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海上潮生 04(1 / 2)

溫絲卷自覺自己的推論還是很恰當的。

日後穩重,水母陰姬更有一種讓人覺得如見堅石的氣場,若是按照師門傳承的路數來說,爬窗爬牆這種行為顯然不可能是神水宮教的。

而在與戚尋關係不錯的人中,明顯就隻有楚留香的做派有點這苗頭。

雖然妹妹爬窗來找的人是他,在妹控濾鏡之下也可愛得很,但才當了哥哥算起來也不到半年的人是不會跟人講道理的。

對溫絲卷這種遷怒行為,戚尋默默地給楚留香點了個蠟。

算起來這也不能算是甩鍋,雖然在**天佛卷中的千幻飄香步的作用下,戚尋的輕功在楚留香的輕功傳授基礎上發生了異變,但這個輕功是楚留香傳授的還真就是個事實。

“……也不算吧。”看在黑鍋扣多了的份上,戚尋還是決定給楚留香挽個尊。

想想若是按照原本的時間線,今年便該是無花利用司徒靜偷盜神水宮天一神水,宮南燕找上楚留香問責的時候。比起什麼帶出爬窗風氣,還是那個鍋更重一點。戚尋為數不多的負罪感就更是所剩無幾了。

好在溫絲卷這種自覺給妹妹的離譜操作找到了個背鍋俠的分析,頂多就是對攜帶著三位義妹入住擲杯山莊的楚留香多點防備,又不至於真像是把武維揚撂倒的行動一樣出手,戚尋也不擔心真出什麼事。

在左輕侯的宴席麵前,戚尋也懶得擔心那麼多了。

左二爺實在是個很會吃的生活專家。

既然人來了鬆江,自然也該用鬆江菜來招待。

如今的鬆江菜還沒徹底發展到後來的“濃油赤醬”甜鮮風味,方融合了幾分吳越菜色的風味,正在一個甜軟清淡,色白鮮嫩上。

魚是他今早跟朱藻結伴往秀野橋撈上來的,沒有戚尋這個釣魚空軍選手在一旁用那個稱號瞎折騰,這兩人說是滿載而回也不為過。

頗有露一手想法的左二爺與幾位在莊中的老饕窩在莊中的廚房裡窩了小半個上午,最後便是戚尋踏入花廳的時候見到的一桌頗有雅趣的午膳。

四腮鱸魚是常客不錯,但今日擺在中間的卻是鱖魚,和徽州菜代表的臭鱖魚不同,鬆江菜裡的鱖魚名叫白汁鱖魚,正吃一個鮮白之色。

這是第一白。

第二白便是芙蓉蟹鬥。

螃蟹是李觀魚讓人送來的太湖蟹,本就因為體格要比陽澄湖蟹大上不少,在蛋白芙蓉填塞蟹殼後更有些豪橫,但這清淡爽口之意不減。

第三白便是冬筍。

這倒是不必薅薛家莊的那片竹林了,鬆江府這裡的冬筍也正當時令,左二爺甚至讓有些庫存的筍豆上了桌當下酒菜。

第四白是白斬雞,第五白是水晶蝦仁,第六白……

左二爺還真是一門心思地將素色貫徹到底,很有一種要做就做出個特色的風範。

但也不得不說,這葷色滿目的酒席見多了,如此等清淡的還當真少見,就連上桌的素菜也是清炒草頭,也就是南苜蓿,正是霜白之上生野色的韻味。

再配上這擲杯山莊裡向來出名的醇酒,戚尋有種自己想乾脆窩冬在這裡,跟著左二爺混的衝動。

當然正事還是要做的。

光憑著柴玉關那點上不得台麵的手段,要在年前得到史天王的賞識,顯然還是沒那麼容易的,即便在他的手上有被戚尋改版過的九陰真經也不例外。

當然柴玉關倒也算得上是個越發朝著心思縝密發展的人,在一度被豹姬將軍拋入水中,又在跟他那些個海寇弟兄插科打諢中對這些人的心性有數後,他乾脆利落地將九陰真經羊皮卷給銷毀了,以便在展現出足夠的實力後不至於被人奪了東西獻上去。

