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飲瓊漿，沉醉其中，不知今夕何夕。
就好像能夠這樣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就已經是件很令人滿足的事情了。
他就這樣握著溫妮的手，凝視了她很久後突然開口問道：“你看過一部電影嗎？是關於初戀的。”
這個表述太不明確了，而且還有種不太對勁的地方。
除去這種無傷大雅的違和感不談，就算溫妮了解的亂七八糟的知識加起來委實不少，也無法準確地從夜翼的話裡分辨出這部突然在深夜被提起的電影究竟是何方神聖：
最喜歡被導演和編劇拿來做文章的，可不就是初戀這種感情嗎？
再加上夜翼的身份問題——他白天是布魯德海文的警察，晚上又是義警——還真不好說這部被他突然提起的影片究竟是警匪片、動作片、懸疑推理還是彆的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結果溫妮這一番深思熟慮的沉默，硬是被夜翼理解成了“終年居住在阿斯加德的神靈對人間的東西了解不多”的又一有力證據，便貼心地為她解釋了起來：
“我也忘了具體的名字是什麼了，總之是患有短期記憶喪失症的女孩子和她的初戀的故事。”
“不管她忘了他多少次，他每天都會鍥而不舍地追求自己的愛人一遍，哪怕注定要麵臨被遺忘的命運，也會無數次地選擇和她墜入愛河。”
“你對這個故事感興趣的話，以後我可以帶你去看。”
溫妮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究竟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同時也弄明白了這番對話的違和感在哪裡：
這還真是她一開始沒考慮過的那個“亂七八糟”的選項。
而且夜翼要是正常發揮的話，他撩妹的水平不知道能高到哪裡去，根本就不該像個第一次麵對自己心上人的愣頭青似的，陡然談起這麼個沒頭沒尾的話題。
——更彆說這個沒頭沒尾的話題還戳中了她的死穴。
溫妮突然心虛了起來，甚至都不敢抬頭去看夜翼，生怕這位師承自蝙蝠俠的義警會第一時間發現自己的不對勁。
夜翼卻沒有再問下去。
他用實際行動取代了問話，伸出手輕輕拂過溫妮的側臉，修長的手指堪堪停留在她細巧的頸側，聲音很溫和，幾乎都要與那朦朧的夜色融為一體了：
“請你……多看我一眼。”
這股力道輕柔卻不容拒絕，溫妮不得不順著他的動作半抬起頭來，與夜翼四目相對。
這是多麼奇怪的一種感知啊。
明明他那雙藍色的眼睛已經隱藏在麵具之後了，可是他對溫妮投來的目光卻依然能夠被切實地感知到，在一心向往的熱切中又夾雜著小心翼翼的溫柔。
黑發的義警靠在窗邊，夜風拂過輕盈的白紗窗簾，正好將他半邊身影籠罩在濃濃的夜色裡，通明的滿室燈光在窗邊被分割得戛然而止，隻能看到他噙著的笑意。
在這全然陌生的、並非他熟悉的環境裡，麵對著更加陌生、明明隻有數麵之緣的少女模樣的神靈，他卻陡然有了種恍惚感：
就好像在什麼地方，在同樣的燈光籠罩之下，自己也被這樣溫柔而安靜地注視過一樣。
於是到頭來，最先移開目光的、最先無所適從的、最先被這溫柔纏綿的氣氛困囿於其中的那個人……竟是他自己。
麵對最凶惡的敵人都能麵不改色、談笑風生的夜翼，此刻隻能很克製地低下頭去，蜻蜓點水般地吻了下溫妮的手背。
如果說這是個吻手禮的話，也勉強說得過去，隻可惜他分明不願止步於此。
於是一吻完畢之後，這位英俊的年輕義警抬起眼，自下而上地凝視著溫妮，拋棄了那些矯飾的詞藻和遮遮掩掩的借口，單刀直入式地問道：
“你有所愛之人嗎，冬日的女神斯卡蒂？”
這一問出口，所有的試探都不必再有，一切的一切都終於塵埃落定。恍然間，溫妮回想起了她尚在仙宮的那段日子裡，弗麗嘉在和她進行促膝長談的時候，看向她的眼神中含有至深的憂慮：
【縱使你不回應，你無知無覺，他還是會在這個世界中愛上你。】
溫妮垂下眼睛，輕聲道：“……沒有。”
所有的平行世界不互通，不乾涉，而且離開之後，不會有任何人記得這些身負“修複世界”任務的宿主們曾經前來過。
她終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因此就更不該耽誤他，更不應該讓他抱有無望的希冀。
溫妮終於將手從夜翼的桎梏中抽了出來：
“……而且也不想有。”
兩人交握了半晌的手分開後，夜風拂過，帶走了多餘的熱度，之前分明讓她無知無覺的微風，卻在此刻讓她分明感受到一絲莫名的寒意。
這是個很明顯的拒絕。
換作知情識趣的人，現在要麼就該離開，要麼就該換件彆的事情打岔著說，總不能就著這麼個話題一路把天聊死。
但很明顯，今天夜翼不是那個“知情識趣”的大眾情人。
“那還是考慮一下我吧。”夜翼卻恍若未覺般，定定地凝視著麵前的少女，半晌之後才緩緩開口道：
“不知為什麼，我有種錯覺，我不能再次錯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