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分彆(2 / 2)

唐玄笑笑,拆了單人馬鞍,勾著腰把他抱上馬。

司南不滿,“我會上馬,不用你抱。”

唐玄淡淡道:“你會是你的本事,我抱是我的疼惜。”

司南:……

哪裡來的霸言霸語?

“讓我坐前麵,你怎麼上來?”

沒有馬鞍,上馬變得並不容易。

唐玄勾唇,“不要小看你男人。”

隻見他輕撐著馬背,不知哪裡使了一股巧勁,翻身而上,結實的手臂繞過司南,抓住韁繩。

司南並不矮,跟他一比卻顯得小小一隻,整個陷進他懷裡。他不適地扭了扭,“這姿勢太彆扭了,大總攻要求坐後麵。”

“乖些。”這樣把他護在懷裡,唐玄才覺得安心。

司南正要造反,頰邊便落下一吻。

這、這還在大街上!

唐玄笑笑,輕夾馬腹。

黑曜踢踢踏踏地跑了起來。

秋雨還在落著。

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並不覺得冷。

距離唐玄離開汴京足足五天了。

——“足足”這個副詞是司南的主觀感受。

五天來,唐玄每天都會給他寫一封信,隨著呈給官家的折子一起送進京城。

司南就在城門口等著,看到馬頭上挺著小旗子的傳信兵就會遞上熱乎乎的肉餡大燒餅,跟人家換唐玄的信,同時把自己前一天寫好的回信遞過去。

傳信兵每次看到他,都會露出驚奇又無奈的表情。

除了燕郡王,還有誰敢在奏折中夾帶私信?就算官家不怪罪,台諫官的吐沫星子就能噴死他。

這倆人還真是一個敢寫,一個敢收。不僅敢收,還敢拿燒餅賄賂他。

娘誒,醬肉燒餅真好吃!

傳信兵一臉複雜地咬了一口,順帶著把司南的回信塞進懷裡。

除了等信時的這一會兒,其餘時間司南都泡在五味社。

突如其來的一場洪澇,把計劃都打亂了。雖然宮中沒傳出口諭,司南卻覺得,中秋宴不能再大操大辦。

百姓流離失所,官家必定憂心,若中秋宴上依舊歌舞升平、大擺酒席,不說諫官會不會把食案砸在他臉上,司南第一個想扇自己。

更何況,他的男人還在洪水裡泡著。

想想就心疼。

所以,原來的安排都要推翻。

距離中秋宴還剩二十天,一切都得從頭開始。

自從唐玄把邢達、郭飛兩個官員送進了刑部大牢,中秋宴的重擔就全壓在了司南肩上。

他不僅要負責席間的膳食,場景布置、人員調配、席間表演都得考慮。

司南越想越覺得,官家之所以敢把這麼大的事交給他,八成是盼著他搞砸了,好順理成章把唐玄丟到西北。

司南偏不!

誓死捍衛小玄玄!

不止司南辛苦,社裡的前輩也陪他熬著。

跟大夥混熟了,司南越發肯定,像白夜那樣陰險狡詐的人其實是少數,五味社中絕大多數人都是對廚藝真正熱愛和尊重的。

大夥討論中秋宴方案的時候,話裡話外都是怎麼把味道調好、怎樣讓貴人們吃得儘興,根本沒人爭搶功勞或者因嫉妒而出陰招。

眾人對他都抱著感激之心。因為司南,五味社才能得到這樣天大的機會,不僅汴京五味社,南京、西京都派了人來,一起幫他出主意。

想法很多,卻總是差點什麼。

原本的主題是“美哉,大宋”,歌舞、燈陣、餐食皆富麗又豪華,儘顯大國氣度。

這一方案已經在官家心裡紮了根,要想再找出一個能壓過它的,非常難。

司南又熬了三天,掉了無數頭發,在信裡吐槽了一頁又一頁。

為了哄他開心,唐玄給他寄來一包新奇的小吃,名為“畫糕”,是鄭州城中一個很有名的糕餅鋪的“鎮店之寶”。

所謂畫糕,就是在蒸熟的糕餅上作畫,人物、草木、花鳥皆惟妙惟肖。

做這個十分考驗功夫,需得趁熱,讓可食的顏料融入餅中,還得手穩,但凡錯上一點,整塊餅就毀了。

司南在汴京也見過,卻沒鄭州這家做得好。唐玄為了給他送上完整的一塊,花足了心思。

一尺見方的糕餅,綠豆糕打底,甜糯米夾心,頂上有金黃的粟米和豔紅的小豆,就算不看旁邊的花鳥,單是這樣紅紅綠綠地拚在一起,已經像是一幅畫了。

司南一怔。

綠豆、小豆拚在一起?

