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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落定,當刺目的金芒於彆墅內消失,那寫滿了符文的卷軸也如被燃燒殆儘一般化為了灰燼。
江星宇臥在地上生死不知,而剩下的兩個人卻不見蹤影。
“我這是……在哪?”遠山一郎迷茫的睜開眼:“對了,儀式,儀式成功了嗎?”
他在大霧中摸索,感覺自己的身體從未如此輕巧過,自從得了癌症,他就再沒有這麼……等等,呼吸呢?
遠山一郎拚命的抓撓喉嚨。
他的呼吸呢???
不止是呼吸,隻要冷靜下來就會發現,他的心臟也不再跳動,渾身冰冷,沒有絲毫體溫,而他的身體卻又是那麼的輕飄飄的,好像……
幽靈。
“這不可能!”
遠山一郎第一個念頭就是中了厲鬼的幻覺之法,他閉上眼睛默念神咒,卻發現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隻要他吐出一個字,他的整個喉嚨就像被開水燙傷般鈍痛,神咒在排斥他!
遠山一郎雙手顫抖,崩潰至極。
不可能的,他耗費了三年的時間籌備的術式,就這樣失敗了嗎?
住持回憶起在江星宇的思維空間裡經曆的事情,他是要激發怨氣,可是提前被卓鬱搶了,他大幅度的消磨了厲鬼的“陰”,而自己當時有些失去理智了,難不成……
住持已經不敢再細想下去,因為他怕,他怕自己反而成了術中的“陰”,而江星宇被對比成了“陽”。
“給我滾出來!我知道你在這裡!”住持癲狂的踢開沙發,推倒桌椅,但是,根本沒有人理會他。
直到藏在暗處的厲鬼觀察夠了,才緩緩顯出身形。
“你已經明白了吧。”卓鬱揮開迷霧,用一雙渙散的眼看向遠山一郎,露出了惡意的笑容:“你死了。”
“……我不會死,我怎麼可能會死……”遠山一郎功虧一簣,他好像已經瘋了,在不斷呢喃著,洗腦自己,好像他仍舊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樣。
“生前的你很強大,但死後未必。”卓鬱托著下巴,陰惻惻的目光好像盯上了獵物:“看來,你沒有比發下毒誓的我更強,也比不過之前的江星宇,你的恨不夠。”
厲鬼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屑於睥睨:“比起恨,你更多的是驚懼,是惶恐。你在日本就是一個被人唾棄的人渣,到了寶山寺,也一直隻能在背地裡乾見不得人的勾當,你就像是陰溝裡的老鼠,怎麼能和真正飽受磨難的靈魂相比。”
“你的未來,隻有死。”
卓鬱不再看向這個臉色灰白的失敗者,他提起天叢雲劍,手臂被腐蝕的滋啦作響,很快就露出了白骨,但他沒有鬆開,而是以極快的速度刺向了遠山一郎的胸膛,將他狠狠釘在地上。
“順便告訴你,你死後,奴役厲鬼的咒術就失效了,這裡是我的空間,我還邀請了其他人來做客。”卓鬱彈了一下劍身,激的遠山一郎痛呼不已:“是你的熟人們。”
卓鬱拍了拍手,無數黑影從他身後彌漫出來,那是遠山一郎曾經的眾多鬼役。
“我,我想起來了,是你殺了我的孩子,把我的丈夫推下樓頂!”
“是你害我創業失敗,全家破產!”
“你施法讓我的愛人移情彆戀,我記得很清楚,你甚至在我死後和我炫耀!”
“你讓我高考失敗,蠱惑我自殺!”
無數鬼魂的聲討像是洪流一樣淹沒了遠山一郎,這些被洗腦奴役的鬼魂對他已經是恨極,紛紛上前用鬼爪撕扯遠山一郎的魂魄,人人敬愛的寶山寺大住持,此刻尖叫的像個被人痛打的落水狗。
很快,連尖叫也變了調。
那些厲鬼在吃他,生撕下咽。
靈魂的創傷比肉身的疼痛要更加刻骨銘心,在遠山一郎瀕死的哀嚎中,卓鬱收到了係統的通知。
【恭喜演員卓鬱達成隱藏成就“幕後之人”】
【通關任務正式開啟:完成誓言。】
卓鬱斂下眼眸,揮手解除幻境,完好的雙腿變了模樣。
他靈魂的下半部分破破爛爛的,和在《冥灘之秘》的最底層時看見的一樣,但是,在剛剛的逆轉儀式中,有股能量脫離了江星宇的身體,來到了他的身上。
這次卓鬱是親眼所見。
他的靈魂,補回來了一點。
“……”卓鬱歎了口氣,果然,他和一號的關係沒那麼簡單。
他看向係統的紅字,完成心願,也就是他死前發下的毒誓,這樣就能徹底脫離影片,結束這一場比賽。他需要為這部電影增加一個結尾。
遠山一郎已經徹底魂飛魄散了,而那些殺死他的鬼魂,也忐忑不安的看向卓鬱。