何況他也盤算著,若是真讓史天王得到了這門速成的武功,又不巧在戚尋等人的圍剿下逃出生天,難保不會來找他的麻煩。

毀掉了原版的羊皮卷,正好讓他在重新默寫出來的時候動一點手腳。

戚尋可不知道柴玉關現在一點都不符合他這個“英明”的化名,居然想乾起二次改版功法的事情,她就是在想著再給柴玉關遞個門票而已。

海寇立功的辦法,無外乎就是對著臨海的村莊城鎮伸出魔爪,和劫掠過往的商船。

戚尋當然不可能為了送柴玉關上位禍及無辜,但巧得很,正好有一條東瀛商船即將途徑這片海域。

這條消息,來自被武維揚打服了的海闊天。

當然海闊天僥幸逃脫了死劫,現在想要送上個消息來繼續保住一條小命,卻也難保是抱上了另外的大腿,打算從中折騰出個陷阱來。

戚尋帶上了向天飛,以海上孤帆快船朝著那條東瀛商船既定的航線堵截了過去。

對於戚尋此番行動不打算帶上他,溫絲卷頗有幾分心情不佳的樣子。

但他眼看著戚尋顯然也不做什麼無準備的事情,又有戚尋說的她在先前意外突破之後此間已經無人是她對手的話,現在又並非她早已準備好的好戲開場的時候——

做兄長的除了多給她準備幾個傍身的藥包也沒什麼彆的可做的了。

向天飛眼皮跳得沒停過地看著在臨登船出發之間,溫絲卷又折騰出了個藏匿了毒針的手環塞給了戚尋。

當孤舟出海,將岸邊的人很快甩在了身後的時候,向天飛忍不住問道:“這年頭的神醫都需要對毒藥如此在行嗎?”

說實話他有點擔心戚尋一會兒沒記住其中一樣毒物機關藏在了什麼地方,便把他給放倒了。

他卻轉頭看到這位神水宮少宮主頗有閒情逸致地從包袱中翻出了個靠墊,在船尾斜躺了下來,“閣下名叫向天飛,不也對水裡遊很是在行嗎?”

“……”戚尋這意思明擺著便是,大家都是名實不符的,也不必多加計較了。

他這個領著萬福萬壽園工資從良的海上獨行盜,還是不要對老板的舉動多加置喙比較好。

“海上孤鷹”向天飛膽敢在海上做獨行盜的買賣,自然是有幾樣壓箱底的本事的,加上他此時駕馭的船又是被楚留香找來的快網張三打造的新船,更有給他這一人一帆漂遊海上來去無蹤的底氣。

“我聽人說你這個人劫掠卻不殺人,劫財卻不劫色,隻動金珠珍寶不動銀兩,想來應當是有自己的門路獲知來船消息的,你對海闊天送來的這個消息怎麼看?”戚尋問道。

“石田齋彥左衛門這個人在東瀛有些名氣,他是個大商人,還是個跟史天王有仇的大商人,同時也是個實力不低的劍客。”向天飛回答道,“是那種手裡就算沒有秘劍,靠著一根筷子也能出劍的劍客。對海上獨行盜來說他的商船無疑是最不能動的。”

戚尋:“那麼對史天王統率的海寇來說呢?”

“那就是一塊舉著鋼刺的肥肉。若是能夠奪下這鋼刺,肥肉自然是好吃的,也敢吞吃入肚吃個乾淨。”向天飛頓了頓又說道:“史天王近年來越發少親自出手,但實際上前些年他是自己出過手的,劫掠的也正是石田齋的商船,史天王麾下那位豹姬將軍就是彼時在商船上隨同石田齋出行的愛姬,隻不過石田齋跳船而逃,豹姬落到了史天王的麾下。”

“這件事對於石田齋來說無疑是個奇恥大辱,不過史天王的實力一向在他之上,又隨著勢力擴張自己越發蟄居不出,更不知道大本營在何處,他也沒轍。”

“聽聞石田齋一度試過在商船上設下埋伏,想著誘捕到史天王哪個得力下屬也不錯,誰知道最後就剩下了個空船飄蕩在海麵上,其中的財貨被人洗劫一空,還被人在船身上留了句嘲諷他無能的話,把石田齋氣了個半死。”

