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公主 四(1 / 2)

即便外麵淒風寒雨正在咆哮肆虐,蘭成蹊的內室之中依舊暖香繚繞,浮著一股將人泡得骨酥筋軟的幽香。蘭成蹊臥在美人榻上,半合著眼睛,似睡非睡,卻緊緊皺著眉頭。李稚蟬跪坐在他的下首,垂著頭,正在為他輕輕揉捏小腿。

蘭成蹊睜開了眼睛,看了她一眼。

少女容貌素麗溫婉,正在處於一個微妙的年紀,宛如一朵即將綻放的梨花,上麵還沾著二三顆早上的晨露,晶瑩剔透,含苞欲放,帶著幾分令人憐愛的稚嫩。

蘭成蹊向來喜歡美人。

他本該應該欣賞這幅畫麵的,隻可惜現在頭疼欲裂,讓他心情惡劣,看著跪在地上的李稚蟬以及她頭上烏黑的長發,冷笑了一聲。

裝模作樣。

李稚蟬聽見了那一道笑聲,卻沒有抬頭。

他看著她的眼神也忍不住帶上了幾分嫌厭,隻感覺太陽穴一陣毫無規律的跳動,脹痛不已,讓他頓時心煩意亂,眼前也因為頭痛而冒起白光,隻覺得看什麼都不順眼。

蘭成蹊又做了這幾天他越來越熟悉的動作。他抬起腿,將少女踢得微微踉蹌了一下,兩手扶在地上,背脊彎曲:“滾。”

李稚蟬不解,目光望著他:“先生?”

她實在是一個漂亮的少女,容貌柔婉。而當她睜著眼睛,滿是疑惑看著人的時候,很少有人能忍得住這種無聲的誘惑。隻不過現在蘭成蹊頭昏目眩,看著她清淩的眼神,隻覺得更加厭惡。

他憎恨這種無辜的神情,隻覺得惺惺作態。

他端起身邊的茶盞,將裡麵的熱茶潑了過去。

熱茶滾燙,頓時將李稚蟬雪白的皮膚燙得紅了起來。她先是感覺一涼,隨後才感受到那陣灼人的痛意,疼得渾身上下一哆嗦,一時間幾乎動彈不得。

她沒有出聲,抬起頭,看著蘭成蹊,目光冰冷。

蘭成蹊看見了她眼中的厭惡,卻勾唇笑了笑,沒有在意。他知道她憎恨他,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欲殺之而後快。可這又怎麼樣?她現在依舊要恭恭敬敬地服侍自己,俯首帖耳。

他就像一個馴獸師,調/教著一隻不聽話的小貓,當她偶爾伸出的爪子也不過是逗樂而已。

李稚蟬是一個奇怪的人。她的出身雖然也還算高貴,隻不過與其與兄弟姐妹比起來卑微入土,可是她心比天高,將自己所剩無幾的尊嚴看得十分重要。

蘭成蹊沒有看她一眼,指了指門:“站到外麵去。”

外麵天寒地凍,飄著鵝毛大雪,而李稚蟬全身濕透。

她什麼都沒有說,向他福了福身子,便起身出門。

剛推開門的時候她便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夾雜著雪粒向她衝了過來。她踏了出去,聽見身後傳來蘭成蹊慵懶低沉的聲音:“記得站著不要動。如果你敢昏過去,那就永遠都不要再來了。”

李稚蟬低著頭,將自己的雙手握成兩個拳頭,上麵青筋微微暴起:“是。”

她站在屋簷下麵,瑟瑟發抖,隻覺得五臟六腑都要被凍成冰塊,連血液都要凝固,卻不敢動彈,生怕裡麵的那個人聽見自己的動靜。她看著屋簷角落掛著的那盞琉璃燈,目光放空。

她已經凍得麻木了,幾乎感覺不到冷。

李稚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直到她的發絲與睫毛上都落下了雪花,這才聽見裡麵傳來一道聲音,十分平靜:“進來吧。”

她剛想要邁開步子,隻覺得腳下一陣踉蹌,摔倒在地。她在雪地中緩了一會,直到自己的手指被凍得通紅,這才爬起身來。

李稚蟬拂下身上的雪,推開了門,走到蘭成蹊身邊。

“跪下。”

他依舊沒有施舍給她一個眼神。

她依言照做了。

蘭成蹊起身抽出了一張地圖,擺在書案上,指著上麵說:“這是皇宮的地圖。”

李稚蟬並不奇怪他手上會有這等機密,儘管建朝時修建皇宮的工人全被斬殺。

“皇宮分為東南西北四門,雖說四扇門都應該一樣堅固,隻不過人有偏愛,自然會厚己薄人。“

李稚蟬一言不發,卻全都記在腦海裡,不敢忘記。

”當今皇帝迷信,相信坐北朝南能聚龍氣,綿延子孫,自然會在那兩扇門派重兵把守,所以若是想要攻入皇城,隻能從東西二門攻打。”

他看著她,歪了歪腦袋:“可是你有軍馬嗎?”

她搖了搖頭。

蘭成蹊勾了勾嘴角,一雙美麗到不可思議的眼睛衝她眨了眨,裡麵是一種近乎惡毒的情緒:“那你就求我啊,你求了我,那就什麼都有了。”

李稚蟬一動不動。

他的這一句話給她劈下了一道深淵。她現在站在一邊,遙望著承載了自己所有希望的另一邊,隻不過想要先抵達那裡,她要失去的並不隻是這一天的尊嚴。

從今天以後,她永遠都會銘記自己受到的所有侮辱,也會知道這都是拜誰所賜。

她知道自己本來應該葬身在屍山血海之中,也知道自己得了便宜還要賣乖。她若是想要無上榮光,隻有付出的比彆人多上幾倍,可是她就是不甘心。

憑什麼有人生而低賤,有人卻能高高坐在上麵,肆意玩弄他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