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歲多的芝芝,是個粘人的小朋友。
她和爸爸媽媽睡覺,每天臨睡前和清晨睜開眼之後,都要露出一個軟乎乎的笑臉,甜化了爸爸媽媽的心。
可即便如此,她爸爸還是在想辦法,想著把小閨女弄走。
因為他們家芝芝的睡相實在是太不老實了。
一般來說,每天晚上剛入睡時,芝芝都是像夾心麵包似的,被夾在父母中間的。可睡到半夜,小團子會“翻山越嶺”,爬過爸爸的身上出逃,最後窩在角落裡,小腳丫往外伸至床沿。
好幾回一早醒來,夫妻倆都發現芝芝躺在床尾角落,差點就要掉下床。按照芝芝的方位,楚婉研究了她的逃跑路線,確定她是從顧驍身上爬走的,便立馬開始批評教育。
閨女這麼大動靜,他怎麼沒發現呢?
顧驍過去睡眠淺,就算是屋外一個風吹草動,都會讓他立馬睜開眼睛。可自從邊上多了個小閨女之後,他因孩子睡夢中的“拳打腳踢”而練就一身的新本領,完全無視孩子的折騰勁兒,睡得格外踏實。
被媳婦批評之後,顧驍就開始把主意打到芝芝的身上。
“孩子都一歲多了,差不多是時候分房間睡了。”顧驍說,“你覺得呢?”
“我覺得也是。”楚婉慢條斯理道,“不僅僅可以分房間睡,還是時候準備考大學了。”
顧驍:?
他媳婦越來越出息,居然都會懟他了!
歲歲伸了一個腦袋進來,一臉期待地說:“爸爸媽媽,可以讓芝芝在我房間睡覺嗎?”
她盼了好久,就想抱著軟綿綿的妹妹睡覺。
而且,爸爸還這麼樂嗬,簡直是皆大歡喜!
長達一年多的時間,顧驍每天夜裡都很忙,一開始忙著抱起還是小嬰兒的芝芝蘿卜蹲,後來忙著將會翻身的芝芝摁平,再到芝芝大一些,又忙著將小團子亂踹的小腳丫給固定好。如今,他終於可以抱著媳婦,安心地睡一晚踏實覺了。
可是媳婦呢?
顧驍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媳婦回來,直到歲歲來帶話。
“爸爸,媽媽晚上跟我們一起睡覺哦。”
說完,孩子跑走了。
獨自守著房間的顧驍一臉懵。
這種感覺,真是久違了,想當年,他就是這麼和歲歲鬥智鬥勇的,沒想到現在多了小閨女,歲歲的勝算就更高了!
自從搬到總軍區大院之後,他們家的房子更大了。歲歲的房間也比之前大了不少,楚婉還給她布置好,鋪上粉色的床單。
歲歲的新床並不小,容納三個人是正正好的。
歲歲好喜歡妹妹,用自己的鼻子蹭一蹭妹妹的小鼻尖。
芝芝的鼻子有點癢,笑得眼睛彎彎的,小手捂住自己的臉蛋,突然把自己的小嘴巴張開。
“嗷嗚——”一下,芝芝學著爺爺家小黑的樣子,把小嘴巴張成大嘴巴。
歲歲笑聲不停,縮著脖子要躲,妹妹的聲音奶呼呼的,臉蛋往前蹭,喊著“姐姐”。
楚婉笑出聲:“這個小孩子會吃人呀。”
芝芝歪了歪腦袋,似懂非懂。
可見媽媽和姐姐笑得這麼開心,小團子更願意吃人了,嘴巴合上時,還知道鼓起自己的腮幫子,假裝已經吃得飽飽的。
芝芝玩了好久這個遊戲,才開始犯困,揉了揉眼睛,窩在媽媽懷裡。
楚婉將軟乎乎的小不點摟住,輕聲哄睡。
屋子裡變得靜悄悄的。
“歲歲,你想不想聽故事?”楚婉突然說。
歲歲輕聲問:“可以嗎?”
