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古縣夜話(1 / 2)

1918年,歸化縣。

“縣,咱們實在是沒有吃的了,連道邊的榆樹皮都快被扒了個乾淨……”

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中年麵黃肌瘦,整張臉隻剩下了一層皮,乾巴巴的擠出了渴望的表情,試圖在縣口中得出存糧的消息。

“彆看我了。”縣也同樣乾癟,雙眼中滿是絕望:“糧倉已經放乾淨了。”

“這……您還是和我一起去挖野菜吧,好歹是草原,頂一頂。”男虛弱的笑了笑。

“彆唬我了。”縣道外麵是什麼樣的情況,他崩潰的大喊,聲音卻因為食不果腹而異常羸弱:“草原上哪還有野菜,連老鼠洞都被你們掏乾淨了,什麼都沒得吃,沒得吃啊!”

他推開窗戶,一股股惡臭從窗外襲來。

時值盛夏,太陽曬得烈,一刮風屍臭十裡,夾雜著枯草驚起一片片黑壓壓的綠豆蠅。

石磚路上,門檻邊兒,處都是紅紅白白的屍體,有的連肉都被割了去。些有生氣兒的們,邁著自己萎縮的身體,貪婪的剝食著樹皮。他們的眼珠子突出,血紅,瘋狂的轉動著,監視著四麵八方的,生怕手裡的食物被搶去。

好好的一座放墾移民的縣城,因為蝗災將草皮吃了乾淨,此時是也見不一丁兒的綠色。

他們的莊稼死了,牛羊也跟著病死餓死,本來上報了情況以得附近城市的放糧,但是因為戰火的洗禮,交通路線被堵塞,也沒夠輕易離開封鎖的縣城。

歸化縣被放棄了,任由們自生自滅。

饑荒已經持續了三個月,凡是入口的東西,都已經被饑民吞噬。仿佛整個鎮子已經變成了由屍體,乾枯的樹木,沒有草皮的地麵組成的灰白世界。

縣內心湧上一陣陣的絕望,他隻在古書中看見過易子而食的景象,沒想歸化縣也有一天會淪落這個地步。

一座五萬的縣城,此刻十不存一,老孩子最死去,就連他這個頗有餘糧的縣,也快了山窮水儘的地步了。

他看著前來打聽消息的中年男,開口道:“老李,你家還好嗎?”

老李頓了頓,最終道:“前些天老太爺走了,我們一家就還好。”

縣心中一片拔涼,他道,老李一家也是吃了肉才活下來,如果沒有這場饑荒,身體健壯的老爺子還活個十年,惜了。

正顧言的時候,不道哪傳來的吆喝聲,歸化縣已經好久沒有如此熱鬨的時候了,一群滿臉是土的漢子興奮的往縣裡跑,邊跑邊嚷嚷著什麼,但是離得太遠,縣聽不清。

“怎麼回事,吵什麼呢,是不是通路了?!”縣瞪大了眼睛,一狂喜湧入心頭。

老李伸頭聽了聽:“不是,他們好像在地裡挖出東西來了。”

火急火燎的跑出去,朝著群的方向聚攏,隻見些刨土果腹的漢子們正用一塊塊大紅布包裹著什麼東西,興衝衝的往家裡跑。

“這什麼東西?”縣擠開群,好奇的探頭問道。

“縣!”領頭的男扯開這三個月的第一個笑容:“我今天領大家刨田鼠坑,挖的深了些,沒想刨出一大堆肉蘑菇來!”

他掀開紅布,裡麵是一株株半米高的肉/莖,上麵還沾著新鮮的泥土,正在散發出一與倫比的香氣,有些肉/莖上布滿根須,看上去像是植物深埋在地下的莖塊。

沒問這東西不吃,不論芬芳誘的香氣,哪怕它是塊樹皮,是條皮帶,都足以讓這些饑民心滿意足的下肚。

縣激動的看著男:“哪挖的?!”

“就在牧場邊,地下挖三米就看見了,整片地下全都是!”

眾聽見這話,紛紛表示回家取鋤頭農具去,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盼頭了。

但是群中一個老婆婆忽然道:“等下,這東西像是蓯蓉在地下的根,還是算了吧。”

“為什麼啊?!”

“王神婆,你說啥呢!”

隻見王神婆蠕動了一下乾裂的嘴唇,敬畏道:“咱們沒放墾之前,這裡的當地有信仰,蓯蓉是他們的地母神,吃了會被神明降罪的。”

“降罪?!他媽的,都餓死了還想這麼多作甚!”

