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1 / 2)

裴雨延不明白聶清玄為什麼這樣說。

所有人都知道,天生劍心澄明通透,不易受七情六欲所擾,最適合無情道。

當年浮黎劍尊修的就是無情道,起三百三十歲便躋身合體,是修界至今無人可超越的傳奇。

因此當裴雨延被發現是天生劍心時,所有人也認定他該修無情道。

為什麼偏偏聶清玄覺得不適合?

這不是聶清玄第一次說這樣的話,上一次提及是他剛來中原不久,在青冥穀與之論道時。

他當時反問了一句“為什麼這樣說”,但聶清玄沒給理由,而是莫名其妙說了句:“談個戀愛吧,雨延。”

他一直把聶清玄當長兄,覺得這樣不太合適,便拒絕了。

現在回想起來,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師兄的意思可能不是要親身幫他證道,而是讓他去找個人試試。

嘩啦啦的水聲喚回了裴雨延的思緒,他忙向身邊看去。

他此時身在浴池邊,浴池被各色珍貴藥材填滿,一滴千金的原玉髓不要錢般地倒了一池,聖心蓮、七月姝等靈藥浮在上麵,滿滿當當。

而他的小師侄黎青崖閉著眼坐在水池中央。

青年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色長袍,被水浸濕的部分緊貼在身上,沒入水中的長發如同海藻般蕩開。

血魔池的火毒已經侵蝕了他的骨血與臟腑,這種毒極為難纏,無法拔除。救治之法是將被火毒浸染的地方剔除,然後用神藥重塑。

這一池為刮毒準備的藥材裡九成都是用來止痛的,這暗示了這會是個非常痛苦的過程。

刮毒過程中是不許他人輸送靈氣的,裴雨延幫得上忙的很少,隻能在一旁護法,保證黎青崖在此過程中不出意外。

藥劑開始起效,黎青崖白淨的皮膚上冒起點點冷汗,如同水珠在瓊玉上凝集。

他隻覺得骨頭仿佛在被烈火灼燒,渾身的血肉都在被撕裂。

痛,太痛了,痛到他恨不得舍棄副身體。他再也保持不住入定的姿勢,“嘩”地跌進靈液中。

模糊中,有個人靠到了他身邊,黎青崖伸出手,如同抓救命稻草般拽住了他。

“救……救命……”

他沉在水麵下,長袍與墨發飄蕩,黑與白都極為濃烈,讓人想起民間怪談裡潛伏在水中,用美貌與聲音引誘過路人溺水的水妖。

“幫……幫我……”

痛到極點的他,苦苦哀求那個站在水中的人。那人沒有說話,如同一座石像般沉默冰冷。忽然,他手上一鬆,那人卸了力道,順從地被他扯入水底。

飛珠濺玉般的水花炸起,聖心蓮的花瓣蕩開,很快又合攏,將水下的兩人淹沒。

在馥鬱的藥香中,黎青崖聞到了一股如冷雪般輕淡的味道,幽淡綿長,毫不因濃厚的藥香遜色。或者說,正是因為藥香太過豔烈,所以這冷香顯得更彆具一格。

又一陣痛楚襲來,他開始抽搐痙攣,死死咬住牙,忍受痛苦。

那人將他抵到池壁上,撬開了他的嘴,塞進齒關的先一個堅硬如鐵的東西,但緊接著,那人將它撇開,換了個軟和些的東西。

黎青崖死死咬住嘴裡的東西,承受一波強過一波的痛楚,起初他還能克製,但隨著疼痛加劇,他像隻發狂的野獸般掙紮起來。

那人抱住他,將他死死固定在懷中,但這隻是讓他不能動了,痛苦毫不減緩,他的嘶吼依舊慘烈。

忽然,湯泉內響起了一陣低沉的歌聲,詞句模糊,旋律繾綣,帶著極強烈的地域風格,像一個異域的年輕姑娘,在低聲訴說情思。

幽幽的月光裡似乎飄起了雪花……

黎青崖突然感覺身上好像也沒那麼痛了。

見到懷裡的師侄安靜下來,裴雨延鬆了一口氣,然而這樣的折磨還有三輪。

……

挺過一輪疼痛的黎青崖睜開眼,茫然環顧,最後將目光落到裴雨延身上,低啞地喚了一聲:“小師叔。”

裴雨延錯以為自己聽到了貓叫,這幾天他偶爾有這樣的幻覺——那隻貓兒的後勁兒實在太大。

小師侄倚靠在他臂彎裡,羽睫粘連,眼角微紅,像是才哭過一般。

但青崖是不會哭的……他從小到大都不愛哭。

看到了裴雨延手腕上帶血的齒印,黎青崖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分神期修士的軀體堅韌無比,但依舊被他咬破,可見他當時用了多大的力。

他疼也就算了,怎麼還連累小師叔吃痛。

裴雨延看到的是自己的手被黎青崖捧起,然後小師侄張開嘴,含住了他手腕上的傷口……

柔軟的舌頭舔過皮膚,裴雨延渾身巨震,感覺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炸掉。神經在發麻,甚至忘記了躲避。

然而罪魁禍首絲毫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舔乾淨血後,偏頭看著他,一臉純良無辜地致歉:“對不起,還疼嗎?”

他的語氣溫柔,透亮的雙眼中盛滿心疼,仿佛是在安慰自己的情人。

裴雨延忽然想到了什麼——

是那些止痛藥材!

它們止痛的機理,是通過興奮與致幻,當與之抵消的疼痛褪去後,幻覺便占據了上風。

黎青崖現在並不是清醒的。

沒有得到答案的黎青崖湊到裴雨延麵前,又問了一遍:“小師叔還疼嗎?”

方才在掙紮中他的長袍散到腰際,與長發一起,遮住下半身,這使得他往前靠的動作看起來像是沒有腿在飄,更像水妖了。

裴雨延慌亂地退後一步,跌倒在浴池邊……

估摸著刮毒已經結束,聶清玄來接師弟的班,進行後麵重塑經脈的工作。

但一進湯泉,他發現這裡比他預想的還要淩亂,水濺滿一地,本來泡在池中藥材也散落到岸上,到處都是。

不難猜出方才發生過多“激烈”的事情。

而裴雨延捂著口鼻,坐在岸邊,玉冠破碎,墨發散落,濕透的長袍淩亂地掛在身上,如何努力也沒辦法完全遮住劍修修長勻稱的肢體。

而黎青崖趴在他大腿邊,睡得酣然。

聶清玄微皺眉頭。

裴雨延並非在中原平靜祥和大環境下長大的宗門子弟,他是賞善罰惡的北境天澤城城主,戰鬥經驗豐富且警惕性極高。

自己進來時並未刻意隱藏氣息,但都走到這裡了,裴雨延還沒發現,這非常反常。

“師弟。”

聽到呼喚,裴雨延遲緩地抬頭,他拿開手,將一掌心的猩紅遞給聶清玄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