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一個心虛,一個裝可憐。
崔實責備司南:“你呀,郡王就夠讓著你了,你在人前也該給他些麵子,彆動不動就擰胳膊掐大腿,人家堂堂一個郡王,你讓他麵子往哪兒擱?朋友可沒這麼做的。”
完了又衝唐玄笑笑:“南哥兒自小嬌養慣了,我那叔叔嬸子自小疼他,養得沒大沒小的,郡王多擔待。”
——親疏立見。
崔實搖頭歎氣地出了門。
司南衝唐玄揚了揚下巴,“瞅瞅,這就是娘家人!”
唐玄抿著笑,點點頭。
司南沒覺出有什麼不對,哼著小曲繼續和麵。
唐玄全程笑著,作為“夫家”縱容著小媳婦的嬌脾氣。
同時,也沒忘了事情的起因——
喜歡趙靈犀?
有機會認識一下?
想都彆想!
就這樣,司南以一“嘴”之力把潛在情敵變成了自家男人的假想敵。
***
關於中秋宴,司南非常謹慎,又請唐玄去驛館打聽了一下,各國使臣同樣對每年的製式乏味了,希望今年有所改變。
結合各方意見,司南製定了一個完善的計劃,如果能成功,一定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說不定還能順帶著賣賣貨。
比如,中原特有的矮腳雞、魚類、淡水蟹可以賣給遼、夏兩國;海魚、海帶、大青蝦可以銷往大理、回鶻、土蕃諸部;新鮮蔬菜和醬菜方子可以賣給高麗、日本……
能實實在在創收,官家一定很高興。
距離中秋宴不足一個月了。
司南把吃飯睡覺的時間壓縮再壓縮,和五味社的前輩們反複商討,嘗試了好幾種方案,終於做出一項趨近完美的計劃。
他興致勃勃地找到另外兩位負責人,希望說服他們,一起去請示官家。
沒想到,他們熬了好幾個日夜做出來的東西,人家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禮部員外郎耷拉著眼梢,吹著茶沫子,看都沒看他一眼,“禮部承辦中秋宴這些年,從未出過紕漏,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司南客氣地道:“想來是諸位大人勞心勞力,務求儘善儘美。”
對方從鼻孔裡哼了聲,陰陽怪氣道:“是因為我等讀了這些年書,有自知之明。”
司南笑容一僵。
另外一位負責人是四司六局的主事,看著和和氣氣,實際話裡藏刀:“司小東家年紀輕,做事隻憑一腔熱血,卻不知道,給皇家辦事學問大著呢!有禮部和六局就好,你就不用操心了。放心,該是你的好處,少不了。”
司南瞧出來了,這倆就是鼻孔朝天的主,好好談是不可能了,隻能另想辦法。
事情發展到這裡,其實不算啥,不管能不能繼續共事,將來見了麵也能客客氣氣地打個招呼。
沒想到的是,他剛一出門,就聽到那倆人在屋裡說起了話。
禮部員外郎道:“區區一介商賈,陰差陽錯得了勢,還妄想越過你我,去官家跟前邀功?”
六局主事笑了笑,以一種油膩又曖昧的語氣說:“若是正經商賈,咱們也不是不尊重,就是吧,這人小小年紀能接下這麼個大差事,指不定靠著誰呢!”
前者嗤笑:“還能靠誰?燕郡王唄!倆人的事全汴京都知道了,還真有臉出來顯擺!”
——說這話時,兩人根本沒刻意壓著聲音,似乎就是為了讓司南聽到。
他們不知道,唐玄就在外麵,聽到這話,抬腳就要往裡衝,身上的玄鐵弓蠢蠢欲動。
司南拉住他,笑著說:“他們還真沒說錯,我就是靠著你。”
唐玄皺眉,“不是,你能得到這個差事,是因為火鍋店辦得好,得了官家的賞識,與我無關。”
相反,若官家一早就知道他和司南有一腿,不僅不會提拔司南,還會想方設法打壓他。
司南擠了擠眼,“若沒有你,官家哪裡會知道我?他們就是嫉妒我有一個牛叉叉的男朋友。”
唐玄失笑,他的小少年啊,都讓人指著鼻子罵了,還這麼樂觀。
司南可不是軟柿子,他之所以現在不計較,隻是不想讓唐玄再被人詬病,不等於不會在事後報複。
他心裡門清,那倆人之所以把他排斥在外,八成是從中吃了不少好處。報複這種人的法子很簡單,那就是讓他們眼睜睜看著煮熟的鴨子飛走了。
中秋宴的革新,他誌在必得。
唐玄也沒想就這麼算了。
司南去忙了,他一個人到了後院。
打了個響指,牆頭上就跳下來一個人,“主子,有何吩咐?”
“去趟四司六局主事邢達家裡,仿著他的筆跡寫個折子,彈劾禮部員外郎郭飛貪墨,再把這事透給郭飛。”
讓他們狗咬狗?
這個好玩!
下屬樂顛顛地去辦了。
第二天,官家召三人進宮奏對。
司南說起了新計劃,不出意外遭到禮部員外郎郭飛和四司六局主事邢達的一致反對。
司南也不急,隻安安靜靜低著頭,聽著他們一口一個“禮數”,一口一個“規矩”,就連“奢靡浪費”、“欺上媚主”這樣的大帽子都扣了下來。
司南不爭也不辯,直到那倆人反反複複說了三五遍,沒啥新鮮話了,他才笑眯眯地問:“兩位大人可聽過我的計劃?怎就知道不合規矩?怎就料定了奢靡浪費?”
