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溟山塔第二層,被卡在洞口的蟺人已經奄奄一息了。
羅木生說的沒錯,哪怕回歸了十五歲,東堯和龍冉的反應力也是及其恐怖的。
光是憑肌肉記憶,就能讓他們躲開觸/手攻擊,在兩人的協力下,蟺人已經沒有能用於攻擊的手段了。它觸手儘斷,隻剩下光禿禿的軀乾在無力喘息著。
卓鬱很有想象力的從東堯那裡借了火,然後將匕首燒的通紅,像日式料理師傅一般,將蟺人的觸/手切成一段一段,眾人都聞到了烤肉的香味。
“這東西愈合能力太強,我想試試用火能不能阻斷細胞再生,還真有用。”卓鬱用刀尖紮起一段蟺人的肉,“如果能帶出去研究,現代醫學肯定會進步不少。”
他看向自己的腿,輕輕歎了口氣。
“彆玩了,抓緊時間殺了它吧。”東堯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柔弱的居然玩的這麼變態:“咳,不然我都餓了。”
卓鬱衝他笑笑。
然而這微笑還沒散去,龍冉就狀似無意的擋在了東堯身前,對卓鬱道:“這東西沒有弱點,我仔細找過,它體內不存在內臟。”
“也不一定非要殺了它,把它扔到一層就好了,它沒了觸手上不來的。”
卓鬱捏了捏下巴,將手指上的傷口擠出血滴,滴在蟺人的身上,發現那血滴竟被吸收了。
“真不知道該說它先進好,還是原始好,我懷疑它是用細胞分泌消化酶來吸收食物。”卓鬱聳聳肩:“好吧,我對它已經沒有興趣了。”
龍冉拿過柳靜雲的直刀,如同庖丁解牛,和東堯一起將蟺人分割成了碎塊,羅木生一腳將這些肉塊踢下了一層。
看它扭曲的撲騰著,但再也沒有力氣爬到神樹上的樣子,大家這才鬆了口氣。
解決了這個定時炸/彈,剩下要解決的,就是想想怎麼離開這個鬼地方。
從洞口往下看,一層下麵是密密麻麻的蛇,這條路行不通。二層空間則空空如也,他們隻能看見黑色磚塊將這層包裹起來,羅木生嘗試尋找謎題,但最終一無所獲,這裡不存在任何需要破譯的東西,隻是單純的一張白紙。
就像小孩子一樣。
羅木生腦子裡不知為何忽然冒出了這句話。
東堯的火氣已經變大了,十五歲的他是個在學校遠近聞名的混混,本來就不是什麼乖孩子,此刻的挫敗感更是讓他氣急敗壞,他用力剁了一下腳下的石磚,怒道:“這鬼地方,不會要把我們關到死吧?”
忽然,他感覺腳下的磚塊似乎下沉了。
好像是機關。
不會真的這麼倒黴吧……
一股微風拂麵而過,東堯茫然了一瞬,下一秒,汽車鳴笛聲、小販的吆喝聲就充斥在耳邊,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東堯定睛一看,那人是自己的鐵哥們。
“東子,不至於吧?男子漢大丈夫的,回去和你媽道個歉。”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話語,東堯愣了愣。
“那老師也真是的,東子你好不容易好好學習一次,他居然汙蔑你抄襲,這事兒換我身上我也忍不了。”
“……是,是啊。”
東堯下意識的去摸褲兜裡的煙。他想起來了,他曾經和老媽約定過要好好學習,考上前十就同意他晚上再去打一份夜工。但他做到了,卻被老師請了家長,全校通報批評作弊。
“孩子,我對你很失望,不管怎麼樣,你也不能……”
東堯已經聽不下去了,他把老師打了,和老媽大吵一架,說了很多不好聽的狠話,然後好幾天都再沒回家。
再回家的時候,看見的就已經是病情惡化,躺在床上形如枯槁的母親了。
我要回家……對,我要回家!
東堯甩開朋友,快步朝著家的方向跑去。
另一邊,卓鬱睜開眼,發現自己回到充滿消毒水氣味的病房了。
“看,就是那個小帥哥,他好可憐啊……”
“聽說他父母在他出生的時候就失蹤了,隻留了一大筆信托基金。”
“哈哈,你們不覺得這樣的人生才是最舒服的嗎?又沒有父母管教,又有大筆的錢。”
“隻可惜是個癱子啊……果然人不能十全十美。”
護士們低聲交談的英語傳到了卓鬱耳中,現在是午睡時間,她們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經醒了吧。
卓鬱對她們所說的內容不感興趣,他的內心如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他隻是在想,我今天為什麼沒能睡著,是噩夢嗎?