“最毒的是,這個出手劫掠的不是彆人,正是那位豹姬將軍。此後石田齋便不再做這種無用之事了,但他的商船出行時常伴隨著假消息煙霧彈,以免著了海寇毒手。所以左莊主等人覺得,要對這條消息多加提防也的確是個合適的建議。”

要是讓海闊天聽到這話他非得給自己申個冤。

武維揚對他的壓製力,就跟現在被李觀魚管得死死的李玉函的情況差不多。他人是長得五大三粗的,還生了張一看便很有氣場的紫紅色麵皮,卻不代表他不能是個怕死鬼。

以前他的確混得很開的。

紫鯨幫在東南海域上誰見了都得給點薄麵,原隨雲對他也存了幾分拉攏利用的想法,甚至還有個東瀛姑娘找上門來,以支援他發展的說法試圖讓他跟史天王那夥海寇打擂台。

這個名叫櫻子的東瀛姑娘正是石田齋的手下。

海闊天因為蝙蝠島之時被人擒獲的消息,又不像是石觀音落網、無爭山莊倒台的消息一樣傳播得廣,櫻子自然也就不知道情況的變化。

在石田齋先生又有商船出海的時候,她便聯係上了海闊天,意圖來個以海寇製海寇的以毒攻毒之法。

誰知道海闊天表麵上答應得痛快,轉頭就因為怕死,把消息給賣到了武維揚這裡。

他是真沒打算在其中當個兩頭臥底,而是乾脆利落地投了降。

於是等著海闊天與他們會合的櫻子姑娘,等來的便是暗夜之中的一艘快艇孤舟。

武功算起來也不低的櫻子姑娘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脖子上已經架著了一柄劍。

在幽暗的燭火中色呈金紅豔美的長劍,被握在一位她完全看不出實力深淺的姑娘手中,她剛想問對方的來曆,便忽然看到對方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思量,直接將她給敲暈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發覺自己已經被丟到了一處暗礁之上,而由她領隊鎮守的幾條商船早已經消失無蹤了。

這幾條船自然成了戚尋讓柴玉關用來晉升的投名狀。

不過在船上的貨物中她先篩選了一輪。

原本因為有石田齋心腹在此,又有紫鯨幫的插手,船上不乏過分高價貴重之物,但在戚尋將櫻子丟下船,又取代了海闊天來此的情形下,便可以先撈走一點東西了。

清晨的迷霧中,載著金珠的孤舟宛如離弦之箭分開薄霧而行離開了此地,而在船上陸陸續續醒來的船員發覺船上失竊,領頭人不知所蹤的時候,一夥由柴玉關領頭的巡遊海寇也抵達了此處。

船上之人甚至才在前一刻發覺這船在夜半之間為人操縱航行出去了不短的距離,下一刻便發覺他們必須麵對一場硬戰了。

戚尋沒去管這一戰的結果。

才醒來的東瀛商隊船員的手腳還遠不如往日靈活,柴玉關再怎麼廢柴,好歹速成改版九陰真經還是學會了的,更得算是得到了武維揚提前遞過來的消息領人撞過來,若是還能打輸那就真的是沒道理了。

柴玉關也當然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失手,他早憋著一股勁想要證明自己,一馬當先地跳上了船,在收繳了船上的金銀後,對著這些懵逼的船員伸出了魔爪。

劫掠成性的海寇哪裡會聽那些東瀛人嘰裡咕嚕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流落到此處的說辭,直接發出了一排便當。

這艘莫名出現在他們巡航路上的商船,誰知道是不是本為了避開其他有本事的隊伍,專挑他們這種軟柿子捏,卻正好遇到了他們。

也怪倒黴催的。

等他們操持著這艘船回到島上的時候又聽聞了個意外的消息——

豹姬將軍的船被人給劫走了。

“照這麼說起來,你們的運氣倒是不錯。”柴玉關的頂頭上司用很是感慨的語氣說道,“瞧瞧這船上的標記,又是石田齋那老家夥,隻怕這次他派出了兩支船隊,一支押貴重的東西,派出了門下的高手,另一支走了平時不走的航線正好撞到了你們手裡,船貨也確實比平時的少一些。”

看柴玉關緊繃著神色那匪寇朗聲一笑,“我說柴英明,你這麼擔心做什麼,你劫下了東西便是立了功,我聽說你此番擊殺的東瀛人也最多,也得往上報一報,怎麼還這麼個緊張的表情?”

