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疑團重重(2 / 2)

私鹽案中抓的那批暗樁已經供認,白夜在潛龍教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他之所以開妓館、販私鹽,就是為了給教中籌集錢糧。甚至,當初他在無憂洞中的身份也隻是為了掩人耳目。

“官家已經知道了。”唐玄說,“彆怕,無論如何我會保住伯母。”

司南搖搖頭,堅定道:“我娘不會跟潛龍教眾同流合汙,她一定是為了救我爹。”

潛龍教是乾嘛的?

是一窩想要造反坐龍椅的!

兒時的記憶漸漸複蘇,司南對家人的記憶愈加深刻,他相信,月玲瓏不會這樣做。

並非她沒有勇氣,而是她不會這麼糊塗。

倘若在位的君主荒淫無道,民不聊生,以月玲瓏的個性,興許會憤而暴起,推翻昏君。

然而,此時的官家為政以仁,吏治清明,久無戰事,百姓生活雖然談不上人人如意,卻也比前朝好上許多,月玲瓏不可能糊塗到加入潛龍教那樣的叛亂組織。

更有可能的是,從前她或許跟那些人有關係,後來成親生子,同他們決裂了。然而,不知出於何種目的,潛龍教的人綁架了司旭,逼月玲瓏就範。

司南把自己的分析告訴唐玄。

唐玄毫不猶豫地信了。

其實,他和司南想的差不多。

兩個人分析了好一會兒,天才蒙蒙亮。

唐玄和司南收拾了一番準備進宮,麵見官家。

司南想為母陳情,無論他們的分析是對是錯,他都希望能跟官家打個招呼。

他擔心官家的人把潛龍教一棍子打死,讓月玲瓏受牽連。

事情往往就是趕得這麼巧,兩個人剛進宣德門,就見林振迎麵走來,低聲回稟——

木清醒了。

他的醒並非偶然,而是被人喂了解藥。

官家的人第一時間去了秘密關押地,拷問他跟潛龍教的關係,還把月玲瓏的畫像拿給他看,問他認不認識。

木清剛醒,身體極度虛弱,話都說不利索,卻反複說:“讓燕郡王來審,見不到郡王,我什麼都不會說……”

官家猜到了唐玄今早會進宮,特意讓林振來堵他。就這樣,司南和唐玄拐了個彎,去了皇城司秘牢。

說是秘牢,其實就是後宮中一個偏僻的角樓,與後妃的居所並不相通,由官家指派人秘密看管。

木清在床上躺了幾個月,每日用湯藥吊著命,瘦得脫了人形。

就算木清再助紂為虐,司南依舊忘不了,他是為自己擋的刀,如果不是他舍命相救,這些天躺在床上的人就是自己。

司南找到好藥材就會讓唐玄帶過來,權當是對木清的回報。

時隔多日,他還是頭一回見到木清。

非常難受。

永遠忘不了,當初他跟在唐玄身邊時一身勁裝,騎著駿馬,意氣風發的模樣。而如今,骨瘦如柴,發絲枯黃,麵龐青白,兩眼無神,一副將死之相。

木清卻很激動,掙紮著起身,要給唐玄行禮。

唐玄端肅著臉,態度冷淡,眼中的動容卻壓不住。

到底是相伴長大的至交。

到底一起經曆過生死。

再心硬的人,都無法輕易割舍。

林振不忍,上前攙起他。

木清衝他笑笑,不複從前的瀟灑,多出許多苦澀。麵對唐玄,他絲毫沒有隱瞞,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

事情還要從潛龍教說起。

潛龍教原本隻是一個江湖幫派,由漕運沿岸的水賊們集結而成。最初創教的幾個人都是船老大,過命的交情,感情很深。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幫派被野心勃勃的僧人全大道利用,在廬山找到據說是官家血脈的冷青,全力輔佐他與官家相認,進而繼承大統。