卓鬱打斷了不必要的感謝與客套,他現在也成為了厲鬼,當然知道這些人現在想要的是什麼,是徹徹底底的複仇,他們對寶山寺已經無法再容忍了。
他默許這些幽魂跟在他身後,解決完了住持,還有個更大的麻煩等著他。
江星宇醒了。
現實空間中,江星宇睜開雙眼,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倒在地上,胸口破了個大洞的卓鬱,他甚至沒能發現自己已經有了呼吸和心跳,體溫也變得和正常人一樣。
他隻是抱住了卓鬱的屍體。
“我都……做了什麼啊……”
江星宇的身體在顫抖,他還記得之前發生的一切,包括他殺死了愛人好幾次,和愛人在自己麵前自殺的場景,他快要不能承受,冰冷的心有了溫度,有了感情,也就無法再平靜的麵對一切。
原來,真的不是卓鬱的錯,甚至,是他連累了對方。
在最後,卓鬱也拚儘了全力逆轉儀式,卓鬱為他付出了太多。而他一直抱有的,都是仇恨、猜忌、和無可救藥的殺意。
淚珠滴落在屍體的臉頰上,卻再也喚不醒那人了。
都是他的錯。
江星宇木然的拿起一塊玻璃碎片,對準了喉嚨:“小鬱,我來陪你。”
就當他要割開皮肉的一瞬,他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你的命在我手裡,你自己無權處置。”
卓鬱冷冰冰的聲音響起,江星宇驚喜的抬頭,但看見的卻是一張蒼白的臉龐,卓鬱的黑眸顯得更加濃鬱,整個人像是從山水畫中走出來的豔鬼,正無情的注視著江星宇的手。
江星宇扔掉玻璃碎片,一下子抱住了卓鬱。
“你還在。”
江星宇在自我欺騙,他知道,卓鬱已經死了。
不止是和遠山一郎,卓鬱與江星宇的身份,也徹底調轉了。他曾經是想要殺死卓鬱的致命的愛人,但現在,真正足以致命的,是卓鬱。
江星宇是完好無損的人,而卓鬱,成了內心隻剩下怨念與憤恨的厲鬼,再無愛人的可能。
江星宇的生死隻在卓鬱的一念之間。
“我對不起你,你殺我,我來陪你,怎麼樣?”
卓鬱把人推開,看著江星宇眼中近乎瘋狂的神情,他知道,他又贏過一號了。
成為人類的江星宇,再次愛上了他。
但是,他卻沒有回應的能力了。
卓鬱默然的拍了拍江星宇的背,好像在安撫他,也好像在可憐他。
“不要讓我做的事白費,你有什麼資格死去?”
江星宇笑了,似是絕望,也似是希冀,他吻上了厲鬼冰冷的唇。
三日後,江景彆墅內恢複了平靜,因為犯罪嫌疑人已死,羅木生和柳靜雲的死亡案成了一樁懸案。
江星宇的複生似乎沒有引起什麼波瀾,因為他沒有親人,和他有關聯的隻有卓鬱一人而已,在醫療機構的檢測下,他確認是之前已經死亡的江星宇,他的死亡證明被當做醫院誤判。
江星宇收到房子的產權時,才知道卓鬱在一開始就寫了他的名字。
卓鬱想和他共度餘生。
江星宇打開電視,寶山寺住持的失蹤案正在本地台輪番播報,他看了看身旁的空氣,溫柔的微笑道:“寶貝,你打算什麼時候去?”
“今晚?要帶上朋友嗎?”
江星宇起身拉開窗簾,感歎道:“風可真大。”
當夜,驚人的火勢便趁著大風肆虐開來,寶山寺走水,整座主殿,連帶著山頭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弟子們叫了火警,但是火警們的能力很難觸及到山巔,這些弟子隻能從水井打水撲火,可收效甚微。
當消防員們終於爬上山的時候,寶山寺的建築已經化為殘渣,死傷無數,隻剩下一些剛剛歸化的小弟子還活著,眼裡隻剩驚恐和茫然。
消防員們不知道,昨夜這裡發生了怎樣的慘狀。
在紛飛的大火中,一群人闖入了主殿,毫不留情的斬殺煉製鬼役的修行者,他們的目標全都是得到過遠山一郎親傳的弟子,有些眼尖的認了出來,領頭的男人是和住持關係很好的卓然。
卓然帶領著隊員們進行了一場屠殺,他們收集的法器不但沒有作用在厲火戰隊的身上,反而用來消滅寶山寺的鬼役了。
為了活命,卓然不得不聽從卓鬱的調遣,這對他來說無疑是恥辱,但他不敢對卓鬱發作,隻能將怒火全部傾瀉在了卓鬱吩咐他鏟除的目標上。
那些弟子死狀極慘。
前來進行破壞的不止是天翔工會,還有那些曾經被遠山一郎奴役的鬼怪,卓鬱將他們解救出來之後,這些惡鬼便自發的前去複仇,將寶山寺活活弄成了人間煉獄。
一把大火過後,什麼痕跡都會消失的。
寶山寺在一夜之間覆滅了。
隨後,卓然等人主動自首,稱自己因為嫉妒和利益殺害了胞弟,但弟弟死後,他被愧疚日夜折磨,隻求法律能把他從心理負擔中解救出來。
當然,這也同樣是卓鬱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