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 / 2)

在沈尋離開畫廊沒多久後,經紀人紀遠就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

“老弟,老弟!沈老弟呀!哎喲喂,你等等我啊!”

沈尋放慢腳步,於是紀遠就三兩步追上,麵帶責怪地看著沈尋:“沈老弟,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可是事實就是這樣啊!現在的油畫市場不景氣,普通的畫兩三千,大幅畫四五千,要是把你這畫掛去X寶X多多,那更是幾百塊的事!所以你氣什麼?你有什麼好氣的?你們藝術家是清高,但也不能自視甚高啊!你覺得自己畫得好沒用!不值錢就是不值錢!”

沈尋麵色不改,卻也沒有搭話。

紀遠繼續叨叨不休:“而且這附近的圈子裡,就數這位周老板出手最大方豪爽,最懂得經營,我本來還盼著你這畫低價賣給他結個善緣,說不定他還能幫你把名聲經營起來,以後賣畫就方便了,結果你這麼得罪他,以後你要怎麼辦?彆說名氣了,你這畫還想不想賣了?”

冷不丁的,沈尋淡淡說道:“不賣了。”

“……啊?”

沈尋耐心道:“我說,我再也不賣畫了。”

紀遠目瞪口呆地看著沈尋,嘴裡幾乎塞得下一個雞蛋。

“可,可是,可是……可是你不賣畫……你能做什麼?你靠什麼掙錢……而且你都學了二十年的畫了,這說不畫就不畫的……”

紀遠磕巴了一下,漸漸回神:“嗐,我知道了,沈老弟你心裡不好受,這才說這些氣話,我懂,我明白,我體諒,所以這次的傭金我也不收你的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好好想一下,你也不願意你這麼多年的苦工都作廢吧?行了,都是成年人了,彆耍小孩子脾氣,跟錢有什麼過不去的呢?下次我保證我一定會聯係一個更大方嘴上更有把門的老板,成不成?”

紀遠一邊哄著沈尋,一邊推著沈尋往前走。

但沈尋站在原地,動也不動,聲音平靜,神色認真極了:“紀遠,我沒有開玩笑,我很認真的。”

“我以後再也不會賣畫了。”

給呆若木雞的紀遠發了個紅包,算是了結了這幾年雇傭關係和情誼,之後,沈尋攔下一輛出租車,係

上安全帶,說了句“去紅湖彆墅區”就關上車門,果斷離開,沒有回頭。

紀遠呆呆站在原地,直到出租車的影子都瞧不見了也沒回神。

很快,畫廊的周老板趕了上來,看著呆頭鵝一樣的紀遠,恨鐵不成鋼:“你怎麼呆在這?沈尋呢?他去哪兒了?”周老板一邊說一邊四下張望。

紀遠有些發抖:“沈尋他,他回去了……”

周老板心急如焚:“回去了?你怎麼就這麼讓他回去了?”周老板越說越氣,恨不得指著紀遠的鼻子罵街,“我都跟你說了,沈尋這批畫可以,一張給一萬沒問題,是正常價,再低就不好了,偏你一定要壓價,還壓那麼離譜,你看你——這不就把人氣跑了?!”

紀遠硬著頭皮,道:“怎麼就怪起了我?明明是老板說要壓價,也是老板說絕對不能讓沈尋出名跟不能給他太多錢,我隻不過是照做而已,有什麼錯?!”

周老板冷笑一聲:“老板說壓價,那有沒有說讓你壓到兩千?”

紀遠也不高興了:“明明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壓的價,你一直怪我是什麼意思?!那行,大不了我不乾了,我們這就去找老板說說理,你看老板最後會怪誰!”

“行行行,咱們不說這個。”聽到“坦白”,周老板慫了,“都這種時候了,就彆窩裡反了。總之,紀遠你告訴我,沈尋的下一幅畫什麼時候能畫好?!這一回我們可以跟老板糊弄過去,就說畫在運輸途中損壞了,沈尋不好意思賣就回去了,老板應該不會起疑,但下一幅畫可不能這麼玩了!”

說到這個,紀遠臉色越發難看了:“沈尋說……說他不畫了……”

“什麼?!!”

周老板麵色霎時鐵青。

·

紅湖彆墅區是S市有名的富人區,出入都是豪車,但偏偏今天卻迎來了一輛出租車。

當灰撲撲的出租車吭哧吭哧靠近時,新來的保安下意識就想將這出租車趕走,但一旁的老人按住了這個冒失的小年輕,放出租車進去了。

“剛剛……”

“那是裡頭那棟彆墅的業主家屬,沈尋先生,你多見兩次就認識了。”

“沈先生?是不是賀家的那個……他怎麼坐的出租?賀家車也不少啊!”

“噓

,彆人家的事彆多嘴,工作還想不想要了?!”

“……”

“……不過沈先生確實是個好人,還是個大畫家,文化人!”

“可惜了……”

……

回了賀家後,沈尋獨自在花園裡坐了許久,心中轉動著各種各樣的念頭。

他先是想到了被他親手毀掉的那三幅畫,接著想到了當初畫畫時心裡惦記著的人,然後又想到了這三年的“婚姻”,最後落在“2000,4000,5000”這三個數字上。

“你覺得自己畫得好沒用!不值錢就是不值錢!”

紀遠的話一遍遍在沈尋耳畔回蕩,像是嘲諷著他的畫,也像是嘲諷著他這個人、嘲諷著他這二十年的追逐——

“你沈尋,不值一提!”

沈尋自嘲一笑,又看了看自己無名指上的婚戒。

這枚婚戒設計大方,雖然戴了三年,看起來卻依然嶄新,沒有半點磨損,可見其主人的愛護和用心。

但婚戒想要常新,隻靠一個人的努力就可以。

可一段關係想要常新,隻靠一個人的努力是遠遠不夠的。

二十年前,當沈尋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他聽到隔壁的小哥哥說他最喜歡畫畫,於是作為小哥哥跟屁蟲的沈尋也決定喜歡畫畫,並且一畫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後,當曾經的小哥哥成了賀氏集團的鐵血掌權人,也成了他法定伴侶的三年後,沈尋卻覺得這一切沒意思透了。

畫畫也好,追逐也好,婚姻也好,沈尋與賀行之的一切都好……全都沒意思透了。

所以,當時在畫廊裡,沈尋撕了畫,做下了不再賣畫的決定。

這不是他的一時衝動,而是長達二十年的日積月累的失望。

曾經,這樣的失望可以被沈尋按捺下來,可以被沈尋自己克服,因為沈尋認為真愛就是應該克服一切困難——隻要他堅持不懈,那麼總有一天賀行之會看到他的存在,而到了那時候,就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就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但沈尋沒想到的是,能守到雲開的叫月明,守不到的叫“舔狗不得好死”。

沈尋想到這裡,再次發出一聲輕笑,低頭盯著手上的婚戒,第一次試著去撥弄婚戒,像是意圖將它取下。

而就在這時,一個輕靈的少女聲音在沈尋身側

響起。

“哥?哥!你在看什麼?吃晚飯啦!”

沈尋嚇了一跳,抬頭看到來人後,無奈一笑:“銀鈴,你怎麼還是這麼走路沒聲?嚇我一跳。”

偷偷來到沈尋身側的少女,正是賀行之的妹妹賀銀鈴。賀銀鈴今年十六歲,正值高二,長相可可愛愛,也是沈尋從小看到大的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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