冷青稱,自己的母親曾經是官家身邊的宮女,被官家臨幸後放出宮,緊接著嫁給一位姓冷的醫者,不到半年就生下了他。

所以,冷青信誓旦旦說自己是官家流落在民間的血脈,還有官家當年送給他娘的一件貼身物品“繡抱肚”。

官家確實臨幸過一位宮女,也確實送過她繡抱肚,至於是不是冷青的生母就不確定了。

倘若官家已有親子,就算冷青有再多的證據,對朝局都不會有什麼影響,官家想認就認,不想認就無視,大臣們不會有太大意見。

這件事之所以會引起朝野嘩然,就在於官家沒有親生兒子,倘若冷青真是他的親生骨肉,勢必要封為太子。

這是朝中眾臣不願看到的。

並非他們不通人情,而是為了江山社稷考慮。他們寧可在官家從小培養的兩個養子之間做選擇,也不願意接受一個鄉野村夫做皇帝。

然而,官家是有私心的,他多麼渴望能有一個自己的兒子,感情親疏暫且不論,至少將來到了地下,不會無顏麵對列祖列宗。

再加上全大道掌管的潛龍教在暗地裡興風作浪,這場“真假皇子”之爭在朝堂上下持續了很久。

幸好,後來由包拯查明,無論官家臨幸的那位宮女是不是冷青的母親,他都不可能是官家親子。

因為,冷青的母親嫁給冷姓大夫後,先生了一個女兒,後來才生下冷青。

按律,冷青和全大道被處以斬刑,二人領導的潛龍教也遭到剿殺。官家不忍殘殺無辜,對於那些受了二人蠱惑的普通教眾隻是小懲大戒,便將他們放還歸家。

沒想到,就是這一仁慈之心,讓潛龍教有機會重整旗鼓,卷土重來。

“潛龍教還沒被官府攪散的時候,教中就在培養一批孩童,或喂藥,或以家人要挾,將他們訓練成最聽話的暗樁,再找機會安插到京城各處,甚至官家身邊。”

“我,就是其中之一。”

木清身體虛弱,聲音很低,語速也很慢,配合著他沙啞的聲音,叫人聽得心底愈加沉重。

原來,他並非中途被人利用,而是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他不是真正的木清,隻是代替了這個名字和身份,與眾多孤兒混在一起被唐玄挑選,然後成了唐玄的親隨,和他一起習武,一起參加武舉,一起進入皇城司。

倘若當年沒有被唐玄選中,他就會和其他孩子一樣,被送進宮裡做內侍,或者潛伏在汴京的某個角落,隨時聽令。

幸運嗎?

木清毫不懷疑,能成為唐玄的副官,他是幸運的。

同時,又是不幸的。

倘若沒有擔任要職,他的家人就不會被潛龍教看管起來,刀架在脖子上過日子。

“你很失敗。”林振麵無表情地說。

木清苦笑,誰說不是呢!

他明明是潛龍教的暗樁,卻日日搖擺,無法對唐玄和司南下狠手;同時,又顧及著家人,不敢向唐玄投誠。

如今,之所以敢把這些事合盤托出,說到底是因為唐玄幫他救出了家人。

司南敏銳地問:“既然冷青已經死了,潛龍教為什麼還要興風作浪?”

木清搖了搖頭,“教中管理嚴格,尤其對於我這樣的暗樁更是防得嚴,我唯一的上線是白夜,我知道的事都是他想讓我知道的。”

司南又問:“白夜在教中是什麼地位?我母親是不是受了他的脅迫?”

木清頓了一下,搖了搖頭,說:“月娘子已經離教很久,她的事我知道得不多,可以肯定的是,若論在教中的地位,白夜在月娘子之下,他不會、也不敢逼迫她。”

司南心頭一緊,冷靜道:“他不敢逼迫我娘,卻能綁架我父親,當初我父親並不是在西北出事的,而是被白夜綁起來,威脅我母親,對不對?”

木清一怔,道:“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司南眯了眯眼,“最後一個問題——白夜是不是假死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