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蘇瑜說的話給阿爾諾斯很大的打擊。
他身體本來就因為神魂殘缺一直都沒有恢複而躺在床上休養。
再加上蘇瑜當時說話毫不留情, 阿爾諾斯好些時候都神情恍惚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伽爾來主殿好幾次, 原想著陪陪阿爾諾斯說說話之類的。
可對方一直眉眼懨懨,都沒怎麼注意到他進來了,連帶著他帶門離開之後也沒什麼情緒波動。
“柏西,神主都這樣無精打采好些天了。他身體本來就沒好,現在又這麼鬱鬱寡歡的,這比之前神魔大戰結束時候狀態還要差。”
“你也知道我不怎麼會說話,他平日基本上隻聽得進你的話。你彆每次都隻是進去點個神木香就出來啊,你多陪陪他安慰安慰他幾句也好啊。”
百年之前神魔大戰時候伽爾才不過六歲 , 但是神族的記憶一向很好,基本上能夠記得住降生睜眼之後所有的事情。
當時阿爾諾斯和阿萊瑞因為領域爭奪而正麵交手, 雙方力量不相上下, 再加上屬性相克。
所以那一戰不眠不休打了整整七日,打得很是激烈。
事後雙方因力量耗儘,身負重傷沒法再繼續交戰, 這才不得不簽訂了休戰契約。
阿爾諾斯那時候神力也消耗殆儘。
按理說狀態是極差的, 可他的精神卻好的離譜。
因為被阿萊瑞砍斷了肋骨, 弄得很是狼狽, 他近乎一醒來就破口大罵了許久。
傷是傷得挺重的, 但至少情緒沒有絲毫低落。
像這幾日這樣精神萎靡不振,悶悶不樂,一言不發的樣子, 的確是百來年都少見。
“你要我進去安慰神主什麼?”
“就,就說蘇瑜當時說的也是氣話, 隻要找個機會再好好聊聊……”
伽爾越說到後麵聲音越小,最後耷拉著腦袋自己也說不下去了。
“看來你也知道她說的不是氣話。”
柏西垂眸淡淡瞥了對方一眼, 瞧著他羽翼拖在地上悶悶地掃著地麵的樣子歎了口氣。
“而且,就算我真的這麼進去說了。你覺得神主會相信嗎?蘇瑜和神主互為半身,他們之間的情緒感知是相通的。”
“正是因為神主什麼都知道了,所以我更是說多錯多。既然如此,我索性閉嘴,免得惹他煩悶。”
阿爾諾斯是把蘇瑜和之前柏西說的話聽進去了的,隻是他千百年來都處於神明的至高點,習慣了眾人的頂禮膜拜。
要他突然降低姿態,去向一個人族低頭。
一是太難,二是他也不會。
“那怎麼辦?總不能一直這麼消極下去吧?彆的不說,這樣也不利於神主的身體恢複啊。”
柏西倒是不這麼覺得阿爾諾斯會一直消極下去。
和蘇瑜受到阿爾諾斯的影響很小不同,阿爾諾斯對蘇瑜的依賴性卻很大。
蘇瑜就算一直不來神殿都不會有什麼,可阿爾諾斯不一樣。
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一日見不到蘇瑜就會心煩意亂。
同樣的,不僅是阿爾諾斯。
柏西發現無論是自己還是伽爾,受到蘇瑜的影響也遠超過他所能夠克製的範圍。
想到這裡金發的天使羽翼不自覺顫了下,在伽爾沒有覺察到之前壓製住了心頭莫名的悸動。
“不會的。”
柏西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和平日時候並沒有什麼不同。
“蘇瑜可能短時間內不想見到神主,不過我想她並不會那麼抵觸我們。”
“所以,我,我……”
在柏西猶猶豫豫,低頭紅著臉沒來得及把剩下的話說完的時候。
對麵的伽爾眼睛一亮,高興地打斷了對方。
“我知道了!山不來這邊我就過去,是不是這個意思?”
