戶的領袖更適合她得多。

跟在兩人身後的則是一群身著黑衣的女子。

這樣特彆的一行人並沒有在此地過多停留,而是在周遭打量的目光中很快消失在了渡口,將她們送來此地的那艘船也很快消失無蹤,所以也並沒有多少人聽到她們隨後的對話。

“算起來我都有許多年沒有回到中原了。”婦人出口感慨道,“要不是你說自己的弟子有此等驚人的天分,想必會在這個江湖上掀起一番不尋常的動靜,我又實在如你所說,在島上日子過得無聊,可不會跟你一並回到中原。”

“您是該多出來走動走動的,否則江湖上都快將您給忘了。”另一人回道:“常春島上的確是清修的好地方,但呆得久了也難免容易看膩了您那個觀月台上的風光。”

“你說的不錯,也正好見見你那個擊敗了石觀音的小徒弟。”

這兩人不是常春島的日後娘娘和水母陰姬又是誰?

戚尋在從明心山莊出發往南走的時候,水母陰姬也從島上炫耀徒弟回來了,甚至將閒的沒事做的日後娘娘也給拐帶了出來。

“其實咱們本該停在北邊的碼頭的。”

日後剛覺得這個上岸的地點選的不太好,便收到了駐紮在此地的常春島弟子送來的消息——

戚尋這會兒可不在無爭山莊了。

她又打上薛家莊去了!

她們這碼頭位置居然還選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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