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還有一個人在專心吃肉,那就是率性灑脫、才華滿腹的蘇軾。
這位先生一邊吃一邊評價,完了還邀請旁邊的弟弟一同品評。
蘇轍是庶出,從小跟在蘇軾身邊,對兄長向來敬重,這次卻破天荒地沒理他。
他在靜靜地聆聽高台上大佬們的談話。
歐陽修晃著杯中的葡萄酒,對旁邊的富弼說:“前些日子聽小南哥兒說,這種葡萄皮厚,味酸,味道不美,卻最適合釀酒。不需要良田沃土,山溝溝裡就能種……”
富弼一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京北、京南十餘縣多山地,少良田,農人生活困苦,若能廣而種之,釀出美酒,銷往東西二京,不失為惠民之策。”
“不止東西二京,北遼,西夏,高麗,島國,皆可賣。”說話的是張方平。
包拯點頭附和:“甚是。”
自從包拯把張方平從三司使的位置上參下來,這還是頭一回倆人在公共場合一起喝酒聊天。
更好笑的是,包拯參完張方平,把下一任三司使又參倒了,官家不知道怎麼想的,讓他當了三司使。
為此,歐陽修還編了個“蹊田奪牛”的典故來損包拯。
張方平怔了怔,大方地露出笑模樣,“包三司現官現管,少不得要操些心了。”
“應該的。”包拯不會說什麼客氣話,隻朝他舉了舉杯。
張方平喝儘杯中酒。
兩個人的恩怨就這麼了了。
官家甚是欣慰。
這小南哥兒,當真是個福星!
司南和唐玄過來敬酒,官家高興,滿飲一杯,眾人皆隨。
蝶戀花穿著漂亮的花衣裳,在花叢中翩翩起舞,為好友賀喜。
虞美人也重新抬出擱置許久的琴,撫上一曲。
這場婚禮熱鬨又溫馨,順利又圓滿,在每個人心裡都留下了溫暖的記憶。
宴罷,官家和皇後回宮,司南和唐玄也要回郡王府,說好了兩家各住半月。
百姓們夾道歡送,爭先恐後地往花車上扔賀禮,或是一兩張繡帕,或是五彩絲絛,甚至還有嬰兒穿的紅肚兜。
不知是誰扔的,好巧不巧糊在了司南臉上。
司南不僅不害臊,還拿在手裡晃了晃,笑嗬嗬道:“多謝那位大嬸,我會努力的!”
眾人哄堂大笑。
唐玄揉了揉司南的頭頂,笑而不語。
屆時倒要看看,誰更“努力”。
官家正抄著手,欣慰地瞧著,冷不丁瞧見一位老嫗擠到車前,手高高地揚起來,握著一條藏青色的抹額。
官家忙朝親衛擺了擺手,“當心些,彆衝撞了老人家,讓她過來,問問是不是有話說。”
親衛依言放行。
老嫗湊到車前,殷切道:“下月是官家萬壽,這是我家兒媳縫的,是粗物,官家彆嫌棄……”
有老嫗帶頭,更多人圍過來,紛紛把準備好的小物送給官家。
官家四月過壽辰,城中年長的老人家總會自發地給他準備壽禮,隻是從來沒機會送出去過。
儘管送不出去,還是會準備,因為官家也時時惦記著這些老人們,逢年過節,酷暑嚴冬都有補給。
這一年算是幸運,借著司南和唐玄成親的機會,百姓們終於可以當麵表達對官家的感激與崇敬。
自從趙禎登基,大宋百姓四十年不識兵革,四十年沒有大亂,在百姓心中,趙禎是當之無愧的明君、仁主。
趙禎看著一張張樸實的麵孔,不由眼眶微濕。
值了。
四十年風雨如晦,四十年殫精竭慮,都值了。
唐玄不惜動用武力,這才把那群鬨洞房的小子們趕走,回過身,看到司南坐在喜床上,已然褪去了喜袍,正背對著他,微垂著頭,身影略顯單薄。
是在害羞嗎?
他的南哥兒和他一樣,也在為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緊張又期盼嗎?
唐玄心頭湧起無儘暖意,溫柔又繾綣,暗暗告誡自己,要好好待他,不能急躁,不……傷到他。
就在這時,司南轉過頭,狡黠一笑:“小玄玄,快過來瞧瞧禮單,成個親比開火鍋店還賺錢!”
唐玄:……
溫柔繾綣什麼的,沒了,都沒了。
“開玩笑啦,怎麼突然變臉了?好了好了,一刻值千金,來,咱們困覺覺……”
司南笑嘻嘻地從床上跳下來,殷勤地給他解衣裳。
唐玄原本想給他個教訓,然而看到他**的小白腳,到底沒忍心,把他抱了起來。
司南可會順杆爬了,兩條大長腿當即環到他腰上,靈活的手指嫻熟地把他的喜服扒下來。
唐玄動作並不比他慢,最後隻剩了脖子上掛著的那個小荷包。
司南像個白生生的小麵魚似的躺在錦被上,把荷包裡的東西一樣樣拿給他看。
重逢時他給的銅錢。
開店時他送的契書。
過生辰時他送的大宅子。
還有簽著唐玄大名的“保證書”。
……
全是跟唐玄有關的。
“這些就是我最要緊的寶貝,打死也不能丟。以後就是夫夫共同財產,分你一半,要不要?”
“不要。”唐玄毫不留情地拒絕。
不等司南炸毛,他就把人壓在了身下,眸如點漆,眼底隻有一個他。
“我最寶貝的隻有一個人,不舍得跟任何人分,包括你自己。”
司南……就這樣被花言巧語所迷惑,主動撲了過去。
就像一大一小兩隻貓科動物在打架。
張牙舞牙的小獸看似凶猛,實際隻是炸開了毛,牙齒軟嘰嘰,爪子萌乎乎。
某隻大花豹耐心十足地寵著,縱著,不動生色地等著他把自己折騰累了,然後抬起爪子,輕輕一拍,小毛獸就吭吭嘰嘰,認慫了。
郡王大人再也不用努力說服自己“成親以後才可以”,這一次,他可以肆無忌憚。
司南突然反應過來——
不對呀,他拿荷包當誘餌,是奔著“夫夫共同財產”去的,怎麼不僅啥都沒掏著,還搭上了自己?
麻淡!
賠大了!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