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
他就知道!
今天天氣好,心情也好。
司南想搞個新花樣。
先分配任務,冬棗搬磚,槐樹拉土,二郎和泥,其餘孩子跟著司南熬米湯、擼毛皮,做古代版“黏合劑”。
司南想做一個麵包窯,熊貓頭的那種,小時候爺爺給他做過一個。每次他想吃麵包了,奶奶就用麵包窯給他烤。
村裡的老人家很少去超市買高筋麵粉,就用普通小麥磨了麵,用水泡出麵筋,加蛋清、糖,增加蛋白質含量,充分發酵,做出來的麵包口感微酸,有種彆樣的風味。
司南突然想吃了。
也想讓唐玄嘗嘗。
崽子們快樂地和泥的時候,司南就把麵團發上了。
宋代還沒有提純過的堿,隻在冬天的時候,鹽湖裡會析出少量堿結晶。司南讓唐玄幫忙找了一些,稍稍加工一下做成食用堿,想吃堿麵饅頭的時候就會用。
這個時代也沒有發酵粉,好在可以用老麵團和糖做引子,早上把麵和出來,放在陽光充足的地方,晚上就能用。
若是著急,就燒鍋溫水,大概到六七十度,把麵盆溫在裡麵,兩三個小時就能發好。
到時候麵包窯剛好晾乾,唐玄也就回來了。
孩子們還在快樂地和泥巴,司南去街上買了幾串花枝,想給唐玄一個驚喜。
還沒進家門,就聽見院子裡人喊狗叫,好不熱鬨。
鄰居們坐在巷口,一邊聊天一邊做著針線活,瞧見他過來,紛紛打招呼。
“南哥兒買花了?”
“二郎回來了?”
“又要做好吃的吧?”
司南笑得和氣,“是呢,打算做樣新吃食,若味道還成,就讓二郎給嬸子們送去。”
婦人們也不推辭。
誰不知道,司南做出來的東西,就連官家都說好。到時候給二郎拿些彆的,不讓他空著手回去就成。
這就是鄰裡間的情分。
司南寒暄兩句,回了院子。
婦人們七嘴八舌地感慨。
“你說這麼好的孩子,誰家小娘子才能配得上?”
“我原想著給他說說我三姑的二妯娌的娘家的一個小外甥女,小娘子生得清秀,針線好,還上過兩年女學,原想著跟南哥兒般配,如今瞧著,似是有些夠不上了。”
“可不是麼,瞧瞧南哥兒如今來往的那些人,哪個不是汴京城裡頂頂體麵的?要我說,便是官家的女兒都配得。”
胡氏也在,聽到這話,冷冷一笑:“彆說官家成年的女兒隻有一個,就算有十個八個,也不可能配個小商戶。”
原本熱鬨的氣氛陡然一冷。
自從於三兒出事後,胡氏便鮮少出門,近來因著於大娘的婚事,不得不出來走動。從前她也算個能說會道的,在鄰裡間也有幾個交好的,因著這一次次的事,再沒人願意同她交心。
如今她一說話,沒人接下茬,好不尷尬。
胡氏自覺丟臉,恨恨地咬了咬牙,覺得都是司南害的。
想到家裡那個養不熟的三丫頭,胡氏暗暗打起了主意。
司南一進院,差點退出去。
怪不得外麵聽著那麼熱鬨,這都翻天了!
小羊羔本來是什麼樣子的?
毛絨絨,白軟軟,頂著一頭小呆毛,跑起來一跳一跳。
現在呢?
還是一跳一跳,隻不過跳到哪兒哪兒多出一攤泥巴印。小白羊已經變成了小泥羊,親媽都不認了!
小黃狗也沒好到哪兒去,比小羊羔還能折騰,司南剛曬好的芋頭乾,整整一籮筐都被它掀翻了。
條條崽像是吃了跳跳糖,啪唧啪唧在泥巴裡踩,小崽去抓它,不僅沒抓著,還和它一起滾進了泥坑裡。
其餘孩子看著好玩,抓起泥巴相互扔。就屬二郎扔得最準。
槐樹氣壞了,拿著燒火棍一個個追著打。
結果,晾衣架倒了,衣服臟了,被小黑鼬叼了一團回去墊窩。槐樹上去搶,小黑鼬拿爪子一勾,嘶啦——
隻能墊窩了。
司南深吸一口氣,麵帶微笑。
挺好的,真挺好的。
一刻鐘後。
崽子一個個光著小屁股,擠到淋浴間洗澡去了,外加一隻小泥羊,一隻小泥狗,一隻小泥鼬。
槐樹幫著司南壘麵包窯,一臉惴惴,生怕他不高興。
司南原本沒有不高興,瞧見他這樣,真就不高興了,“槐樹,你覺得我有沒有拿著你們當外人?”
“沒有,師父待我們比親爹還好。”槐樹毫不猶豫。
司南一臉傷心,“可是,我覺得你現在這副樣子,像是把我當成外人了。”
槐樹一怔,猛地回過味兒來,“師父,我……”
司增擺擺手,“你就說,下回還會不會這樣?”
