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著對方的眼睛, 都捕捉到了裡麵的驚慌失措。
這是梅疏第一次與除了嚴寒之外的男人這麼親近。
這也是宋觀山第一次和任何人這樣接觸。
他活了二十四年,連女孩子的手都從來沒有拉過。
青春期的時候,他似乎從來都沒有其他少年的悸動,如長大之後一樣冷淡, 平平常常地度過了那一個階段, 從來沒有想過女人。
欲/望仿佛永遠都不會出現在他的身上。
他就像是一個用冰鑿出來的雕像,冷心冷肺,從來不懂得衝動與悸動。
隻不過這一次除外。
他的手還放在她的腰上, 可以感覺到下麵柔軟凹陷的線條,纖細卻有力,隻不過這一次他無法專心,隻感覺放在上麵的手燙得仿佛就要燒起來了。
你這是怎麼了, 他問自己。
這不過就是兩個人互相蹭到了罷了,普普通通, 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如果一定要說這是一個吻,也不是不可以,隻不過那隻是一個吻罷了。
隻是一個吻。
可是對於宋觀山來說,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這樣與其他的人有著親密的接觸。他無法隻能將它當成一次無心的觸碰。
他問自己,你希望這隻是一次無心的錯誤, 還是你希望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開門見山。
也許她說不定會喜歡他。
哪怕一點點也好。
隻不過這個想法一出來,他馬上覺得自己非常不要臉。
宋觀山甚至覺得自己有些厚顏無恥。
他怎麼可以這麼想?
宋觀山覺得這是對她的一種不尊重。
他看進梅疏的眼睛,第一次那樣認真地看著,發現她的眼睫毛很長,十分修長, 當她低垂著眼睛的時候,可以在臉頰上打出一種扇形的陰影。
宋觀山隻覺得自己有一些想看到那樣子的她。
可是手上的觸覺將他拉回到了現實。
他看著一直沒有說話的梅疏,心中不停地在打著鼓。
宋觀山內心揣揣不安。
她會不會生氣了,從此不與我說話了?
她會不會覺得被冒犯了?
她是不是不喜歡我這個樣子?
這些問題一直縈繞著他的腦袋,讓他感覺自己不是置身於安靜的樓梯口,而是身處在隻有他一個人的鬨市中。
周圍沸沸揚揚,卻空無一人,隻有他一個人站在死寂的沙漠中,聽著自己內心的喧囂。
那麼吵,可是旁邊又是那麼的安靜。
他的心一直沸騰不止,一點都不安分。
宋觀山知道她聽不見,可是他還是怕她可以捕捉得到自己內心的嘩鬨。
他心中千般百般的不平靜,卻不敢叫她知道一點,隻能悄悄地藏著。
可與此同時,他竟然也有一絲盼望著她可以知道。
至於為什麼,他是不清楚的。
宋觀山再一次將注意力放在了現實中,隻感覺自己的嘴想要辯解,可是舌頭卻像是打了結一樣,繞在了嘴巴裡麵,什麼話都吐不出來。
他就像一個啞巴一樣站在哪裡,無聲地蠕動著自己的嘴唇,心中有很多話想要說,卻一句都無法說出來,隻能卡在胸膛中,讓他咽一口唾沫都感覺發疼。
宋觀山隻感覺自己的脖子一點點地熱了起來。
他看著梅疏,臉頰發紅,仿佛像要滴血,仿佛就要哭出來一樣。
宋觀山平日裡都是一幅穩重自持的模樣,仿佛天崩地裂也不會讓他有絲毫的變色,隻不過這一次他幾乎是丟盔卸甲,狼狽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最終他還是發了聲,隻不過嗓音乾澀,像是咽下了一把鹽:“我……我沒有想要那樣親你……”
梅疏看著他,沒有說話。
他的心中一沉。
她會不會覺得他很輕浮,一點都不嚴肅?
正當他在那裡胡思亂想的時候,梅疏歪了歪頭,踮起腳尖,輕輕將自己的唇瓣印在了他的唇角上麵。
隨後她便抽身離開了,徒留那個輕如羽毛的觸感留在宋觀山的唇上。
“那你的意思是想要這樣親我嗎?”
宋觀山愣愣地看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忽然,他驚惶失色地往後退了一步,卻不小心踩在了身後的畫架上麵。他的腳被絆了一下,整個身子向後仰去,隻聽到一聲巨響,便見他摔倒了在了畫架上麵。
畫架被他撞得斷了一條腿,上麵還有一塊畫布,卻也被他不小心弄破了,隻不過現在的宋觀山無暇去顧及這些,手忙腳亂地坐了起來,臉上再也看不見平時的冷清淡漠,紅成一片。他的一隻手放在唇角上麵,捂著那裡,一邊怔怔地看著梅疏。
梅疏一開始還擔心他弄傷自己,現在看他沒有事情,也就放下心來,隻是站在那裡,看著他微笑。
她站在棕色的樓梯下麵,腳下是淺色的地毯,穿著黑色的練功服,腿上套著絲襪,腳上穿著芭蕾舞鞋,亭亭玉立,看上去就像是一幅油畫一樣。
現在的她漂亮得不可方物。
宋觀山看著她,冷靜了一會兒,好久之後才低聲開口:“這是什麼意思?”
梅疏微微一笑,反問道:“你覺得這是什麼意思?”
他深吸了一口氣,低著頭,沉默了很久。
他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她這是因為喜歡他才親了他,還是因為這隻是她一個無心的玩笑,隻不過是開得有些大了而已。
而他自己也分不清,他到底希望她是前者,還是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