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冥灘之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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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鬱與龍冉驀然對望。

兩人身份反轉,一個可悲的、被當做資源來掠奪的人成為了加害者,一個高高在上、擁有支配權的人成為了可憐蟲。

龍冉的眸子中閃過痛苦的神色,他感覺自己像墜入了一麵寒冰,一麵烈火的煉獄之中,作為“龍冉”這個個體,他被卓鬱所吸引,情不自禁的想要守護他,愛護他。可是作為“龍蚺”,他需要複仇。

等待十三萬年的煎熬、終於找到伴侶的快樂、以及麵對背叛時,足以將心臟灼燒的痛恨。

種種情緒夾雜起來,讓龍冉的理智瞬間門崩潰,基因的本能占據了這具身體。

他要複仇。

複仇方式不是殺死新娘,因為與新娘結合是他被創造出來的宿命,那樣太浪費了。

“……”

龍冉攥緊拳頭,方才已經恢複的蛇化形態再次複蘇,細小的鱗片爬上了他的眼角。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兩人怎麼突然靜默下來,隻有羅木生似乎意識到了,心裡大歎不好。

而事情也正如他預料的那樣。

龍冉動了。

他扯過卓鬱的手,將人死死緊固在懷裡,然後張開了蛇類的嘴巴,一口咬在了卓鬱的脖頸上。

柳靜雲大吃一驚,她立刻抽出刀對準龍冉,不知道這家夥為什麼忽然反水:“你乾什麼!快鬆口!”

她已經在這短短半秒內下定決心,如果龍冉真的對隊長不利,她會下死手。

一邊的東堯也對這超乎想象的發展驚住了,他不知道剛才還在你儂我儂的兩個人,怎麼突然像是仇人一樣?龍冉那一口咬的及其猛烈,再用力點就能撕下人類的喉嚨了,他是來真的!

“咳……”卓鬱嘴角淌下鮮血,但他並沒有反抗,隻是輕輕撫摸起了龍冉的臉頰:“吃掉我,也算結合的一種方式吧……”

新娘是骨與肉,新郎是血與靈魂,二者結合後,蛇神將重歸完整,再次降臨大地。

這便是儀式存在的意義。

哪怕是新娘殺死了蛇神,但他最初誕生的意義也是為了誕下子嗣,而現在是重回蛇神體內,雖然理智上是憎惡與抗拒的,但基因和天性騙不了人。

他能感覺到脖子上流下來的濡濕液體,那是大量的血液,蛇類成排的倒鉤牙就這樣刺進了他的肉/體之中,可帶來的不是臨死的恐懼,是源於本能的滿足與興奮。

卓鬱的聲音非常嘶啞,他聲帶受了損傷,可他沒有推開龍冉,而是緊緊攬住了對方的頭,將他按住,主動把脖頸往前湊。

“我不是那個人。”他在說謊。

“如果你想報複,吃了我也好。”他是個騙子。

“我存在的短短二十幾年,或許就是為了這一刻而存在的,把我融於你的骨血吧。”卓鬱長長的睫毛微顫,他忽然想起,在文學作品中,被利器穿刺肉/體的橋段一般都帶有強烈的性/隱喻,其象征性不言而喻。

如今的他們便是。

噬咬血肉、用尖長的牙齒刺進皮膚、讓血液噴湧而出,不比另一種結合差多少。

如果讓卓鬱選擇死法,他可能真的會選被心上人一點點吃掉。

多麼浪漫的結合。隻可惜,現在的卓鬱並不想死。

他又賭贏了,龍冉怔愣許久,顫抖到幾乎無法維持這個姿勢,他鬆開嘴,蛇牙帶出一條條血線,卓鬱的整個脖頸都快被咬爛了,隻差一點就會斷掉,讓卓鬱徹底失去活著的氣息。

“我該拿你怎麼辦……”

龍冉將卓鬱摟在懷中:“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你說得對,你不是那個人,我也不是蛇神,我們隻是後裔,卻被十三萬年前的記憶所迷惑,是我錯了。”

龍冉看著卓鬱的傷口,內心的悔恨與後怕一股腦湧上來,讓他快要無法站穩:“我怎麼能傷害你,在我長久的人生當中,隻有你是特殊的存在,隻有你是完全屬於我的。”

龍冉堅定了內心:“即使我隻是化身,即使我不是本尊,神也彆想從我手裡把你搶走,你是我的,隻能是我的!”