邢達給郭飛使了個眼色。
郭飛躥出來當槍頭,“你才幾歲?再會耍小聰明,能比得過禮部這些年的積澱?”
司南不卑不譏,“積澱沒有,腦子倒是不缺。若說奢靡浪費,沒有你們的‘規矩’更浪費的。”
他執了執手,對趙禎道:“中秋宴七盞酒、七道菜,頭三道皆是尋常的水果點心,後三道又是麵食湯羹,隻中間一道硬菜花些工夫。小子看了預報給戶部的賬冊,七道菜合下來足足花去十兩紋銀;若參與宮宴的有一百人,就是一千兩!”
包拯坐在官家下首,一聽這話,登時拍起了桌子,“一頓飯一千兩銀子,喂豬嗎?”
趙禎臉一黑,“你說誰是豬呢?”
包拯忙道:“官家恕罪,臣沒說您是豬……您隻是稍微、稍微豐腴了些,頂多算是富態,一點兒都不像豬!”
趙禎臉更黑了。
我求你閉嘴!
司南憋著笑,一本正經道:“官家,依著臣的計劃,每桌隻需花費五百文,不僅能吃得飽、吃得好,還能讓人念念不忘。”
——不光那倆人會拿官家的節儉說事,他更會。
禮部員外郎郭飛是個暴脾氣,當著官家的麵就指責道:“司南,你這話什麼意思?莫非在說我等貪墨?”
“沒有。”司南無辜地笑笑,“我隻是懷疑,不敢直說。”
郭飛:“你——”
司南眨眨眼,把他們罵自己的話懟回去:“畢竟,我隻是一個不懂人情世故的年輕人,還是區區一個商賈,不知道靠著給誰當男寵才謀得這個差事,怎麼敢得罪兩位大人?”
邢達麵上一慌。
打死他也想不到,司南居然不按套路出牌,這種話能在官家跟前說嗎?!
若是換成彆的皇帝,司南自然不會這麼魯莽,趙禎的話,一點問題都沒有。
這位慈愛又通透的老人家,最愛保護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年輕人了。
果然,趙禎生氣了,“這個差事是朕交給司小娃的,依著兩位卿家的意思,莫非他是朕的男寵?”
郭飛和邢達腿一軟,連連揖身。
郭飛依舊不服軟,“官家,臣隻是氣司小東家……”
唐玄打斷他:“郭大人為何如此氣憤?莫不是心虛?官家,昨日是不是有人上了道折子,您為何不問問郭大人?”
趙禎瞪他。
唐玄不痛不癢。
郭飛卻怔住了,難以置信地看向邢達,“你果真參我了?采買一事向來是你我共同負責,參我一本,於你有何好處?”
邢達蒙了,“你在說什麼?”
郭飛一臉受傷,“已經有人告訴我了,你還裝!”
給他遞話的是他極信任的一位友人,若非對方剛好在中書省供職,還真看不到那封折子。
那人不僅給他遞了話,還給他支了招。
對方說了,若能依計行事,最多降級外調,至少官位能保住。否則……恐怕官家會借此機會,殺雞儆猴。
郭飛一咬牙,撲通跪在趙禎麵前,“官家,臣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垂髫小兒,鑄成這等大錯實在情非得已,求官家開恩!”
說著,憤憤地指向邢達,“若非邢大人百般蠱惑,臣就算有一百個腦袋,也不敢貪宮宴的銀錢啊!”
邢達急了,“郭飛,你少血口噴人!你在說什麼,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郭飛冷笑,“聽不懂沒關係,我家裡有賬冊,都一筆筆記著,把那幾個采辦找來,一對便知。”
邢達麵色大變,再也維持不住那副偽善的模樣,當即同他攀咬起來。
看著這戲劇性的一幕,趙禎簡直無語。
最後,邢達、郭飛倆人是被親從官架出去的,直接扔到了邢部大牢。
司南同樣蒙蒙的。
他原本隻想利用官家“愛節儉”這一美好品德做做文章,讓那倆罵他的人損失一筆錢,怎麼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效果。
趙禎看看他,又看看唐玄,一看就懂了。
他氣呼呼地點了點唐玄,“我一直以為在幾個孩子裡,你最沒心眼,這下算是明白了,你不是沒心眼,隻是沒到耍心眼的時候!”
唐玄平靜道:“臣不過是順水推舟,是他們有錯在先。”
趙禎氣道:“年年宮宴,哪個不貪點摳點?上上下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一鬨,多難看!”
包拯不樂意了,“雖是常例,卻不一定是對的,依臣看,郡王此事做得極妙,剛好可以趁此機會肅一肅風氣。”
趙禎瞪他,“你知道什麼?他哪裡是為了肅風氣,分明是——”
家醜不可外揚。
家醜不可外揚。
家醜不可外揚。
趙禎默念三遍,終於忍住了,沒禿嚕出來。
包拯慢悠悠補充:“分明是為了替司小子撐腰。”
趙禎:……
司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其實,根本不用再專門找機會出櫃了吧?
全大宋都知道了吧?
唐玄還挺驕傲,“邢達和郭飛反正是不能用了,中秋宴可以交給南哥兒了嗎?”
“既然你這麼想,我就滿足你。”趙禎冷哼一聲,“我倒要看看,就憑你們倆毛頭小子能不能把這事做好!”
唐玄實力護短:“用不著我,南哥兒自己就能辦得漂漂亮亮。”
趙禎哼道:“若有一絲紕漏,我不罰他,隻把你扔到西北去!”
司南:!!!
棒、棒打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