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1 / 2)

喝到斷片的黎青崖第二天一早醒來完全不記得頭天晚上自己醉後發生了什麼,好像老東西在和他們一起喝酒,那後來發生了什麼?

他有沒有做什麼找死的事情?

謝君酌呢?

黎青崖左右看了看,房間乾乾淨淨的,並沒有其他人,隻有那兩隻鬆鼠在啃盤子裡的堅果。他起身來到外邊,隻見勁鬆下立著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

“小師叔?”他快步迎上前,“你怎麼來了?來了怎麼不進來坐?”

裴雨延回過身,解釋:“昨晚師兄叫我來的,他剛走。”

說話間黎青崖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衫破了好幾處口子,手臂上還有傷口,於是問道:“這傷是怎麼來的?”

“方才與師兄切磋,失手傷到的。”

切磋?

黎青崖擰眉。

到了聶清玄與裴雨延這個修為,舉手抬足都可翻山倒海,輕易不會出手。何況他們兩個都不是好鬥的人,為何突然要切磋?

“我給小師叔上藥。”他拉著裴雨延扭頭朝屋內走去。

拿著從袖裡乾坤中翻找出傷藥,黎青崖抓起裴雨延的胳膊:“師叔和師尊切磋什麼呢?”

“近戰拳腳。”

黎青崖詫異:“我師尊提議的?”

“嗯。”

修法術的老東西和劍道頂峰的小師叔比近戰?雖覺得聶清玄托大,但黎青崖也不敢妄自評價。畢竟到了聶清玄這個水平,就算說“太陽打西邊出來,東邊落下”,彆人的第一反應也不是否定,而是去想其間是不是另有一番道理。

“誰贏了?”

裴雨延略微沉默,這麼說了一句:“師兄很厲害。”

“很厲害”,但沒說聶清玄贏了。

黎青崖明白了,這是小師叔在給師兄留麵子。聶清玄沒討到便宜,所以走得那麼快。他不禁莞爾:讓老東西不可一世,這次總算吃癟了。

帶著濕意的涼風穿堂而過,天上陰雲堆積,像深淺不一的水墨在宣紙上暈開,要下雨了。

裴雨延的傷並非是帶有負麵效果的武器造成的,好起來很快,倒不用包紮。

黎青崖低垂著眉眼,將藥粉細致均勻地灑在傷口處,全神貫注,不再說話。屋子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收拾藥品時,黎青崖想起了一件事,問道:“聽說小師叔要回北境,短時間不回來了?”

裴雨延沒有隱瞞:“對。”

當初他被聶清玄特地發函請來中原,本是打算辦完事便回去,但後來黎青崖在山海界失蹤,師兄又在渡心魔劫,他放心不下,便隻能長期逗留在中原,每年抽上一月回北境處理事務。

如今黎青崖回來,他也能放心回去打理北境了。

對北境與天澤城來說裴雨延並非吉祥物,而是有絕對掌控力與影響力的主人,北境離不開他。黎青崖清楚,所以沒說什麼挽留的“空話”,隻道:

“那小師叔記得常回中原看看啊。”

裴雨延:“嗯,我會的。”

得到他的承諾,黎青崖彎起眼:“一言為定。”

裴雨延看著他的笑模樣,忽覺生活在他心房中的那隻小貓睡醒了,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便在他心臟上磨起爪子。

“我想抱青崖,可以嗎?”

黎青崖被他突如其來的話問懵了:“啊?”

裴雨延重複了一遍,語氣鄭重:“我可以擁抱你嗎?”

“可以倒是可以,但——”

得到允許,裴雨延不再等待,伸手將他攬入懷中。

年輕法修的身軀清瘦而柔韌,像是一根新發的翠竹,即使加上繁複的長袍也不過將將填滿劍修的雙臂。

裴雨延說擁抱,便隻是單純的擁抱,並未趁機夾雜其它小動作。

但就算這樣,他也覺得心裡像被填滿,一直讓他皮膚血肉焦躁不安的不知名力量終於平息了。

裴雨延記得自己每一次擁抱黎青崖是在何時何地。

墨宗那次黎青崖受傷行動不便,治傷之時是為了製服黎青崖以防其傷及自身,天香樓後山是他久彆重逢情難自已……而今天是他第一次在沒有客觀理由的情況下擁抱黎青崖,隻是因為想這樣。

天澤城城主從小就被教導言行有度,坐臥起居均有規範。除了特殊情況,即使是蕊心夫人也不會與他親密接觸。

這樣的舉動對他來說不合規矩,但還想再犯。

黎青崖被他一反常態的舉動驚到,不禁擔憂:“小師叔?”

裴雨延輕輕應了一聲:“嗯。”身心滿足的他連尾音都溫柔起來。

“我師尊對你做了什麼混——不好的事嗎?”他本想說“混蛋”,但對自己師尊用這種詞明顯不合適,便改口了。

“沒有。”

“那你是因為什麼心情不好嗎?”

“不是。我心情很好。”許久沒有這麼滿足與開心過了。

雖沒有問到緣由,但知道他不是沮喪黎青崖便放心了:“那就好。”

裴雨延又抱了一會兒,未能隨發髻挽起的短碎發抵在黎青崖脖子上,撓得他癢癢的,但癢的似乎又不止是脖子。

“摩天壁是什麼地方?”放開他後,裴雨延這麼問了一句。

想來是小師叔從老東西處聽說了自己的處分,黎青崖並不意外,回道:“在謁天山前麵,山門後麵不遠。”

“五十年,對嗎?”

參天壁的環境並不會比裴雨延當年修煉的冰窯更苦,他也明白太過溺愛對晚輩的成長並無好處。但不知道為什麼,想到要去受難的是黎青崖,就舍不得了。

黎青崖解釋:“並不會實實在在地關那麼久,可以減刑的。”提起這件事,他的語氣依舊輕巧,似乎自己受什麼苦都不足以讓他煩惱。

“什麼時候去?”

“一會兒收拾了包袱偷偷過去就行了。”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沒必要開歡送會。

“我送你。”

外麵果然下起了細雨,直到下午也沒有停,再等下去就晚上了,黎青崖決定就這樣過去。太一仙宗隻在峰與峰之間可使用飛行法器,而黎青崖還要去前山找杜行舟便拿了一把油紙傘,打算走過去。

候在簷下的裴雨延自然而然地接過傘撐開。黎青崖將包袱收進袖裡乾坤後去接傘,但裴雨延輕輕將手移開,看這意思是他來撐傘。

黎青崖:“小師叔折煞我。”

隻聽說有事弟子服其勞,哪有讓長輩給晚輩撐傘的道理。

裴雨延靜靜看著他,平靜地歎了一句:“中原的雨下得很好聽。”

細密的雨線落在傘麵上,沙沙的聲響如同啃桑的春蠶,充滿了生命力,而他喜歡有生命力的東西。

黎青崖終究沒有拿到傘,不過聽他說“中原的雨”倒想起來了:“北境一年四季都是冬天吧。”

裴雨延搖了搖頭:“也有春天。”

北境天儘山以北的大片土地的確長年冰封,但北境子民生活在天儘山南麵。那裡一年十一個月都在下雪,隻在仲夏的時候,有一個月的融冰期。

“雪化之後翠雀草就會開花,淺藍色的,漫山遍野都是。”在金燦燦的暖陽下無邊無際地延伸。

提起北境,裴雨延的話忽然變多,語氣不自覺地變柔軟,連眉眼都溫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