“豹姬將軍出事……不會牽連到我頭上來?”柴玉關忐忑地問道。

豹姬失蹤,他這個跟對方起過衝突的,心中不免暗喜。

但一想到豹姬能做到史天王麾下二把手的位置,難保史天王會不會衝冠一怒為紅顏,遷怒於他這個反過來立了功的。

偏偏他深陷在海寇團夥之中,一時半會兒也打聽不到,豹姬到底是真被她先前的所有者石田齋先生給帶走的,還是被戚尋給帶走的。

“你怎麼會擔心這種問題?”那匪寇嗤笑了一聲,“混咱們這一樣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就算是二將軍被人劫走了,也得怪她自己沒預估好本事,哪裡能怪到你這個巡邏的時候撞大運的家夥。”

“再說了,運氣好也是一種本事,能像你這樣運氣好的也不多見,你之前說你這武功也是從什麼地方撿來的秘籍?”

柴玉關先前正是用這個理由糊弄過去的,低聲應了句。

匪寇瞧了眼他這個謹小慎微生怕出錯的樣子,隻覺得這種好運氣生錯了人的身上。

他卻又哪裡知道柴玉關這個人,在未能躋身上位之前的伏低做小仿佛是一種對他來說信手拈來的本事,比之尋常演戲更有一種讓人難以窺破的情況。

“那便結了。二將軍這一消失,對你來說更是個機會,說不定過幾日你我之間也不必以上下級相稱了,也說不定你運氣再好一點,就連天王都要見一見你。”那匪寇露出了個玩味的神情,“到時候發財的路子可得記得我一點?”

柴玉關連忙低頭回了句“不敢”。

他離開這匪寇的屋子,聽到對方點著了旱煙嘀咕了句“什麼二將軍”,似乎對豹姬多有不滿,唇邊便不由浮起了一抹笑容。

他能在這人手底下混飯吃,自然也是因為兩人都有過試圖接近豹姬卻被丟下船的經曆,現在對方既然篤定此番他給海寇拿下了利益而豹姬失蹤,他不會遭到遷怒的責難,便確定如今的一切的確是順著他所希冀的方向發展。

現在就看他能否等到一個見到史天王的機會了。

想到當日被浸泡在冰冷海水之中的情況,柴玉關摸了摸異樣作痛的肋骨,扯出了個笑容,“女人就是女人……”

要不是對方先被人帶走了,柴玉關本是想著等到他得勢,必定要將當日的屈辱儘數回報回去的。

可他又哪裡知道,豹姬非但人沒事,還成了戚尋的座上賓客。

反倒是他柴玉關隻是個用來定位的工具而已。

戚尋還是很重視豹姬這個人的。

她原本並沒有打算過遇上這個史天王愛姬,但在晨霧之中,以她如今今非昔比的眼力,甚至比向天飛還要早一步發覺,在她們撤離出去的方向,正有一艘有若幽靈的船隻朝著這邊行來。

來人正是豹姬!

如果說柴玉關是因為戚尋刻意的指引來收繳戰利品,那麼豹姬便是完全出於她自己的行動力,探查到了石田齋船隊的出行。

上一次她讓石田齋遭受了不小的損失,更是讓對方知道,一個被拋棄了的姬妾也可以反過來給他造成大麻煩,這一次便更是要加深這個教訓。

頂著冬日海風前行的海船甲板上,豹姬與她身邊的黑豹看起來像是黑暗中蓄勢待發的毒牙。

要不是戚尋搶先一步,她毫不懷疑豹姬會能成功得手。

而要她看來,柴玉關這種靠著利用女人上位的家夥,即便最後真成了那勞什子快活王,混出了個勢若王侯的地位,也屬實配不上梟雄的名號,倒是豹姬這等野望不減,也拚得了命混出個地位,還不受情愛限製的,實在很有梟雄潛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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