“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將你留下,哪怕弑神。”

龍冉的雙目再次染上赤紅,裡麵是前所未有的、幾乎燃燒靈魂的瘋狂。

“……”卓鬱喑啞的笑了:“乖孩子,這就是我為什麼會喜歡你的原因啊。”

情況再度反轉,迷茫的眾人從這殘酷、但卻瑰麗的場景中醒神,龍冉的黑色鱗甲灑滿了卓鬱的鮮血,宛如在黑色土地中盛開的朵朵大麗花,而龍冉跪在地上親吻卓鬱的手,像是在烙下永恒的誓言。

這對血腥情人心意相通了。

柳靜雲震撼的從格子空間門取出急救繃帶,還有醫療噴霧,為卓鬱療傷,而東堯看著龍冉的眼神裡似有羨慕,或許他是真的被這扭曲的場景所感染,他真的有些嫉妒龍冉了。

真好啊……

東堯手指顫了顫,看了卓鬱蒼白的臉色和失血的唇瓣,最終沒能說出什麼。

算了,這隻是個NPC。

如果有下一批演員進入這場電影,龍冉也同樣會和另一個新娘說出同樣的話吧,這是他們被設定好的程序,一切的愛恨都是虛假的。

東堯莫名的覺得卓鬱有些可憐了,一種奇異的憐惜感縈繞在心頭,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幸運的是龍冉,而不是他呢,明明隻是個NPC,一串冷冰冰的數據……

可是,那種古怪的情緒卻居高不下。

如此深入骨髓的執念,龍冉,真的會再對第二個人這樣嗎?連東堯自己都不信。

除了東堯,其他演員更加不敢出聲,老秦眼觀鼻鼻觀心,遊離在這氛圍之外,隻希望能抱著卓鬱和龍冉的大腿離開電影,館長李傳寧雖不是演員,但作為項目的發起人,和醉心研究溟山文化的學者,他已經將隨身攜帶的小本記得快滿了,全都是龍冉和卓鬱的觀察日誌。

[新娘與新郎的意誌可以抵抗基因影響。]他在紙張結尾又加了這麼一句。

見證了這一幕的觀眾們也嚎叫起來。

【這,誰能說不是愛情!】

【真不是,卓鬱在用苦肉計,隻是緩兵之計啦。】

【不對,卓鬱明顯陷進去了,你看他的眼神都不對勁了,這真的是愛情片吧?】

【的確,我看過卓鬱上一場電影,上一場他對BOSS隻是像喜歡繆斯一樣的情感,這次的眼神都快拉絲了。】

【怎麼說,挺變態的。】

【複議,我覺得卓鬱一直都不是個正常人,他就是很變態。】

【誰能不喜歡小變態呢!這家夥幾句話就把自己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了啊,好像早就知道龍冉殺不了他一樣,太刺激了!】

【什麼都彆說了,結合,就現在。】

【喂,真的沒法播的吧,會被馬賽克掉的。】

【我原本覺得卓鬱就是個沒什麼用的小白臉,但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這人有點東西。】

【對啊,他並不是個貪生怕死的弱雞,我開始期待他的表現了。】

【加一,黑轉粉,關注了。】

被壓抑了許久的卓鬱的粉絲終於沉冤得雪,賣力的安利起上一部電影。

【快去看《湖畔怪談》,那一部典中典!】

【扣1看卓鬱和他的大猛一。】

【嗚嗚嗚阿沙媽媽對不起你,龍冉也很香。】

【不從嗑cp的角度講,那部電影依然很精彩,鏈接在這裡。】

一直在關注這場電影的西方裁判長,也緊張的抓握起了手中的女巫帽,一號到底在做什麼啊?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男人嗎?

