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桑看了會兒書,直到外麵天都黑透,連月亮好像都回家睡覺了。
他才燒了熱水,先給自己洗澡,然後給小花生洗。
從跟林音交朋友起,他更愛乾淨了。
給小花生洗完澡,拿之前撿垃圾時撿到的破吹風機幫它吹乾,然後用棉簽沾著藥膏,給它抹藥。
上好藥,伊桑把用完的棉簽、和早上忘記扔掉的垃圾放在一起,開門放到門口。
明天早上再扔。
這會兒得有23點多了,鄰居都已經歇下,走廊上很黑。
伊桑一開始沒覺得害怕,可小花生不知怎麼的,忽然對著黑暗裡,十分警惕的發出嗚嗚的聲音。兩隻前爪扒著地,邊發出威脅,邊向後退。
恍然間,伊桑餘光好像也掃見黑暗中,有什麼很巨大的東西快速移動了一下。
他小奶音顫巍巍的咳了幾聲,走廊上感應燈亮起來。
什麼都沒有。
是他看花了眼。
他鬆一口氣,回身正要進屋,卻撞上一個很高的東西。
沒來得及睜眼看清是什麼,他整個人完全失重,瞬間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拎了起來,劃了一道很長的弧線,直接摔在了裡屋的床上。
於此同時,小花生特彆勇敢地跳到床上,擋在他前麵,奮力朝不斷向他們靠近的巨大身影叫喚。
比之前看到不友善路人時的叫聲要凶狠的多。
“汪汪!”
“汪汪!”
那巨大身影走進屋,‘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一道久違了的、瞬間讓伊桑渾身血液逆流的邊境語震得整個房間都在震顫。
“狗雜種!我要再不來,你就要上天了啊!”
伊桑飛快從床上爬了起來,把小花生也撈回自己身邊,縮進牆角裡,看向站在屋子裡的男人。
男人頭頂幾乎已經頂到了天花板,在這個狹小的房間裡,他絕對是令人本能生畏的、巨人般的存在。
他頭上還戴著麵具,麵具上畫著鮮紅色的魔鬼圖騰,隱隱露出的眼睛,陰厲可怕。
伊桑看向他露在外麵的粗大手背,體毛十分旺盛。
麵具下的短發,是金黃色的。
伊桑迅速在腦海裡搜索今天看過的照片。
這人就是……
裡麵個子最高、最危險的那個……
送伊桑進FDD那個男人,也看到了伊桑的節目,第一時間就彙報給了高個兒。
高個兒正好來燕市處理些事,隻待幾個小時,當晚就會離開。
就順路……來看看這顆不安分的棋子。
“怎麼回事啊伊桑?我讓你來燕市是做任務的,做了任務,不是說會給你你最想要的獎勵嗎……”男人前一秒還聲音平靜,下一秒,卻一腳踢翻一旁的小矮桌,忽然厲聲怒吼:“不是讓你來當明星的!”
歇斯底裡、瘋狂無度。
伊桑渾身劇烈顫抖,小花生汪汪直叫,伊桑趕緊捂住它的嘴,怕它惹怒高個兒。
伊桑鼓足勇氣,按照林音之前說的跟他辯解:“我、我真不知道……是節目組自己偷偷跟拍的!”
高個兒‘嗬’笑兩聲,露出一口金銀相間的假牙:“還認識節目組了?”
男人鋒利的鷹眼、掃一眼因為矮桌翻到,而灑在地上的三隻茶杯。
他先環視一周這一眼就能看全的房間,猛地拉開廁所的簾子,裡麵也空空如也。
高個兒危險地眯了眯眼:“有客人?”
一涉及林音他們,伊桑強穩住眼見就要崩塌了的心理防線:“是收垃圾認識的叔叔阿姨……說不放心我一個人住,想來家裡看看……”
說實話,伊桑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
從前,麵對罪犯的凶狠威脅,他根本沒有任何抵抗,隻會屈服。
高個兒眯著眼看他,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說謊心虛的證據,半分鐘後,沒看到任何破綻的高個兒,像控製不住自己情緒似的,撿起一隻茶杯,狠狠朝伊桑砸了過去。
伊桑帶著小花生狼狽地往旁邊撲倒,堪堪躲開。
茶杯砸在牆上,摔的粉碎。
高個兒之所以如此憤怒,不僅是為了恐嚇這個奴隸,最重要的原因——
現在伊桑火了,聽燕市那個人說,很多人每天都在關注他的一舉一動。
所以高個兒再生氣,卻也真的不能直接動伊桑。
可能他今天臉上隻是多了一道刀子的劃痕,明天那些網民就會嘰嘰歪歪,影響他主子的大計劃。
他竟然被一個奴隸反將一軍,這是他最無法忍受的!
高個兒瘋了似的在屋子裡泄憤,一眼就注意到高桌子上的那隻小書包。
奴隸隻配給他們舔鞋,還想用這種書包?!
