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為難伽爾,也彆將怒火撒在其他人身上。”
“這樣做並不能改變什麼,隻會讓我更加排斥我竟然和你這樣的神明互為半身。”
阿爾諾斯瞳孔一縮,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他張了張嘴,想要將蘇瑜留下來,可剛才她所說的話在耳邊無限回響著。
他忍住了,手不自覺攥緊成拳頭,骨節也因為用力克製而泛白。
柏西和伽爾還從還沒有見過這般脆弱的阿爾諾斯,他們很擔心,卻不知道該安撫什麼。
因為真正能夠安撫到他的人,已經毫無留戀地離開了神殿。
阿爾諾斯長長的睫毛顫了下,金色的眸子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澤,變得黯淡了許多。
“……柏西,伽爾,我真的做錯了嗎?”
柏西微微皺了皺眉,在伽爾想要說什麼的時候用眼神製止了他。
伽爾說話向來不經過大腦,直白有時候是好事。但是在這個時候要是說錯了話更如一把利刃,很容易傷人。
少年也知道自己容易說錯話,於是閉上嘴將想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神主,是蘇瑜給您說了什麼嗎?”
柏西是阿爾諾斯的神眷者,見到他這樣低落憔悴的樣子,他的心裡也不好受。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說說 ,雖然我不能保證能夠給您一個完美的答複。不過我想,我應該能夠幫您理清一些思緒。”
“因為您現在看上去……很迷惘。”
阿爾諾斯抬眸看了一眼柏西,又將視線落在了伽爾身上。
少年見了連忙點頭,示意他也讚同柏西的提議。
他的睫羽落在下眼瞼處,灰色的陰影遮掩住了大半漂亮的眼眸。
“……我給她說了,說了我們互為半身的事情。”
“我也說了,我希望她能夠信仰我,接受我。這樣我們的神魂就能融合,我們也能公享神力和神格。”
“但是她拒絕了。”
這樣的結果柏西和伽爾並不覺得奇怪,畢竟蘇瑜從開始到現在都是一個堅定的無信仰者。
“然後呢?”
如果隻是這種程度,柏西想應該不會讓阿爾諾斯的情緒這般失控。
畢竟從第一次的時候他渡神力進去的時候蘇瑜的身體便排斥了他。
“然後,她提出了反向信仰。”
“她……她想要我信仰她。”
後麵半句實在太過離經叛道,阿爾諾斯支支吾吾了半天這才完整的將其說了出來。
他薄唇抿著,說不出是恥辱多一些還是羞恥多一些。
阿爾諾斯覺得自己一定是被蘇瑜給氣糊塗了,或者是因為互為半身帶來的影響。
他腦子裡不自覺想到自己俯首親吻對方腳背,宣誓獻上忠誠的畫麵又氣惱又羞憤。
可心下卻又隱秘的悸動。
柏西和伽爾都被這話給驚到了,兩人同時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驚愕和恍惚。
顯然,不僅是阿爾諾斯,但凡是這個世界的正常人聽到這話也都會震驚到說不出話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我並沒有向您提出任何建議的資格。”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柏西喉結微滾,聲音喑啞又沉。
“儘管蘇瑜這番話很讓人驚訝,也很出人意料。”
“但是,她是您的半身。所以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最終選擇如何態度應對她的,至始至終都是您一個人的事情。我們沒權乾涉。”
“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
金發的天使頓了頓,身後的羽翼輕輕顫動了下。
他的頭發很長,金燦燦的與陽光融合成了醉人的蜜糖色澤。
“隻不過如果我是您的話,我並不會覺得這是她真實的想法。”
阿爾諾斯不明白柏西的意思,同樣的,一旁的伽爾也沒懂。
柏西歎了口氣,斟酌了下語句換成了直接一點兒的方式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想說的是蘇瑜說讓您信仰她,可能並不是真的想要您信仰她。”
“她是個無信仰者,同樣的也不會在意是否信仰於她。我想她隻是被您激怒了,想要……想要報複回來。”
他覺得報複這個詞用的並不是很恰當,但是眼下他也想不出彆的什麼詞來概括了。
柏西紫羅蘭色的眸子閃爍著淺淡的眸光 。
他努力試著站在蘇瑜的角度,以蘇瑜的思考方式來試著揣測她的所思所想。
說到這裡的時候柏西明顯感覺到了阿爾諾斯身子驟然僵硬住了。
他知道,阿爾諾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
同樣的,他也在反省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
柏西因為他父親的事情所以一直都很討厭人族,可那也隻是個彆人族,大多數人族都是友好的,和善的。
