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你有沒有心疼過自己兒子?”
“能不能彆光想著自己?”
楚月咬著唇,兩隻手緊緊捏著自己的衣角。
歲歲已經跑到湯嫦身邊,好奇地問:“湯阿姨,你怎麼認識我的小弟呀?”
“他是你的小弟嗎?”湯嫦抱著奇奇蹲下來,笑道。
“是呀。”歲歲用力點頭,一臉驕傲。
“你小弟叫什麼名字?”曾宏峻也問道。
“叫奇奇。”湯嫦笑著推了推曾宏峻,“沒聽見剛才人家親媽說了嗎?”
“說真的,就到了現在,我還不敢確定那是不是孩子的親媽。”曾宏峻打趣道。
楚月蒼白著臉,聽著他們說的話。
她尷尬不已,想要轉身就走,但孩子不願意跟著自己。
她隻好把視線挪到另一個方向,卻不想抬起眼,見到趕回來的祁俊偉。
他聽見了。
他肯定聽見了楚婉說的話。
楚月想要上前解釋,讓他知道,自己並不是光顧著考慮自己的感受,然而祁俊偉並沒有多看她一眼。
他隻是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向奇奇。
祁俊偉從前總覺得自己很優秀,他原本一無所有,卻在部隊站穩了腳跟,娶到一個聰慧漂亮的小姑娘,兩個人都以為小日子會越過越好,見到條件不如自己的,總是高高在上。
可生活磨平了他的棱角,自從那回受重傷之後,他事事不順,腿傷遲遲未痊愈,在部隊裡隻是平平無奇的一個小人物,回到家,和妻子又話不投機半句多。直到,他們有了孩子。
祁俊偉認清現實之後,不再有什麼優越感,在部隊,他的表現不是真這麼出色,在家,他也不是一個好丈夫。
但他認為自己是一個好父親。
祁俊偉自己的童年經曆並不美好,便想要將被虧欠的,通通彌補給自己的兒子,這兩年,奇奇的笑容,是他的動力,隻要看見孩子張開小手投入自己的懷抱,他就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差一點,孩子就要丟了。
想到這裡,祁俊偉一陣後怕,看著奇奇的臉龐時,眼睛不自覺發紅。
“爸爸——”奇奇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手臂攤開,依賴地撲向祁俊偉。
祁俊偉將兒子牢牢抱進懷中,一個勁向湯嫦和曾宏峻道謝,一聲一聲,聲音愈發哽咽。
“我們做的就是力所能及的事,誰見了都會幫忙的。”曾宏峻說,“幸虧這孩子聰明,認出了小夥伴的樣子,我們才不用折騰,直接就能把孩子送回來。”
這邊曾宏峻在跟祁俊偉說話,另一邊,湯嫦已經走到楚婉身旁。
她淡聲道:“這才像是親爸嘛。”
楚婉笑了一下:“湯嫦,你們第一次來家屬院,去我家坐一坐吧。”
“來做客呀!”歲歲上前牽住湯嫦的手。
湯嫦的眼底染了笑意,被歲歲拉著走,經過顧驍身邊時,腳步又頓了一下。
這個顧營長怎麼看起來麵無表情的呢?
楚婉推了推顧驍的肩膀:“顧驍同誌,能不能熱情好客一些?”
顧驍一愣,將落在祁俊偉和奇奇身上的目光收回,說道:“歡迎歡迎。”
楚婉伸手,幫著他扯了扯嘴角:“要笑。”
顧驍抬起手,將她的手握住,忍不住笑了。
湯嫦和曾宏峻對視,也笑出聲。
顧營長是軍人,軍人同誌不怒自威,理解理解。
到了這會兒,顧瑩和齊遠航也徹底鬆了一口氣。
奇奇找回來了,祁排長抱著他,輕輕拍著他的背,問他是不是嚇著了。
顧驍和楚婉家裡來了客人,倆小家夥給客人帶路,去他們家參觀。
齊遠航和顧瑩有點餓了,小倆口輕聲商量著回家要做點什麼好吃的。
他倆結婚這些年,廚藝顯然沒什麼進步,做的飯也就隻有彼此願意吃,因此也就不邀請彆人了。
倆口子往家裡走,肚子叫得像是在打鼓。
忽地,一陣風吹來。
“砰”一聲響,房門被關上了。
他們用手推門,進了屋。
楚婉愣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怎麼了?”顧驍問。
“我剛才怕風把他們家的門吹關上,和歲歲在他們家守了好久。”她說,“我忘了,風再大,也不會幫他們把門鎖鎖上啊!”