少年展開羽翼,雙腳已經離了地麵,準備往諾亞學院方向過去。
“柏西,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我去找蘇瑜,給她說神主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然後再替神主多說幾句好話,把她帶過來讓他們好好平心靜氣地聊聊。”
“等等!”
伽爾都要飛走了,柏西連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誰讓你去找蘇瑜替神主給她道歉的?神主可什麼都沒說,你怎麼敢隨便揣測他的想法?”
“可是神主這幾日的態度不就是那個意思嗎?要是他真的覺得自己沒錯,早就氣急敗壞亂摔東西,破口大罵蘇瑜不識好歹了。”
“你小點聲。”
柏西上前連忙捂住了伽爾的嘴,他留意著主殿周圍並沒有什麼人走動後這才微皺著眉提醒對方。
“你這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的毛病能不能改改?你這話要是被那些侍衛聽到了神主常年在人族心裡的形象就毀了,要是被神主聽到了更麻煩,他這麼愛麵子一人肯定會更加羞惱的。”
伽爾沉默了一瞬,而後抬起手將柏西的手拿了下來。
“……說來說去還不是拉不下麵子。”
“明明就那麼在意蘇瑜,也意識到自己下意識把她當作所有物沒有尊重她的意願不好。怎麼都知道不對了,還要搞得這麼麻煩啊?”
他實在不明白,兩個人既然互為半身,那麼他們之間的羈絆是怎麼都斬不斷的。
這麼點兒小事說開了就成,哪用得著這麼彎彎繞繞。
“那你不讓我去找蘇瑜難不成還要神主去找啊?這更沒可能了啊。”
柏西搖了搖頭。
“所以還是得我們去,神主一直都在高處慣了。現在就算想要試著放低姿態道歉,他也不知道怎麼做的。”
“但是在去找蘇瑜之前,我們得先告知神主一聲。沒有神主的準予,到時候他怪罪下來你可能得在神殿閉門思過至少一個月了。”
“……我們先斬後奏還好,要是我們說了他惱怒不讓我們去找蘇瑜呢?”
金發的天使唇角勾起,抬起手輕輕抵在唇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顯得挺神神秘秘的樣子。
“所以我們得找個合適的理由給神主一個台階下,讓他[不得已]同意我們去找蘇瑜。”
伽爾不明白柏西要做什麼,他看著對方這般笑了,便知道他心裡早就有了打算。
“伽爾,你還是繼續在主殿外麵守著。如果一會兒林夏過來了不要讓她過來這邊,神主心情本就不好,免得被神主遷怒。”
蘇瑜對待阿爾諾斯的態度,和她對待林夏的時候,兩者差的可不止一星半點兒。
這個時候要是林夏還來阿爾諾斯麵前晃悠,可不得把他給氣死。
柏西一邊說著一邊用聖水淨了下手,這才推門進了主殿。
他前腳剛進去,黑發金眸的神明便抬眸冷冷看了過來。
“你來乾什麼?我不是讓你們沒事在外麵待著彆在我麵前來煩我嗎?”
“抱歉,打擾神主休息了。”
柏西這麼說著的同時卻並沒有離去的打算,反而將門給關上了。
“我並非故意打擾您,隻是有些擔心您的安危,所以……”
“我的安危?我現在就在神殿裡待著哪兒都沒去能有什麼危險?”
金發的天使走過去將快要滅了的神木香重新點燃,氤氳的煙霧將他的眉眼覆上一層薄薄的麵紗。
“是蘇瑜。”
“?!她怎麼了?是不是阿萊瑞的狗又去騷擾她了?我,咳咳!”
“……神主。”
柏西神情複雜地看著對方因為情緒波動過大,而劇烈咳嗽的樣子。
他走過去拍了拍阿爾諾斯的背,剛讓他順順氣息再說話。
結果他手剛放上去,阿爾諾斯便扣住了他的手腕製止住了他的動作。
“咳咳,蘇瑜怎麼了?”
