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視線在空氣中交彙,炸出劈裡啪啦的電流。
到底是拿工資的，胳膊擰不過大腿，魏勉輸得一塌糊塗,率先敗下陣來。
私人助理是綜合性很強的一項工作，需要很高的條理性和記憶力。
彆看蕭縱平時風度翩翩,工作時的容錯率極低，“老板”不是白叫的，上到專業領域、公司經營管理,下到日常包括打點總裁的工作行程和應酬活動,全都不能出錯。
反正魏勉算是看出來了，風度翩翩那都是偏心的偏。
——那麼，魏助理會因此遭遇助理生涯的滑鐵盧嗎？
嗬，沒在怕的。
開玩笑，沒有PnB他怎麼可能年紀輕輕混到現在這個位置？
除了硯台以外，他還準備了一餅古樹茶，幾千年的古喬木樹種，生於懸崖峭壁上,山泉水滋養生長的,隻采雨後的新葉嫩芽，一年產量不到一公斤,還需單獨在通風陰涼並且恒溫濕的環境中陳7-10年的茶。
這一餅下來都不知道要怎麼市場估價，專門用來應對不怕一萬隻怕萬一的突發情況。
蕭老是個養身派,不抽煙不喝酒，對茶道興趣尚可,不過這不重要,禮數上過得去就行。
指望著顧引花幾十萬備禮本來就不現實。
可蕭衍的秘書卻說：“顧秘書給您送了一條煙。”
魏勉：“......”
顧小引你到底怎麼做到精準踩雷的？！
冷海雲新仇舊恨攢一起,當即就朝顧引發難了：“送了一條煙,哈哈哈，一條煙值多少錢，幾十？幾百？你可真拿得出手啊！該不會還是自製卷煙吧？”
蕭衍的秘書記性相當好，禮物登記清單他是看過的，聞言點頭道：“冷先生說得對，確實是手工煙。”
冷海雲嗤笑道：“拜托，都星係紀元要抽也是抽電子煙，煙葉子這玩意兒狗都不愛聞。”
蕭靖川一挑眉，而周蘅卿則冷淡地挪開視線。
——傳統煙在軍區裡依然很流行，因為所有電子類物件都限製使用區域，訓練間隙抽根煙總不至於還要跑到專區去。
冷海雲這種性格，讓周蘅卿這樣軍人世家出身的覺得很不舒服。冷夏也就罷了，他也不理解老爺子為什麼容忍冷海雲。
難道因為當年蕭家出事時，冷氏在冷夏的主張下鋌而走險，也幫了忙？
這些年沒有蕭衍，冷家也起不了勢，冷夏更是因為做出了正確選擇，而從一眾平輩中脫穎而出，四十多歲就成為族長。
人情這東西最欠不得也最難還，周蘅卿偷偷瞥了一眼蕭靖川，他丈夫不就是為了當年那些人情，到現在還沒離婚麼。
可顧引送的東西上不得台麵，周蘅卿也無能為力。他並非能言善道的人，沒法把黑的講成白的，否則不至於結婚這麼多年，都給人感覺默默無聞，還不如蕭司令的副官來得令人有印象。
蕭縱看上去倒還好，隻是也有些哭笑不得：小秘書可真能惹事啊。
那又能怎麼辦呢。
自己的Omega當然隻能慣著呀。
然而這次卻是顧引捏了捏他的手心，蕭縱正疑惑著，就看見顧引又朝自己快速眨了眨眼。
小秘書比他矮大半個頭，動作幅度不大，稍微將下巴偏過來幾分，斜挑著眼尾看他。
他不說話時一向清冷謹慎，乖得不得了，可這樣微微笑的時候，嘴唇是水潤的紅色，眼睛又是漂亮的黑色，無辜中帶著些許挑逗。
心裡癢癢的。
蕭縱那句“我讓他送的”到了嘴邊，又被顧引眨了回去。
剛剛才叫他不要浪，真是瘋得沒邊。
這邊蕭二少人神交戰，那邊就有賓客終於忍不住找上來。
“蕭總，方便聊聊麼？”
對方是一家網絡金融公司的董事長，蕭縱記得他來參加過富華酒店的酒會。他等了已經有好一會兒了，可從宴會開始起這邊就全是蕭家的親戚，外人完全插不上話。
老爺子眼看一時半會兒脫不開身，蕭二畢竟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雖然剛接手不久，有些事情問他準不會錯。
蕭縱回頭看了眼顧引，小秘書反倒不像剛才那麼緊張，“去吧，沒事的，公事比較重要。”
“我叫方馳過來。”
蕭縱揉了揉他的腦袋，轉身給方馳使了個眼色。
方少爺跟雷達似的準確接收到信號，麻溜地就溜達過來。
方馳很討蕭衍歡心。一來是方潤錦在蕭家三十多年，已經當成半個女兒對待了，她的外甥方馳跟蕭縱年紀差不多，也是老爺子看著長大的；二來方馳懂分寸，商賈家庭的孩子從小就會看人臉色，瞧著不正經，但真出了什麼事，就比如富華酒店那晚，上下打點保守秘密還就隻有這孩子靠得住。
老爺子每次見到方馳都能和顏悅色，甚至上次他提出想直播豹舍日常，蕭老都能同意。
大抵長輩都喜歡這樣的——年輕嘴甜有活力，有沒有出息另說，反正那是彆人家的孩子。
也就方馳這個憨憨，從小到大就喜歡拿這事到蕭縱麵前炫耀。
那邊冷海雲果然已經發難了，難聽的話一茬接一茬。
冷夏也沒有製止他。
相反，冷夏想看看蕭縱的反應，再決定他接下來該怎麼對付顧引。