一號從無限片場建立起的那一天就是個謎,他是最早存在於片場的第一個生命,可他卻放逐自己成為了影片殺手,所有有他這個特殊BOSS存在的影片,都是演員的地獄。

她從沒見過一號如此卑微的樣子,她還以為那個男人沒有人類的情感!

卓鬱到底是什麼來頭?

西方裁判長戰戰兢兢的給東方那邊的老頭發送了通話邀請,很快,那張長了胡須的老臉出現在屏幕前。

“老頭,你知道卓鬱吧?”女人的聲音有些惶恐。

“他的電影不錯。”東方裁判長隻能這麼說了,他的老臉已經在《湖畔怪談》丟儘了。

“一號不太對勁,我覺得……”

“哼。”老者的冷哼打斷了她:“不要和我提起那個晦氣的東西,火種源沒有燒死他真是片場最大的未解之謎。”

女巫抹了抹冷汗,她知道這兩人不對付,好吧,其實是老頭單方麵看不上一號。

“彆這麼說,在某些權限上,你我還要聽他的指揮呢。”

“那又如何。”老者眯了眯眼:“我知道你叫我來的目的,我的權限在管轄工會上更大,所以你想讓我用其他工會試驗卓鬱,是嗎?”

女巫點頭:“不愧是您,我隻是潛入了夢境隙間門就被一號揪出來了,在這方麵隻能依靠演員的力量。”

老者沒有同意,但也沒拒絕,隻是屏幕一閃,變為了黑色。

他掛斷了。

西方裁判長笑了笑,知道對方意動了。

她重新打開《冥灘之秘》的電影觀看起來,裡麵的角色已經展開了接下來的行動。

“可真是讓我好找。”屏幕中,羅木生晃了晃手中的鑰匙:“居然就在九蚨虶的屍塊裡麵,通往上一層的鑰匙藏在守護者體內,看來一定要讓人打敗它呢。還好它和夢虺內鬥,省去了麻煩。”

卓鬱不太想說話,他的喉嚨傷還沒好,隻是默默的收下鑰匙,打開了第三層階梯的大門。

通道近在眼前。柳靜雲遲疑了一會兒,緩緩道:“隊長,既然你已經和我們講清楚了,那再往上走,不就會出事嗎?到了頂層,我們也會死吧?”

“走一步看一步。”羅木生拍了下柳靜雲的肩膀:“彆忘了我們的任務。”

是係統,要求他們登頂的。

2

第四層的景象在樓梯通道的儘頭展現,那是一片純白無垢,卓鬱幾乎幻視了現代醫療的病房。

“這些都是什麼東西啊!”柳靜雲小心翼翼的穿梭在儀器當中,她壓根看不出來這些長得像圓規天平混合體的東西是用來乾嘛的,而且那材質比起石頭,更像是……樹木?或者珊瑚?

它約莫半米高,兩支支架立在石磚上,兩側分彆有一個托盤,下方布滿了針管一樣的觸/手,看起來像極了什麼邪惡的深海生物。

羅木生道:“彆亂動就好,看起來和基因工程有關。”

他環視了四周:“這裡也有壁畫吧,既然第三層是成年,那現在應該是中年,人到中年的象征,我還真想不出來。”

“中年危機?”柳靜雲皮了一嘴。

“也不是沒有可能。”羅木生蹲下身子看著眼前的奇怪儀器:“我研究一下,卓鬱你先看壁畫吧。”