“不,絕對不會了。”槐樹一臉正色,就差立正行禮了。
司南笑笑,“成吧,信你一回。”
槐樹還是一臉歉意,“師父,您彆往心裡去,我就是……”
“就是把這些崽子們當成了你的責任。”
怕他們給他惹麻煩,怕他不喜歡他們,怕他們失去這個家。
司南溫聲道:“槐樹,現在他們不是你的責任了,而是我的,包括你在內。”
槐樹驀地紅了眼圈,然後使勁點了點頭。
司南瞧了眼院子裡的狼藉,笑眯眯道:“你看現在多好,崽子們會大聲笑,會跟人打架,會調皮地玩泥巴,你還想讓他們回到從前拘謹膽怯的樣子嗎?”
槐樹連連搖頭。
不想,一點都不想。
司南拍拍他的肩,“趕緊壘吧,待會兒還得交給你們一個重要的任務。”
“是!”槐樹瞬間充滿乾勁。
唐玄進院的時候,一眼就發現了不同。
南牆根下,原本堆著柴禾的地方被清理乾淨,多出來一個怪模怪樣的……小土窯?
土窯下麵是個灶,燃著木柴,冒著青煙,香甜的氣息從窯裡飄出來。
司南貓著腰,在往外掏東西,孩子們捧著大托盤,紅著小臉蛋,滿眼期待。
“好了好了。”
“變胖了沒有?”
“胖了,也黃了,比上一爐還成功!”
孩子開心地跳起來,像一朵朵小花瓣似的,把托盤遞過去。
司南拿著一個怪模怪樣的大叉子,把土窯前麵的蓋子掀開,從裡麵夾出一個極大極薄的鐵板。
鐵板上趴著幾個焦黃的、胖嘟嘟的、拳頭大小的……饅頭?
像牛角一樣的“饅頭”,唐玄還是第一次見。
和普通饅頭不一樣,表麵是焦黃的顏色,十分酥脆,香味濃鬱,還夾雜著一股蜜糖似的甜。
司南換了一個乾淨的夾子,一個個夾到孩子們的托盤裡。每夾起一個,孩子們就會歡呼一聲,仿佛挖到了寶藏。
“第一隻給郡王大人留著,郡王大人吃得多!”
“第二隻是師父哥的,師父哥做‘合家歡點心’很辛苦。”
“第三隻是二郎的……”
“給槐樹哥。”二郎說,“按照從大到小的順序,第三隻應該給他。”
“那第四隻就是二豆的!”
“還有小呆和條條崽哦,它們也想吃‘合家歡點心’!”小崽軟軟地提醒。
司南擦了把額頭的細汗,聽著孩子們歡快的聲音,再累都覺得沒關係了。
大家太開心了,以至於唐玄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都沒人發現他。
反而是條條崽,第一個注意到他,抬起小前爪,吱吱地叫起來。
厲害的兩腳獸來啦!
普通的兩腳獸們準備接駕呀!
司南一瞅,笑得燦爛,“你來啦?”
“嗯。”郡王大人有點小脾氣。
司南朝孩子們眨了眨眼,孩子們立即放下手裡的托盤,一溜煙跑進屋子。
司南捂住唐玄的眼,“今天,有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我說好之前,不許睜眼。”
清亮的聲音含著濃濃笑意,溫熱的氣息灑在耳畔,唐玄如同受到蠱惑,順從點頭。
司南把手拿開,“不許睜。”
“嗯。”同樣的應答語,這回明顯變得愉悅。
司南招了招手,孩子們又一溜煙地跑了回來,這次手上多了東西。並且按照提前演練的,排好隊形,小崽繃著小臉,緊張地背誦著台詞。
司南用口型問:“準備好了嗎?”
孩子們重重點頭。
司南清清嗓子,“可以睜眼了。”
唐玄動了動眼皮,剛一睜開,便見槐樹衝到麵前,往他手裡塞了一張大宣紙,紙上寫著兩個大字——
獎狀。
小崽亮著嗓門背台詞:“為了保護我們,郡王大人做了非常非常厲害的事,卻丟了官,還被老頭子大臣罵……特發此狀,以資鼓勵!”
不等唐玄反應,脖子上又被套了一個花環。
小崽繼續背:“雖然朝堂上的官丟了,家裡的官還在,從今天起,郡王大人就是咱們家的指揮使,指揮我們所有人!”
司南瞅了眼那個花環,差點笑噴。
他買了好幾種花,有紅的,有粉的,有白的,孩子們編花環的時候,偏偏選擇了黃色的小菊花。
小菊花!
大總攻邪惡了。
槐樹小聲提醒:“還有一句。”
小崽眨眨眼,大聲道:“你為這個家犧牲太多了!”
噗——
司南真笑噴了。
唐玄眼底氤氳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情緒。
他沉聲道:“槐樹,帶他們回屋。”
不用槐樹說,小家夥們已經一溜煙地跑回去了。
司南邊笑邊問:“乾嘛讓他們——唔……”
唐玄把人一勾,深深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