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夢(1 / 2)

李知非醒來的時候,有一個人正躺在他的身邊。

營帳裡的光線十分暗淡, 有一時間他幾乎看不清那個人的臉。

他的手摸到了腰側, 想要拔刀而出。

可是那裡竟然沒有他睡覺時都彆著的星河。

旁邊睡著的那個人像是感覺到了他的動作, 迷迷糊糊地開了口:“乾什麼……好不容易能睡個懶覺, 你要再動我就打斷你的腿……”

李知非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這個聲音太熟悉了。

他就算忘了自己也不會忘了這個聲音。

這是李雁行的聲音。

連口吻都和她的一模一樣。

一樣得欠揍。

他慢慢地抬起了頭,借著一絲微弱的日光觀察著那個人的臉。

若是按李雁行的話來說,那就是除了她以外,哪裡能找到這麼好看的人。

這就是李雁行。

他看著她, 一時間僵在那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雁行……

他記得最深的一幕就是她渾身是血,含笑在他的懷裡閉上眼睛。

那是他一輩子的噩夢。

可是現在她就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身邊, 蜷縮在被子裡麵, 背對著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的手微微發抖,伸了出來, 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發尾。

涼的。

可是是真實的。

他又輕輕戳了戳她的後背,換來她不滿的一陣嘰嘰咕咕:“我真的要揍你了……”

李知非忽然一下子眼眶就紅了。

他恨自己這般的沒有出息, 卻控製不住。

興許是見不得她閉著眼睛的樣子, 他伸出一根手指, 將她的眼皮往上撥了撥, 露出了漆黑的眼珠。

她的皮膚是溫的。

她還活著。

李雁行一大清早就被身旁的那個小混蛋撥弄來撥弄去,最終叔可忍嬸不可忍,猛地坐了起來,披頭散發地瞪著眼前的人,語調陰氣沉沉, 掐住了他的臉:“小混球,你到底在乾什麼!”

“你是閒得沒事乾了嗎?你要是真的沒有什麼事做,那就出去給我練兵,或者把李平安那個小東西給我提溜起床,讓她出去給我跑步!”

她沒有好氣地一通亂吼,終於覺得神清氣爽了,可以繼續睡覺。可是她抬眼一看,卻發現那個被掐著臉的小混蛋正在一臉傻笑著看著她。

“小傻子?”她試探著用力了一些,發現他的臉上依舊掛著令人彆扭的傻笑,“李知非?”

“你到底是怎麼了?”終於李雁行失去了自己的耐心,困得東倒西歪,隻想睡覺。

李知非看著李雁行那張熟悉的臉,心裡一股熱流湧了出來,將他燙得渾身一哆嗦。

他看著看著,就忍不住開始發起抖了。

最後他猛地撲進了李雁行的懷裡,開始嚎啕大哭。

李雁行:“……”

這一大早上怎麼了?

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她不過就是想好好睡上一個懶覺而已。

難道她這一輩子注定不能睡上一頓懶覺?

正當她神遊天外的時候,便感覺到李知非哭得稀裡嘩啦,眼淚打濕了自己的裡衣,完全不能自已。

李雁行第二次:“……”

這到底是怎麼了?

可她也不能將人晾在那裡,於是隻能將手搭在他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地摸著,想著安撫他一顆撲通撲通跳的小心肝,溫聲細語道:“怎麼了?”

話說出來,她都被自己稱得上和藹的語氣震得惡寒了一下。

可是沒有辦法,懷裡的那個人還是在哭。

而且一哭起來就停不下來了。

李雁行繼續和顏悅色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小寶貝兒,到底怎麼了,你告訴我,我們一起解決,好不好?”

李知非仍然把腦袋埋在她的懷裡,搖了搖頭。

他知道自己這樣很丟臉,可是他就是停不下來。

這是活著的李雁行。

李雁行最後沒有辦法,隻能一手托腮,一手機動式地擼著他腦袋上的毛,滿心絕望。

她的休息日……

沒了。

正當李知非哭得渾身發顫的時候,主營的簾子忽然一下被掀開了。

“娘,你又怎麼欺負爹了,把他弄得哭成這個樣子?”

李雁行的眼睛頓時一下子亮了起來,一把將李知非推開。正當他紅著眼睛不知所措的時候,他的懷裡就被塞進了一個小家夥。

李知非一時間有點沒反應過來。

李雁行為什麼忽然不要他了?

他正覺得有些委屈,隻不過低頭一看,卻差點嚇得把懷裡的小家夥丟出去。

幸虧在最後的關頭,他順手抓住了那個小東西,把她撈了回來。

看著她的臉,李知非居然愣了一下。

不是說這個六七歲的小姑娘生了三頭,也不是說她長了六臂,而是太像了。

這個小姑娘和李雁行太像了。

一樣的眉眼,一樣的口鼻,一樣的眼睛裡遮擋不住的光芒,驕傲而得意。

除了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和他的一樣。

“她、她、她……”他語無倫次,茫然地看著李雁行,手上戰戰兢兢地捧著那個小東西,生怕把她摔了。

李雁行還沒有說話,那個小姑娘就先開了口,一臉不高興:“李知非,你連你的親生女兒都認不出來了嗎?”

站在她身後的李雁行彈了彈她的腦袋瓜子:“怎麼說話呢,沒大沒小。”

說罷,她又奇怪地看了一眼李知非:“不過說起來,你今天確實有點兒奇怪。”

李知非咽了一口唾沫:“這是我的女兒……”

李雁行翻了一個白眼:“不,她是我從人販子手中買回來的。”

他依舊還是沒有緩過神來:“我們的女兒……”

李平安戳了戳他的臉頰,卻被他一把握住了手,放在手心裡摩挲了幾下。他感受著那軟軟的小手,幾乎又要落下淚來。

這是她和他共同孕育的骨血。

也是他夢寐以求的善果。

“她叫平安,對嗎?”他看著李雁行,急於求得一個回答。

又是那個小姑娘開了口,白了他一眼:“爹,你傻了嗎?”

這次李雁行沒有叫她閉嘴。

因為她也有著同樣的疑惑。

他抱住了那個小姑娘,親了親她的頭頂:“沒有,爹爹隻是做了一個夢。”

李雁行來了精神:“什麼夢?”

李知非看著她漂亮的眉眼,卻想到了那個時候她渾身上下都是鮮血的樣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就是……就是你與延術交戰的那一天……”

她“哦”了一聲,立馬眉飛色舞了起來:“那天我很厲害吧?”

李平安小盆友翻了一個白眼,表示這個故事她聽了太多次了。

李知非遲疑地點了點頭:“我夢到那次你受傷之後……”

李雁行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嗯,那次是有點凶險,不過幸虧傷得沒有到心脈,救了回來。”

他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那次豈止是凶險。

簡直就是他一生的夢魘。

李雁行看向了李平安小盆友:“你弟弟呢?”

李知非一聽到這句話,立馬又豎起了耳朵。

誰知道李平安十分不給麵子,小臉一垮:“他不是我弟弟!”

他望了望看起來準備要揍人的李雁行,又看了看懷裡的小盆友:“這是怎麼了?”

“娘總說那個野孩子是我弟弟。”李平安一眼也不看李雁行,扭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