“沒,還沒怎麼了。我隻是怕她出事這才進來與您說的。”
可能是因為柏西的視線太過直白,阿爾諾斯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反應太大了些。
他脖子根不知道是因為咳嗽還是羞惱而染上緋色的,聽到柏西說蘇瑜沒事後他立刻用力甩開了柏西的手。
“我不是關心她……”
“嗯,神主您隻是因為蘇瑜是您的半身。您怕她受傷了會牽連到您對吧?”
“……哼,你知道就好。”
阿爾諾斯悶悶地這麼說了一句,聲音很低,一點兒氣勢都沒有。
光是聽著就能夠覺察到他語氣裡的心虛。
“柏西,你要說什麼直說,彆拐彎抹角的。”
“其實也沒什麼,我隻是想防範未然而已。”
柏西見阿爾諾斯睫羽微顫,知道他情緒並沒有表麵看上去的那麼淡然。
“神主,之前將魔氣渡給蘇瑜的那個人不是普通魔族。他叫歐文,在諾亞學院教授魔藥課。”
“同樣的,也是魔王阿萊瑞的屬下。”
諾亞學院是一個能夠容納各個種族的地方,無論是神族還是魔族,在保證一定安全的前提下都能夠隨意進出。
在神魔大戰之後休戰的同時,各族也簽訂了一定的製約契約。
比如魔族血族不能隨意傷害人族,又比如其他種族不能恃強淩弱。
所以在契約的束縛下,各個種族的幼崽們才能被允許在一處地方學習。
但是這些契約對格外強大的存在並沒有太多的用處。
而其中則包括血族親王尤利塞斯,還有魔王阿萊瑞了。
尤利塞斯受了重傷,此時正在夜殿休養,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再出來蹦Q了。
可阿萊瑞卻不一定。
他我行我素慣了,是不受任何契約束縛的。
因此這個世上也就和他屬性相克的阿爾諾斯能夠製約住他。
在阿爾諾斯受傷休養的這段時間裡,其實在某種程度上整個聖羅大陸已然算得上是阿萊瑞的天下了。
柏西儘量斟酌著語句,讓自己說話委婉些,不要讓阿爾諾斯情緒太過激了。
“那個歐文如果是個普通下屬還好,依阿萊瑞的性子是記不住他底下那麼多下屬誰是誰的。隻是他是阿萊瑞的左右手,是獻祭過靈魂的。”
普通魔族自然都歸阿萊瑞管轄,但是他對那些魔族並不會有像歐文這樣上心。
前者隻是服從於他絕對的力量之下,一旦他受傷或者怎麼了,不代表他們不會有謀反的心思。
而歐文則是獻祭靈魂給阿萊瑞的,是對他獻上絕對忠誠之人。
阿萊瑞是一個極為護短的人。之前他們傷了他的魔獸他都會報複回來,更彆提蘇瑜傷了歐文了這件事了。
他知道了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麼不早說?要是你早說了我之前早該遣了大祭司回來,強行將蘇瑜給留在神殿了。”
“……”
要是你再強行把人留下那才是真的完蛋。
當然這話柏西也隻在心裡這麼吐槽了一句,並不會說出來。
“所以我這才進來與您說這件事,想得到您的允許去一趟諾亞學院。”
“之前您剛和她鬨了點兒矛盾,我想帶她回神殿避一避可能不大可能了。”
“那怎麼辦?她是我的半身也不可能在阿萊瑞手上討到什麼好的。”
阿爾諾斯眉頭緊皺,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不行,我得去一趟學院把她強行帶回來。她要討厭就討厭我吧,我不能讓她落到阿萊瑞那個野貓手裡!”
“等一下神主!您這麼去了要是碰到阿萊瑞也落不到什麼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