卓鬱點點頭,他開啟熱感後,第四層的壁畫也一覽無餘。

就如新娘所說,他確實奪取了蛇神的全部,新娘成為了溟國的新神,可一切都沒有那麼簡單。

一種怪病忽然從溟國人身上流傳開來。

蟺病。

患上蟺病的人,就如同卓鬱尋找到的那個遠古傳說,他們開始渾身僵硬,化蛹後就像全身的基因都被打散了,成了不折不扣的人肉條,看起來十分恐怖,而且連理智都消失殆儘,簡直就是怪物。

溟國人以蛇為美,但那肉條人,比觸發了恐怖穀效應更令溟國人感到害怕和惡心,這像一種瘟疫蔓延開來,上麵很快就下令隔離,火燒蟺蛹,但是完全沒有效果。

直到他們搞清楚蟺病的來源。

溟國最開始的祖宗們,就是吃了蛇神的蛇蛻,被基因同化,所以才變成如今的溟國人形象,而且他們的精神世界以及肉/體都和蛇神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這也是蛇神得知他們想要反抗的原因。

但是蛇神被殺死後,就再也管控不住他分散出去的基因了,患上蟺病的人,都是因為基因劣化暴走而導致的。

就好比主人死去,那一部分基因也跟著腐爛惡化,這是無解之症。

殺死神明的人,最終也會被神明殺死。

蟺病爆發的越來越嚴重,溟國人知道,這根本不是傳染病,而是每個人都攜帶著的基因病,如果沒有辦法管控的話,整個溟國都會因為蟺病而滅國。

首腦去求助新神,可新娘對人類並沒有什麼好的感官,他都能殺死自己的新郎,就更不會理會這些弱小無知的物種,新娘同樣想要報複人類。

是人類製造了他,也是人類逼迫他和一奶同胞相互殘殺,如果不是人類……

新娘笑著告訴他們,沒有解決的辦法,但如果想緩解病症與心中的惶恐,就來信仰他,信仰的力量會使人遠離痛苦。

當然,這是他隨口的騙局。

步入中年的文明不堪重負,隻能將全部的希望壓在新神的身上,他們以舉國之力侍奉新娘,打造酒池肉林,黃金神廟,儘一切人類想象之最的奢華荼蘼,隻求神明的保佑。

新娘成為了高高在上的符號,但他隻是俯視眾生,等待溟國終結的那一刻。

沒過幾百年,人們就發現了,新神欺騙了他們,蟺病根本就是無法緩解的,這百年內,溟國數億人銳減到了如今的一千五百萬,再這樣下去,他們真的會滅絕。

冷眼旁觀的新娘終歸還是給他們留了一條生路。

“既然我能殺死蛇神,就能複活他,這是你們唯一的希望了。”

當初用來殺死蛇神的溟山塔還隻是個四麵三角金字塔,而在新娘留下了口諭後,溟國再次動工,將這巨塔一比一重新建造了一個,兩塔底麵相貼,形成了八麵體菱形建築。

如果說上半塔象征死亡,那麼下半塔則是新生。

新娘對溟國人說,我會遠走,但是因為本能,我永遠都會在每五百年後歸來一次,如果我能與塔中封印的蛇神化身結合,那麼我的血與骨,將與新郎融為一體,再次重組,在溟山塔的力量下逆轉生死。

如果你們能夠等到那一天,就是疾病與痛苦遠離的那一天。

至此,新娘消失在了溟國。

“原來是這樣……”卓鬱仰望著純白的天花板。

雖說他誕生就是為了結合,但隻要結合,他的靈魂與個體就將不複存在,隻能和龍冉融合成為複生的神。

係統的訴求是什麼,難道真的要讓他成神?

可那也代表自己會死吧。

這就像是兩個勤勤懇懇的工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塔的主人複生,卓鬱無法接受。

“這一層沒有蛇?”柳靜雲左看右看,也看不到什麼生物,第二層雖然也是空蕩蕩的,但好歹有個夢虺藏在暗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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