可蕭縱卻在這時候走了。
果然沒什麼感情基礎吧，冷夏放下心來。那付小桐肚子裡的孩子就還有用——可彆前腳冷家抱來一個，後腳蕭縱的孩子也出生，那這招棋可就走得太昏了。
其實冷夏十分理解蕭縱拒絕相親，並且聽說蕭縱承認顧引是未婚妻時，冷夏第一反應也是不相信——有錢有權，富可敵國，誰願意二十多歲就收心？
也就蕭老這種天天想著身後事的人才惦記這茬。
冷海雲的話不好聽，道理卻沒錯，誰初次拜訪長輩就帶一條煙？哪怕顧引是自己欽點的，此時印象也不好了。
老爺子的臉色可見地陰沉下來。
到底還是家境差太遠，帶出來撐不住場麵。
人都是這樣，最開始想著信息素適配度高，彆的先不考慮了，孫子能同意就可以，接著等蕭縱當真同意了，又開始想要挑挑揀揀。
蕭靖川思索片刻後，吩咐道：“拿出來看看。”
秘書當即就吩咐人去取了，東西都放在蘭若閣，不過幾分鐘的事。
蕭指揮官的話很管用，隻要他開口，老爺子很少否決。他和蕭縱不一樣，蕭二少在集團當CEO，明麵上還屬於老爺子的下屬，而蕭靖川畢竟是一個軍區的總司令了，不比小的時候沒事就能訓斥兩句。
冷海雲臉上笑意更濃。
此舉和公開處刑又有什麼兩樣呢？不過是讓蕭縱更難堪罷了。
蕭縱跟李總往旁邊走了幾步，沒隔得太遠，“您說。”
李總愁雲慘淡地道：“我想您應該也猜到，這段時間來拜訪老爺子的，十有**是為了泄密的事。”
警方沒有通報富華酒店綁架的情況，大多數人以為就是一場酒店設施意外事故。
真正讓他們有苦難言的，是公司係統遭到網絡攻擊，許多機密都被泄漏了，企業隨時可能遭到商務勒索，可政府又向他們施壓，少數幾個想通過星網發表意見的全被嚴厲鎮壓甚至帶走。
其實不少人都等著蕭家出頭，槍打出頭鳥，要是蕭家都扛不過，他們就隻能徹底認栽了。
可蕭縱休了個婚假就不見人影，眼看著這一家瓜田穩如泰山，還在不斷地產瓜，這群平日裡吃瓜的猹都坐不住了。
李總是代表，就想打聽個風向。
蕭縱掀起眼簾，果然會場中有不少人看向這邊，他垂眸笑了笑，不置可否道：
“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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烘烤過的煙葉有一種強烈的焦油的氣味傳出，比傳統香煙味道更衝。
蕭衍看見那個牛皮紙包裝時就愣住了。
戰時條件很艱苦，星際戰場經常會跨星球短途躍遷，這在五、六十年前還是很危險的一件事，後來統計，光是死在躍遷過程中的士兵就有十三萬人。
這種環境下士兵心理壓力很大，經常要找點事緩解情緒，抽煙是最簡單快捷的。
可戰爭把家園都摧毀了，哪來的煙啊。
戰士們在荒野裡找到一種替代植物，用臟兮兮的牛皮紙卷起來，點著抽，就這還經常得好幾個人分一支，聽說還有為此打起來的。
這些仿佛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之前他和老顧見麵時還聊起過，現在不知道哪裡還找得到那種不知名的植物。
老爺子不抽煙了，可還是會想起故人啊。
從前那些老戰友還全都活著，洛雲也還在，他的長子一表人才，次子蕭斯年才剛剛出生，現在......物是人非四個字都道不儘這麼多年發生的變故。
顧引這才溫聲道：“這是外公讓我給首長帶的手信。”
老爺子啞著嗓音問：“哪兒找來的？”
“峴獨山一帶野生的煙草，都是現役戰士訓練時帶回來的，手工比較粗糙，但是這種卷煙的方式和從前還是一樣。”
蕭衍看了顧引一眼，峴獨山是H國東南一帶的荒山峻嶺，條件特彆差，被當地軍區劃做生存訓練基地，在山裡一訓就是半個多月。
顧霖手伸不了那麼長，多半是顧引托戰友從山裡找來的。
這孩子也費心了。
少年眉眼乾乾淨淨，身型竹子一樣瘦削挺拔，蕭衍第一次拿到他的資料時，上麵的照片穿的還是軍裝。
像極了顧老頭年輕時的模樣，隻不過更秀氣。
蕭衍擅長布防，而顧霖是隔壁旅的神槍手，但是他們都老啦，世界該交到年輕人手上了。
老爺子很少在人前顯露情緒，即使心中掀起驚天駭浪，麵上依然不動聲色。
冷夏帶來的下屬這會兒就出聲幫腔了：“顧先生到底是自己帶的還是替家裡人帶的，怎麼一會兒一個說法。”
然而話音剛落，蕭衍厲聲道：“你是什麼東西？我跟自己家的晚輩說話，是你插嘴的場合嗎？！”
下屬頓時驚呆在原地。
蕭衍麵色森寒指著下屬，轉身看向冷夏：“這是你帶來的人？”
冷夏心道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