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話音剛落, 林音小腦袋就已經出現在房間門口。
小手手扒著門,就盯著傅擎,也不說話。
傅擎看到她, 剛剛那種、一個人從昏暗房間醒來後的孤獨感瞬間消散一空。
他咳了一聲, 嗓子還是有些嘶啞:“怎麼不進來。”
林音站在那兒,渾身跟長了虱子似的,扭了好半晌, 才終於憋出一句:“今天的事, 謝謝你啊。”
她真沒對誰這麼正兒八經地說過謝謝,渾身都不自在。
而這種不自在,很快就傳染給傅擎。
他也說不上自己為什麼要幫她, 一開始他在學校裡聽林音的, 就是為了能減少事端,儘快熬完這段日子, 可後來,漸漸的,他就也不知道, 是為什麼了。
他以為林音跟他是一種人, 冰冷、很難接近,可後來在學校看她滑梯旁打架、班級裡狼吞虎咽的吃飯、為了文藝演出熬夜寫梗。
他發現, 林音雖看著冷,但心裡有一股什麼都澆不滅的熱情勁兒,頑強不息。
而那種熱情勁兒, 也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他。
傅擎推一下眼鏡,移開視線:“你彆誤會,這是傅氏回國後的第一次合作,如果失敗, 對傅氏在國內未來的發展也會有很大影響,所以……”
“咕嚕——”
他解釋的話沒說話,林音肚子突然特彆響的叫了一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林音咧著嘴撓了撓後腦勺,楊浩則抿緊兩瓣唇儘量不發出任何嘲笑的聲音。
傅擎無奈笑笑:“所以,就先吃飯吧。”
寧薇和傅梓良聽說屋子裡兩個小東西餓了,擼起袖子、特有乾勁兒的就進了廚房。
下午他倆買菜回家,就看到行行躺在床上,身上換回了小孩子的睡衣,楊浩告訴他們,行行隻是發燒暈倒了,讓他們不用擔心。
可這夫妻倆還是立刻放下菜,前前後後的照顧起來。
都發燒暈倒了怎麼能不擔心?
他倆一趟一趟的給行行換冰袋、用毛巾擦胳膊,林音就在旁邊幫忙,可賣力了。
這會兒總算是醒過來,夫妻倆懸著的心也能放下了。
誰家的孩子不是寶?這麼聰明的行行要是真病嚴重了,他真正的父母還不得心疼死?
反正他倆,是這麼以為的。
不一會兒的功夫,廚房就飄出大米粥的濃香,寧薇又炒了幾個清淡的菜,晚飯就好了。
他們老家的小朋友發燒,都是要吃甜粥的,寧薇給傅擎盛了滿滿一碗,林音也跟著一起吃。
傅擎渾身還是很熱,額頭掛著細細的汗,極白的膚色也微微泛著紅。
他本來覺得沒什麼胃口,就是隨便吃一點,可當軟儒香甜的米粥劃過喉嚨,他竟真的覺得,渾身都舒服起來。
吃完飯,林音陪傅擎回房間。
傅擎在床上躺著,她就坐在旁邊的小地毯上,盤著小腿兒,下巴墊在他床旁。
傅擎問她跟他回房間要乾嘛,林音的回答直接把他逗笑了。
她說,她要哄他睡覺。
藥物引起的發熱是不會傳染的,他就隨她了。
不過,也不知到底是誰哄誰。
林音眼睛半眯著,不似之前那般有精氣神兒,平時這個點兒,她早就睡了。
傅擎吃了藥,仰頭喝了一口水。
因為他此刻的動作,睡衣衣袖往下落了一點,露出一小塊很舊的疤痕。
林音視線落在他胳膊上,想起白天給他換上衣的時候,看到的那些。
他身上很多舊傷留下的痕跡,這些傷若放在一個成熟男人結實的身體裡,可能會給人很硬漢的感覺,但若是縮小在一個小孩子的身體裡,就隻剩觸目驚心了。
大多都是打鬥時留下的傷,例如子彈取出後留下的疤、刀口愈合的疤。
可他胳膊上那個不是。
那個是燙傷,比他身上所有其他的傷都要更舊,像是他真正小的時候,弄上去。
“這誰弄的?”林音歪著頭、枕著他的床單。
傅擎借著放下水杯的動作,不動聲色地垂下袖子,擋住那塊疤,他拍了拍她頭,語氣平靜無波:“不重要,因為那個人,已經死了。”
若是尋常人家的姑娘聽到這話,絕對會嚇得花容失色,可林音一點也沒有,她就特彆淡定地‘哦’了一聲。
傅擎也早就知道她不會害怕,所以跟她說的時候,詞語並沒有任何修飾。
林音這會兒腦子裡瞌睡蟲已經泛濫成災,但她告訴自己,一定要撐住,她是來哄同桌這個病號睡覺的,可不能自己先睡著。
她艱難地撐住眼皮兒,可同桌還是沒有一點想睡的意思。
她心想,這人可真能抗啊。
再不說點什麼她就真睡著了,便沒話找話地問:“你喜歡吃什麼菜?等你病好了回學校,我讓學校食堂天天做,彆不好意思,咱家有這條件。”
傅擎想了想:“甜椒吧。”
“抬?”林音微微抬一下頭:“你喜歡吃甜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