王神婆在村裡頗有些威望,誰家孩子魘著了都找她去辦,所以也隻是發生了些口角,換個阻撓他們去挖蓯蓉果腹,都會被群起而攻之。

“不行,你們不去!”王神婆仔細觀察了一下紅布裡的塊莖,一從業多年來最為明顯的不祥預感冒頭,她隻覺得渾身上下都在發毛,陣陣冷汗從她的額頭上滾落。

“這東西是當地的神明,真的不動啊,他們都當神仙供著的,誰吃了會遭大難!”

她當年親眼見過有吃下這裡的肉蓯蓉,沒出半天,身體就被須子給掏空了,從外表還看不出什麼,簡直怖至極。

王神婆隻聽說過南邊愛吃淡水魚生,被蟲子噬廢了心肝,哪還見過這等奪命的怪花,嚇的冷汗涔涔。

當地忌諱的和她說,是地母神降罪了。

王神婆奮的阻攔些想回家取鋤頭尋死的,結果被一把推了個跟頭,跌坐在地上,胳膊也擦破了皮。

這時,一個年輕將她扶了起來。

這是王神婆收的徒弟,不從哪逃難來的歸化縣,結果沒待上幾個月,就遇見了這次□□,大家都說他命不好。

“攔不住的。”年輕淡淡道:“您管不了。”

“小鬱啊,我不眼睜睜看他們遭難。”王神婆惶恐道:“他們不道,我還不道嗎,我早就聽當地說過,吃了肉蓯蓉的都會得怪病,麼會暴斃而死,我不讓親們……”

年輕打斷了她:“是真這麼神,當地也不會因為放墾被擠壓草原深處去了,都是他們瞎傳的吧。”

王神婆見徒弟也不站在自己這邊,簡直肝腸寸斷,淚眼婆娑的看著些即將去地裡刨食的縣民,她本來就已經極度虛弱了,此刻又急又氣,一下子昏了過去。

卓鬱用雙古井波的眼睛看著對方,嘴角勾起了令不安的微笑,他將王神婆扶回了家裡,將房門在外麵上了鎖,隨也向著牧場的方向前去,跟著烏泱泱的群一起進入了刨地的行列。

隻不過,卓鬱隻是在一旁看著,看著縣民們欣喜至極,劫餘生的樣子,他們手裡捧著一顆顆肉蓯蓉,感覺就像是捧著活命的希望。

“地裡還有很多,夠咱們全鎮吃好幾個月啦!”

縣民們狂喜著,有放聲大叫,有掩麵哀嚎,心想是早發現,自家老孩子是不是就不會被餓死了。

的情感是有傳染的,縣民們挖著挖著,就又哭又笑,大家抱成了一團。

隻有卓鬱仍舊十分平靜,他就這麼將一切收入眼中,自己卻不做任何情緒,待眾都捧著一筐一筐的肉蓯蓉回家,他才施施然的回了王神婆的家裡。

王神婆還在昏迷,這一下打擊太大,加上肉/體的極度衰弱,很有一病不起,就此離開世。

但她活了大半輩子,什麼苦都吃過,身上有韌勁,聽見卓鬱開門的聲音,讓她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水……水……”

她發出了細若蚊呐的聲音。

卓鬱明顯是聽見了的,但他沒有動,隻是坐在床沿,用一平淡怕的目光看著她:“這裡的已經沒救了,封鎖持續明年,遲早都會死,你在饑荒剛開始的時候就算過的。”

王神婆眼神一暗。

“不過,你還是漏算了一項。”卓鬱給她倒了一杯水,直言道:“你沒算我會來。”

“你……想說什麼?”神婆心中恐懼更勝,比她見被挖出來的蓯蓉時更加不安。

“有了我,大家就不會死了。”卓鬱和神婆打起啞謎:“但是不會死並不意味著是件好事,你覺得呢?”

“是你!”王神婆忽然看穿了什麼。

卓鬱笑了笑:“嗯,是我告訴他們牧場地下有東西的。”

“你底做什麼,這樣會遭報應的!”王神婆激動起來,接連咳嗽了好幾聲。

卓鬱拍了拍她的背,笑著給她順氣:“報應?如果讓我愛的解脫,我寧願遭報應。怪病?暴斃?我所謂的,我從不在乎這些。”

王神婆已經話說,她乾巴巴的躺在床上,道自己已經入了局。

這年輕不是來逃難的,而是一開始就帶著目的,來了這個所有都必死疑的縣城。不論做什麼,神婆都明白,對方已經做成了。

“話說回來,你會怎麼選呢?是一所的餓死,還是靠吃蓯蓉活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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