高個兒抓過書包,兩隻大手稍一用力,書包的拉鏈直接被全部扯開撕成兩半,文具盒掉在地上,裡麵筆灑了一地,那個特彆漂亮的塑料大草莓摔碎了。
伊桑緊抿住唇,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轉。
痛苦已經要從嗓子眼裡溢出來了。
但他忍住、他沒有哭。
他不能害怕,林音他們費了那麼多精力,就為了能讓他好好的。
他絕對不能像以前那樣!
可很快,高個兒不知看到了什麼,瘋狂的動作忽然停了一下。
伊桑順著看過去,心裡直接咯噔一下。
書包被撕壞,林音塞進外兜裡的那張照片,露出一個角——
那張、正是高個兒的照片!
林音讓他看過後燒掉,他原來是打算明天再燒的。
如果被高個兒看到,林音他們在做什麼,就都被發現了!
眼見高個兒一步一步、朝地上的書包走去,千鈞一發之際,小花生忽然掙脫開伊桑的束縛,凶狠地撲向高個兒,一口咬在了高個兒朝書包伸過來的右胳膊上。
高個兒手臂像石頭一樣粗,但小花生使了全力,幾乎要把一塊肉咬下來。
濃黑的血,順著濃密的毛發滴了下來。
“操!”高個兒甩了兩下甩不掉,左手直接把拽起小花生的身子,把它從自己胳膊上硬拽下來,高高舉起,狠狠摔在地上。
伊桑瞳孔驟然緊縮。
小花生一開始還想起來反抗,可怎麼都站不穩,倒在地上、小爪子還奮力撲騰著劃圈。
已經失去平衡能力。
同時,嘴巴裡發出嗚咽的聲音。
高個兒看著,嘴角掛上今晚的第一抹笑意。
“大晚上不睡覺鬨什麼啊?!”隔壁鄰居‘哐哐’砸牆。
高個兒聽到動靜,這才齜牙咧嘴地瞪了伊桑一眼:“你給我等著!”
話落,摔門離開。
男人走的是樓梯,腳步聲很重。
直到那些聲音消失,徹底呆在床上的伊桑,才猛然驚醒,崩潰了一樣的爬下床,抱起地上發出嗚嗚慘叫的小花生,家門沒關,鞋也沒穿,瘋了似的跑出去。
他把小花生捧在懷裡,有血從他指縫裡流出來,小花生本就稀疏的毛發被血跡黏住。
這會兒已經淩晨,他光著腳,在廖無人煙的貧民區小路上狂奔。
他跑到買藥的那家寵物醫院,醫院已經關門了。
這家醫院規模比較小,不是24小時的。
伊桑徹底慌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掉在小花生身上。
他繼續跑,不敢停下來。
有行人看見他,問他:“小朋友,你怎麼了?”
伊桑一著急,連要說華語都忘了,哭喊著、咬字不清說出來的,都是邊境語。
行人聽不懂,半晌,搖了搖頭走了。
伊桑就像隻無頭蒼蠅。
小花生嗚嗚的聲音越來越虛弱。
萬念俱灰之時,伊桑想起一個人——
他快速摸了摸兜,還好,手機還在,他給林音打了電話,也不管現在幾點了。
林音那邊很快就接了起來,聽到話筒裡傳來伊桑的哭聲,瞬間睡意全無。
她一邊快速穿衣服,一邊讓伊桑冷靜下來:“你好好說!不然我幫不到你!”
林音的聲音,真的讓伊桑冷靜一些了,他快速概括出剛剛所發生的事。
林音:“告訴我你在哪兒。”
掛了電話,林音直接跑到二弟房裡,掀開被子,把二弟叫醒。
林玄愣了一秒,看到姐的表情,彆的沒說,直接問:“誰出事了?”
兩分鐘的時間,林玄聯係了他所認識的、燕市最好的獸醫大夫,並提前說了小花生的情況。
司機帶著林音去接伊桑。
還好,淩晨的燕市,並不堵車。
去的路上,林音想到另一件事。
把電話給傅擎撥了過去。
傅擎那邊立刻安排下去,一邊派人連夜追擊高個兒,另一邊,直接讓邊境那邊駐守的人馬,堵了他們在北脊的窩點。
本想著誘出幕後黑手再一網打儘,但現在來看,提醒給他們一個警告,也不失為一種方法……
伊桑這邊,幾方人通力協作,距離小花生出事不到半小時,林音把它送到了獸醫大夫手上。
寵物手術室的大燈亮起,林玄作為副手。
林音和伊桑等在門外。
伊桑哭得停不下來,林音就抓著他的手。
那一刻,伊桑真的覺得,他所有的力氣都是從林音抓著的他那隻手上傳來的。
半小時後,傅擎也來了。
三個小朋友安安靜靜地等在門外,誰也不敢出聲,生怕一點聲音,都會影響裡麵醫生們的判斷。
淩晨三點。
手術室的大門開了。
伊桑視線機械地看向手術台上的小花生。
它腦袋被抱得像隻白白的粽子,胳膊腿骨折的地方也打上了石膏。
身上插著管子,旁邊儀器滴滴作響。
簡直像個小木乃伊。
慘不忍睹。
但是……它還在呼吸……
伊桑捂著嘴,眼淚決堤。
醫生們走了出來,身後有光。
“小家夥生命力很頑強,暫時來看,是沒有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