但是他也一直排斥厭惡他們。
不尊重人族的人,除了阿爾諾斯,其實他也算其中一個。
所以柏西能夠猜得到一些蘇瑜的想法。
“我和神主一樣,在看到蘇瑜的時候會不自覺將她歸為人族,而您則會把她當作您的半身。”
柏西柔聲安撫著恍惚著不知在想些什麼的神明。
“而蘇瑜不一樣。無論是麵對您還是麵對我的時候,她的眼裡沒有神族人族之分。看到的隻是我們而已。”
“神主,其實蘇瑜自始至終想要的並不是您的信仰。”
“隻是您的尊重罷了。”
……
歐文身上的傷勢要比想象的還要嚴重,哪怕不是全盛時期的阿爾諾斯,他的神力也能將任何魔族壓製。
更彆提像他這樣的半魔了。
他服用了好幾天的魔藥了,傷勢沒有惡化,可魔氣的運行還是紊亂了。
歐文不敢輕易嘗試運轉魔氣,他怕稍微亂來裡麵未散的神力會波及到阿萊瑞。
――哪怕隻有一絲的可能,他也不能允許。
阿萊瑞的屬下不多,他一向獨來獨往,也不喜歡彆人跟著自己。
魔族的自由肆意,在他身上得到了淋漓儘致的體現。
歐文這樣生來毫無魔法天賦的半魔之所以能夠成為阿萊瑞的左右手。
隻是因為他不甘於平庸,有著舍棄一切去趨赴深淵的覺悟。
他曾經試圖祈禱神明,希望能夠得到神明的垂憐。
可正統神明不會接受半魔之軀的信徒,他們覺得是汙穢,避而遠之。
最後隻有阿萊瑞回應了歐文。
宛若救命稻草,在他即將放棄希望的時候從身後拽住了他,給與他想要的一切。
和雷德所說的並不一樣,歐文的確是為了得到力量向阿萊瑞獻上靈魂的信徒。
但是準確來說他是自願的,他也是真真正正全身心信奉阿萊瑞的。
阿萊瑞能夠給他足夠的力量的同時,從沒有強迫過他做任何事,同樣的也給了他足夠的自由。
阿萊瑞有恩於他,歐文也是心甘情願地追隨於他的。
正是因為他重視阿萊瑞,所以哪怕隻有一絲可能會傷到對方他也沒有運轉魔氣來驅散體內的神力。
選擇了用魔藥消散。
想到這裡,歐文墨綠色的眸子閃了閃,而後將剛配置好驅散神力的魔藥拿了出來。
體內驅散神力,對魔族來說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那瓶魔藥拿起。
剛送到唇邊還沒來得及喝掉的時候,一片鴉羽擦過歐文的手邊,剛好將他手中的魔藥打落了下來。
“怪不得這幾日我看你魔氣這般紊亂,原來是服用了這個魔藥給疼的。”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窗邊位置傳了過來,聲線很沉,可仔細聽又帶著月下清泉似清冽。
“主人?!”
歐文一驚,慌忙起身朝著窗邊那黑發黑眸的男人行禮。
那來人不是彆人,正是魔王阿萊瑞。
阿萊瑞的眉眼不似阿爾諾斯那般還帶著青澀。
他的麵部輪廓很深,刀刻斧鑿般每一處都恰到好處,宛若造物主的偏愛。
他和蘇瑜一樣,是少有的黑發黑眸。
如綢緞般黑發隨意披散在身後,因為低頭湊近嗅了嗅那魔藥裡的成分,臉頰處滑落了一縷頭發,顯得隨意又慵懶。
阿萊瑞垂眸的時候右眼角下的那點淚痣很淡,瞧不著切。
然而抬眸的時候卻能夠顯露出來。
他整個人不帶威壓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像是高傲又矜貴的黑貓。
連呼吸都很慢,依靠著窗邊好一會兒都懶得動一般。
“被阿爾諾斯打了怎麼不告訴我?怕給我惹麻煩?”
阿萊瑞歪了歪頭,語氣平和,一點兒也不像外界傳言那樣殘暴充滿戾氣。
“其實你給我說不說都沒關係,我本來就打算過來找他麻煩的。”
“他前些時候把我的惡龍傷了不說,還淨化成了神獸送回來羞辱我。”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什麼情緒波動,麵癱著一張臉看不出生氣與否。
歐文自跟隨阿萊瑞到現在就沒見過對方有其他什麼表情,好像從來都是缺乏喜怒哀樂一般。
“……主人,您的半顆心臟還在阿爾諾斯那裡。您現在和他貿然對上我怕對您不利。”
阿萊瑞漫不經心的用指腹摩挲著手中的魔藥瓶子,聽到歐文這話這才將視線往他身上落去。
“不會的,我有把握。”
“前幾日阿爾諾斯剛換代便大半夜跑出去和尤利塞斯打了一架,還引了雷電入身,估計兩敗俱傷。”
他說到這裡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了什麼,走過去凝了魔力將手搭在歐文身上,準備將他把身上的神力引出來。
結果阿萊瑞的魔力剛探進去,便覺察到了不對勁。
“歐文,你這傷不是阿爾諾斯揍的吧。”
“的確不是阿爾諾斯,是一個和阿爾諾斯關係匪淺的少……少女。”
他險些將少年說出口,轉念一想意識到不對後這才改口。
“關係匪淺?”
“是的。在和我交手的時候,她不僅擁有和阿爾諾斯一樣的黃金瞳,而且還能夠共用他大半的神力,甚至神格。”
“這絕對不是普通的信徒能夠做到的,更何況她還是個無信仰者。”
歐文長長的睫毛顫了下。
然後將自己心中最接近,覺得最可能的猜想告知於阿萊瑞。
“主人,我懷疑那個少女是阿爾諾斯的神妻。”
“啪”的一聲,剛才還好好拿在阿萊瑞手中的魔藥瓶子,在聽到歐文這話後驟然摔碎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