“傻。”顧驍失笑,勾了勾她的鼻尖,順便牽起她的手。
楚月和祁俊偉往左望去,齊遠航和顧瑩家中傳來歡快的笑聲,再往後望去,顧驍和楚婉十指緊扣,步伐輕快。
照理說,他們夫妻倆,找到了孩子,應該是這麼多人裡頭最歡喜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此時,倆口子心底都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
楚月歎了一口氣,對奇奇說道:“你這孩子,下次出門彆再亂跑了。實在太調皮了,不知道爸爸媽媽會擔心嗎?”
祁俊偉不知道該對楚月說什麼,便隻緊緊抱著奇奇。
隻要兒子能平安健康地長大,就足夠了。
……
提乾名單早在顧驍去蘇省接新兵之前就已經被遞上去了,回到軍營,他順利升上副團長的位置。
楚月沒想到顧驍竟這麼快升為副團長。
他還這麼年輕,怎麼會呢!
楚月琢磨了半天,非說是因為蔡團長被撤銷軍籍,這麼個難得的機會,他運氣好,頂上了。
“蔡團長被撤銷軍籍是兩年前的事了,如果顧副團長真是運氣好,就不會等到現在。”
“不管是這兩個月的臨戰訓練,還是以前上前線時的作戰,顧副團長都是有勇有謀。”
“如今的政策是乾部年輕化,顧副團長的精力、體力和實力都是突出的,所有人都服氣,你有什麼資格汙蔑詆毀?”
祁俊偉說這番話的時候,神色冰冷,語氣也是冰冷的。
楚月被說得臉色一僵,立馬反駁道:“你彆把話說得這麼難聽,我隻是提出質疑,什麼時候詆毀了?”
詆毀軍人同誌,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她可擔不起!
“我隻是想讓你爭口氣,你隻比他小一歲,人家的級彆都這麼高了,你卻還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排長。照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才——”
她把還沒說完的話忍了回去。
原劇情中,祁俊偉屢立戰功,到番外時已經成了司令,可這是不能對他說的。
“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排長,你本來就不該對我寄予厚望。”祁俊偉嗤笑一聲,又說道,“對了,以後,我連排長都不是。我已經向組織提出申請,轉為文職。”
楚月不敢置信地站起來。
轉為文職?這還有什麼前途!
她的聲音變得尖銳響亮,要求祁俊偉立馬把遞交上去的申請拿回來。
但他卻已經鐵了心。
祁俊偉是考慮了許久,才遞上申請的。
當時受傷之後,他的腿傷一直沒有痊愈,和以前相比,甚至連精力都差了許多。他原本是想要堅持下去的,可這段時間,看見奇奇懼怕楚月的模樣,心裡有了另外的打算。
楚月說他窩囊也好,沒出息也罷,孩子還這麼小,既然靠不住她,就該有個人照顧好這個家。心裡的念頭一直在盤旋著,他不能讓奇奇像自己童年時那樣,在恐懼與不安中長大。轉為文職,就代表著他能有更多時間,陪在兒子身邊。
“不行!”楚月“騰”一下站起來,兩隻手抓著祁俊偉的臂彎,“你不能轉文職,馬上去把申請要回來。”
她還要做司令夫人的,怎麼能允許他擅自決定轉為文職?
“太晚了。”祁俊偉冷淡道,“我已經和領導說好,不會收回。”
“不可以。”楚月的眼睛瞪大,“這次你必須聽我的,否則、否則我就跟你離婚!”
