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器轟鳴的引擎帶來的勁風, 吹得地麵一片風沙走石。
淩音的一頭中長發被吹得淩亂, 可此時目光怔怔遙望著天空的她, 卻無暇去打理它們。
視野中的飛行器漸行漸遠, 變作一個黑點, 最終徹底消失在天的儘頭。
隔了好一會兒, 淩音才收回視線, 將黏在臉頰上的頭發捋到耳後。
她環顧左右,與站在她左邊的文翰相視一眼, 又與站在她右邊的郎宙淡淡一瞥。
就好像是在做著一種無言的確定,確定著從此他們這個四人組就要變成三人組了。
三人維持著麵朝天空的姿態,又靜默的站了一會兒。
觀眾們眼前的直播畫麵仿若定格。
然後, 陣陣寒風襲來,文翰不受控製的打了個哆嗦。淩音和郎宙也隨之被解了定身咒一般動了起來。
郎宙背抵著樹乾, 懶洋洋的落座。
淩音屈膝蹲下身, 檢視著麵前一片狼藉的火堆。
燒得焦黑碳化的樹枝,被之前的那陣勁風吹得散了一地,依稀可見點點明明滅滅的火星。
火堆已經沒了火堆應有的樣子,淩音輕籲一口氣, 看著最後一點火星也暗淡下去,便沒再去管。
她將目光轉投到一塊被碳化樹枝半掩埋的石頭上。
那是淩音用來燉湯用的石鍋。
眼底閃過一絲慶幸,淩音用手扒開石鍋上的碳化樹枝。敦實的石鍋穩穩的坐實在地上, 那陣勁風並沒有能令它傾倒側翻。
揭開石鍋上萬分簡陋的石蓋, 獨屬於魚湯帶著略微水腥的鮮香氣漫溢出來。
石鍋內, 燉夠了時間的鮮魚湯呈現出一種誘人的米白色。
淩音拿過竹杯, 試著把石鍋裡的魚湯均分倒入竹杯中。
然而,被烈火炙烤多時的石鍋依舊滾燙,哪怕隔著一層防護服布料,仍然把淩音的手指燙得發麻。
在此之前,倒熱湯這種活計,都是由陸躍一個人包攬。
倒好了魚湯,淩音招呼著文翰、郎宙兩人,“來喝魚湯。”
話落,淩音自顧自的拿起了一個竹杯,文翰和郎宙隨後也各拿起一個竹杯。
還剩下一個竹杯。
看著草地上那個孤零零被剩下沒人拿起的竹杯,淩音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剛剛習慣性的把魚湯分了四個竹杯,而如今他們隻有三個人。
收回視線,淩音默不作聲的喝了一口魚湯。
在唇齒間緩慢氤氳開來的帶著熱度的魚湯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味。
魚的鮮味是有的,卻浸透著苦澀,將魚湯本應有的那一絲甜完全蓋過。
大概是陸躍處理魚的時候沒留心把魚膽給弄破了。
淩音淺嘗了兩口就喝不下去了。
文翰小口小口啜著苦苦的並不好喝的魚湯,雙手攏著溫熱的竹杯,一雙睜圓的眼在淩音和郎宙之間徘徊。
“你們……”放下竹杯,文翰組織了一下措辭,開口道,“我是說我們的氣氛為什麼好像有點凝重,陸躍能夠獲得保外就醫,這難道不是一件大好事嗎?而且這也說明了我們又盼頭,這一季的死囚樂園並不是一個專為斂財的幌子,我們的策劃案如果有大公司競標,我們說不定真的會被減免死刑!”
文翰拿起竹杯磕了一下淩音的竹杯,又磕了一下郎宙的,最後輕輕磕了一下草地上陸躍的,“都高興點嘛,明明是好事來著,來來,我們一起乾了這杯難喝的魚湯。”
淩音抬起眼睫,深茶色的雙眸中倒映出另外兩個同伴的身影,她嘴角微勾,聲音不高不低的說:“對,是好事,為了陸躍的保外就醫,我們乾杯。”
郎宙一雙狐眼微垂,笑意漸深,他象征性的舉了舉手裡的竹杯,“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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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分鐘前。
當時的淩音四人尚是一派和樂,圍坐在火堆旁一邊烤火一邊等待著鮮美魚湯的出爐。
一架落在淩音的眼中極富未來設計感的梭形飛行器,毫無預兆的從天而降。
飛行器的艙門在本能警惕起來的淩音四人的眼前徐徐開啟,從中走出兩個體型高大,身穿金屬色防護服,荷槍實彈,戴著頭盔看不清麵目的‘未來戰士’。
兩個‘未來戰士’握著衝鋒木倉型的武器,緩步走近淩音四人,與手握舊版鐳射手木倉的淩音四人遙遙對峙。
走得近了,雙方之間的氣氛越發緊繃,眼看著一場惡戰一觸即發,兩個‘未來戰士’適時駐足,衝淩音四人抬了抬手表示他們的並無惡意。
“死囚編號519,陸躍,你的身份已通過初步核實,獲得保外就醫,我們奉命來接你,跟我們走吧!”一個‘未來戰士’如是說道。
聽到這段話的淩音四人具是一震。
淩音眼前,虛空中的彈幕更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刷到飛起。
其後的事態發展,無須過多贅述也可以想象了。
陸躍同其他三人道過彆,背身揮著手走向兩個‘未來戰士’。
其間,唯一的一個小插曲發生在飛行器的艙門即將關閉時。
像是記起了什麼的陸躍,突然回身看向淩音,他抬手點了點自己的額際,短暫的在飛行器的艙門口駐足了片刻。
這短短一息間的沉默互動,並未引來過多的注意和窺探。
大部分人都隻將之當作是陸躍單獨對淩音的道彆,畢竟在519觀看直播的觀眾都知道,淩音之於陸躍是特彆的。
而剩下的小部分人,譬如粗心大意的文翰,甚至都沒注意到這一短暫至極的互動。
陸躍就這樣脫了隊,離開了荒星。
這一彆會不會成為永恒,誰也不知道,就像誰也不知道這一彆後,淩音他們這個四人組還有沒有重聚的機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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