鈴聲響起,卓鬱看見是醫師的號碼,便接了起來,令他奇怪的是,醫師從來沒有這麼激動過。
“卓鬱,我找到辦法了!你的病有救了!”
卓鬱霎時睜大雙眼,被這好消息震撼到大腦一片空白,他的腿有希望了!
這可真是……太好了。
卓鬱從小就對自己要求苛刻,這雙腿簡直就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他恨起來的時候恨不得將雙腿砍掉,但是一想到“完整”的人類不該是那樣子,便又收斂了想法,他的殘疾已經快從肉/體上的疾病演變成長久的精神折磨,他隻能靠不停的,去幻想其他世界來緩解自己的精神壓力。
這也是他為什麼想要寫故事。
十五歲的他,還做不到日後那樣雲淡風輕的樣子,他隻要不轉移注意力,內心渴望的咆哮就會告訴他:“如果你沒法像普通人一樣完整,那你就是失敗品!”
以卓鬱暗藏高傲的性格來說,這根本無法忍受。
有這雙殘疾的腿在的每一天,對他來說都是地獄般的折磨。
這種日子終於要結束了嗎!
護士們魚貫而入,為卓鬱穿衣洗漱,將他的輪椅推出病房,帶到主治醫生約定的地點。
然而奇怪的是,不是手術室,也不是會客室,他來到了紐約市郊區,在一個隱蔽的胡同裡,“通靈學會”的牌子刺目又晃眼,他的醫師居然叫他來這種奇怪的場所……
卓鬱皺起眉,被推進了一個畫著法陣、蓋著簾布的小隔間。
胖乎乎的白人女性放下擺弄個不停的水晶球,她興奮的握住卓鬱的手:“就是你吧,孩子,你想知道你雙腿的秘密!你的夢已經告訴我了!”
卓鬱想著,來都來了,於是便點頭。
“你這可就找對人啦。”胖女人的雙目非常清澈,仿佛能夠洞穿人的靈魂:“你的腿,壓根不是現代醫學能夠治愈的,因為這不是基因病,而是更靈性的方麵。”
“什麼?”卓鬱沒能理解。
“孩子,你的靈魂殘缺不全。”女人用食指敲了敲水晶球,裡麵霧蒙蒙的,什麼都看不見:“有趣,我沒法看見你的前世。”
她剛說完,那水晶球就哢嚓一聲碎裂開來,嚇了兩人一跳。
“這還是第一次見。”女人抹了抹額頭的汗:“好吧,連我都沒法搞定你,這事情棘手起來了。”
卓鬱看她好像自持身份,便問道:“你是誰?”
“哦,可愛的小卓鬱,我還沒自我介紹。”胖女人拿起羽毛扇,擋住了半張臉:“我是夢境隙間的女巫,隻有在夢中誕生了強烈渴求的人,才有可能在這無限世界遇見我哦。”
卓鬱隻覺大腦一陣刺痛,夢境,現在不是現實嗎?他不是被醫師叫來的嗎?
“如果你的渴望沒能驚動我的話,你的主治醫師大概已經治好了你的腿,然後你將選擇這個擁有完整身體的世界,永遠沉睡下去。”女巫搖了搖扇子:“我可是很了解你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卓鬱笑了笑:“不過,我可不是喜歡做夢的人。”
“哎呀,有另一個小朋友也要過來了。”女巫感到了久違的趣味:“最強烈的願望就是見到你嗎?所以做的夢才會把他指引到這裡,運氣真好。”
“等等……”女巫忽然覺得不對勁,那個男人不是NPC,也不是演員。
——一號?!
他來片場做什麼?!
真倒黴。
女人擺擺手:“孩子,你所渴求的東西,尋找錯了方向。之所以你的雙腿動不了,是因為你缺少了靈魂,無法支配肉/體,再怎麼尖端的科學也救不了你。但幸運的是,你可以在這裡找到正確的道路。”
她像是急著趕人一般,揮手撥散了眼前場景,下一秒,卓鬱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療養院的病床上。
鈴聲再度響起,又是醫師。
“卓鬱,我找到辦法了!你的病有救了!”
一模一樣的話。
“快和我去手術室吧!”
但是現在的卓鬱已經清醒過來了,他看著自己手,那雙幼小的手,並不是現在的他自己。
這是夢,兒時最想做的夢。
而在一片銀白色空間中,端坐在王椅上的女人顯得有些不自然,她看向闖進來的男人,不知如何是好。
“這是哪裡……”龍冉有些迷茫,他剛剛還在叢林裡被人訓練刀術,然後就聽聞附近的村子來了個漂亮青年,說是來找他的。
“我知道你等了很久,但我這不是來了?”
龍冉幾乎能聽見那人的低語。
於是他順著直覺一路離開了叢林,卻沒想到來到了這麼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