這是楚月最後的殺手鐧了。
她知道作為孤兒的祁俊偉,比誰都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比誰都害怕離婚。他這麼疼愛兒子,怎麼能忍心讓奇奇沒有母親?
每一回爭吵,隻要楚月提起“離婚”這兩個字,他就會立馬噤聲,向她道歉,哄著她。
此時也是一樣,楚月冷眼看著他,說道:“如果轉文職,就離婚!”
果然,祁俊偉不出聲了。
他轉頭,看向坐在地上玩的奇奇。
認識歲歲之後,這小不點的性子似乎變了一些,他開始貪玩了,小小聲地請爸爸給買一些小彈珠。現在,奇奇在地上玩彈珠,彈珠滾來滾去,敲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祁俊偉不知道他有沒有被楚月和自己爭吵的聲音嚇到。
也許不會再嚇到了,這孩子已經習慣了。
“祁俊偉,我再跟你說一次。”楚月的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就像是已經死死將他拿捏住一般,一字一頓道,“轉文職就離婚。”
楚月說完,站起來去開門。
她站在門邊比了個手勢,下巴高高地揚起,和結婚前一樣,眼底帶著驕傲和篤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楚月心平氣和地等待著,嘴角微微揚起,透出自信。
“離婚吧。”
祁俊偉低沉的聲音響起。
楚月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說什麼?”
“離婚。”祁俊偉重複道。
腦中像是“轟隆”一下,有什麼炸開了。
楚月的手,使勁地握著門把,指尖都開始發白。
角落裡,奇奇還在玩彈珠。
孩子的兩隻小手抓著彈珠,輕輕敲著,一聲又一聲,回蕩在安靜的小屋之中。
……
另一邊,顧鼎山和項靜雲下了火車,一路輾轉來到成灣軍區。
雖然顧驍無數次對項靜雲表示不滿,說她每回來之前都不打一聲招呼,當媽的聽著兒子的抗議,也都是一臉虛心接受的態度,可讓她改,是不可能的。
顧鼎山和項靜雲都是急性子,想到什麼就去做什麼。
昨天顧副司令剛退休,就立馬出發去看兒子兒媳、女兒女婿、還有倆小孫子和小孫女,片刻不耽擱。
現在,兩個人到了成灣軍區,往家屬院走。
“老顧,彆愁眉苦臉的。”項靜雲說,“不就是退休嘛,誰都有這一天。”
顧鼎山長歎一口氣。
人真是不得不服老,記憶中他還在前線衝鋒陷陣,如今一轉眼,竟到了退休的年紀。
“咱們要退下來,但部隊裡也總有一批又一批的年輕人頂上。”項靜雲說,“就像咱們兒子……”
“咱兒子?”顧鼎山撇撇嘴,“他可比我差遠了。”
“差哪兒了?”項靜雲睨他一眼,“人人都說虎父無犬子,就你還成天嫌棄兒子。”
“咱兒子也就那樣吧。”顧鼎山從鼻子裡“哼”一聲,“虎父無犬子,當兒子的總得比老子能耐吧?年後二十九了,也就是個營長,跟我當年差不多。”
“咱兒子是二十六當上營長的,比你強點。”項靜雲說著,就進了家屬院。
門衛是年前新來的,認得項靜雲,便沒攔著。
但他沒見過顧鼎山,便問道:“同誌,您找哪位?”
“找你們顧營長。”顧鼎山說,“我是他爹。”
門衛遲疑了一下:“您說的是顧副團長?”
顧鼎山詫異道:“這是升副團長了?”
項靜雲麵露喜色:“什麼時候的事?”
顧鼎山的眉頭抬了一下。
喲嗬,顧副團長!
還真不錯。
“你看,咱兒子就是有本事。”項靜雲眉開眼笑,“對了,你當年是多大年紀升上副團長的?”
顧鼎山麵不改色:“忘了。”
項靜雲:……
忘、忘了?
這小老頭的記性還挺時好時壞、收放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