像是一幅畫?

一幅畫!

司南腦子裡靈光一閃。

有了!

新的主題有了!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扯了塊木板,撿了塊炭條,一臉興奮地寫寫畫畫。

等著分糕的孩子們竊竊私語。

“是好事吧?”

“看樣子是好事。”

“要吃糕嗎?”

“等等師父哥吧!”

於是,孩子們托著小臉,圍坐在司南身邊,乖巧地等著他。

司南專注起來眼睛就看不到彆的了,從木板上畫完了,又躥到屋裡去畫,早就忘了孩子們在等著他分畫糕。

孩子們眼睜睜看著他把他們當成小石頭似的,抬腳就邁了過去,齊齊歎氣。

幾天下來,已經習慣了。

就盼著郡王大人早點回來。

郡王大人回來了,就有人管著師父哥了。

孩子們操心地把糕分了,就著熱湯吃一塊,再用紙包上一塊帶去學塾,剩下很大一塊用竹籮扣好,留給司南。

司南寫好“策劃案”,衣服都沒換,就騎著三輪跑去了宣德門。

他身上帶著唐玄給的青銅令——就是本應交給王妃的那塊——唐玄走之前告訴他,如果有急事,可以拿著令牌直接進宮。

趙禎乍一看到他還挺驚奇,幾天不見,怎麼從精致俊俏的小可愛,變成了不修邊幅的小邋遢?

殊不知,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

臉瘦了,頭發白了,人也不大精神。

兩個人默默地對視片刻,都有點心疼對方。

司南把新方案呈上去,措辭謹慎再謹慎,生怕惹得他傷心。

趙禎看了他的方案,雖然麵上不顯,心內卻暗自驚奇。

他這幾天日夜憂心水情,把中秋宴的事都忘了,沒想到司南小小年紀,竟考慮得這般周全。

且不說新方案好還是不好,單是這份心,他就不好意思說出否定的話。

趙禎把折子放在一邊,溫聲道:“你先回去,我看過之後再傳你進宮。”

司南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從懷裡掏出巴掌大的一塊畫糕,呈到禦前。

“這是郡王讓小子帶給官家的。郡王還叮囑小子一定要跟官家說,請您飽食三餐,不許瘦,也不許長白頭發,他回來要檢查的。”

這憨裡憨氣的模樣成功把趙禎逗笑了。他擺擺手,和氣道:“我曉得了,回去罷。”

司南稍稍鬆了口氣,躬身離開。

將將走到門口,又聽趙禎道:“這新法子若果真不錯,我便下旨,讓你家裡那些娃娃們一同進宮赴宴。”

司南一愣,緊接著便是狂喜。

官家抬舉他家的崽子們,這比賞賜他一百兩金子還讓他高興!

“謝官家賞。”司南一路小跑著回到禦前,心甘情願叩了個頭。

“小滑頭,先彆急著謝,得讓我滿意了才行。”趙禎笑嗬嗬地擺擺手,讓小太監把他送出去。

張茂則從側殿出來,手裡提著個一尺見方的食盒,食盒打開,露出和司南一模一樣的畫糕。

趙禎搖頭失笑:“這個小機靈鬼,難怪玄兒喜歡。”

張茂則調侃:“官家是吃燕郡王讓驛兵送來的這塊,還是吃司小郎君‘捎’來的那塊?”

趙禎笑笑,“我都吃了。玄兒不是說了嗎,讓我‘飽食三餐,不許瘦’。”

張茂則賠著笑,把那塊變了形的畫糕托起來,叫小宮人拿下去熱了。

趙禎翻著司南的策劃案,感慨道:“你說,我讓那些小娃娃進宮,老包會不會又拿吐沫星子噴我?”

張茂則躬身道:“臣以為不會,官家此舉正應了那句‘愛民如子’,包大人眼明心亮,隻有誇的。”

趙禎嘖了聲:“他八成得笑我舉棋不定——前幾日還琢磨著把倆孩子分開,如今玄兒真走了,我倒變卦了。”

張茂則溫聲寬慰:“司家郎君孝順又討喜,彆說官家,就是臣也忍不住想要照顧一二。”

趙禎歎氣:“我就是想著,玄兒不在,總得把他惦記的人護好了,總不能他辛辛苦苦在外賑災,我舒舒服服坐在這裡算計他們。”

要臉啊!

張茂則不由笑了。

聽這意思,倒像是家裡的長輩在幫外出的兒子照顧妻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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