媽媽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講故事了,她和哥哥已經不再是需要被哄睡的年紀,而芝芝則太小,根本就聽不懂。
可實際上,歲歲經常回想起那一個個夜晚,小小的她窩在媽媽懷裡,聽著媽媽溫柔的聲音入睡。
“可以啊。”楚婉輕笑。
歲歲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好,被子蓋住身體,隻露出一個腦袋,聽媽媽講故事。
楚婉講的故事,是歲歲小時候聽過的,雖然媽媽每說出一個新的小動物,歲歲都能回憶起接下來在這小動物身上會發生什麼有趣的故事,可她就是聽不膩。
楚婉的聲音回蕩在房間裡。
歲歲有些困了,快要睡著時,感覺到媽媽輕輕撫摸自己的額頭,將她額邊的發絲捋到耳後。
芝芝聽不懂這個故事,可卻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乖,眨巴著眼睛,聽得格外認真。
溫暖的睡前故事結束,姐妹倆都進入了夢鄉。
夜深了,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屋子裡,襯得兩個孩子的睡顏更加恬靜,楚婉眼底染著的笑意,遲遲沒有散去。
……
住進大院的第一個星期,楚婉和大院裡的鄰居們還不太熟悉,可除了錢嫂子之外,大家看起來都很好相處。
至於錢嫂子,雖然她每回經過楚婉身旁時,都是一臉不服氣,但到底也沒有真說什麼不好聽的話,隻是翻一個白眼而已。
楚婉不喜歡錢嫂子翻來的這一個個白眼,所以在她經過自己身邊之前,會先下手為強,下巴揚起,不正眼瞧她。
錢嫂子氣得夠嗆,在私底下悄悄說顧團長的媳婦目中無人,遇到自己的時候總是鼻孔朝天。
但很顯然,沒有任何人讚同她的說法。
“哪裡鼻孔朝天了?我每回看見楚同誌,她都笑得很甜。錢嫂子,不是我說你,你彆挑事啊。”
“楚同誌多好的人啊,還有文化,前幾天我兒子有題目不會做,我還讓他去楚同誌家裡問了。”
“顧團長媳婦教你兒子了?”
“沒有,是她兒子教的。你彆看她兒子的年紀比我家的要小,但人家的腦子靈光著呢,三言兩語就給我兒子教會了,我兒子還說,他比老師教得還好!”
錢嫂子一聽,撇了撇嘴。
她都在這大院住了十幾二十年了,居然還不及顧團長媳婦剛來沒幾天的待遇!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她最崇拜文化人,之前就一個勁以自己閨女考上大學為榮,現在眼看著顧團長家不光有大學生,還有兩個呢……
確實挺了不起的。
楚婉不知道錢嫂子在尋思什麼,因為她實在是閒不下來。
家裡來了好多人,除了薑曼華時不時要來坐一坐之外,還有顧鼎山、項靜雲以及顧瑩和齊遠航。之前他們要搬走的時候,顧瑩一臉舍不得,仿佛天都快要塌了,可等到嫂子真搬走了,她才意識到,其實去一趟嫂子家,也不是這麼麻煩。
兄弟姐妹結婚之後成為鄰居的,本來就少之又少,她已經被哥哥嫂子照顧了許久,是時候學著獨立了。
“嫂子,最近我和齊遠航在學著做菜呢!”
“是翠珠嫂子教我們的,每個步驟都教,我也沒像以前似的,學一會兒就嫌麻煩走人……”
楚婉笑道:“那你現在是不是有很大的進步了?”
“倒也沒有,我覺得翠珠嫂子做飯不好吃。”顧瑩說,“我想再問問王嫂子,看她有沒有空教我做飯……”
顧驍抬眸,睨了他妹一眼。
這還挑上了?
“還是算了,以前婉婉教你這麼久,你是半點沒學會。”項靜雲說。
“媽,不學不行啊。”齊遠航忍不住,說道,“我們家呼呼最近都光上隔壁俊偉家吃飯了!”
一歲多的小不點還能自己跑去隔壁人家蹭飯嗎?
楚婉合理懷疑,是齊遠航把娃抱過去,呼呼聞著飯香,才不願意回來的!
……
彭祥明很喜歡唐棠。
之前,他喜歡挑內向的女學生下手,是因為她們膽子小,不敢聲張。但其實打心底裡,他喜歡的是像唐棠這樣自信大方的孩子。
不過,彭祥明也不是傻的,他盯上唐棠,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了解過這孩子的家庭背景。唐棠的父母都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人才,但他倆被調派出國,至少近幾年都不會回來,她一個小姑娘,和爺爺奶奶一起住,老人家對她又不上心,因此他能很快找到突破口。
可眼看著上回都要成功將唐棠獨自帶到自己辦公室了,紀安年卻突然出現。
一連好幾次,彭祥明都找不到合適的時機,便開始記恨安年。
原本他想著,作為老師,治一治學生還不容易嗎?可是紀安年卻讓他找不到任何錯處,不管是學習上,還是生活上,都沒有任何毛病。彭祥明心裡頭帶著怒氣,一直都沒有放棄,直到他在食堂和同校其他教師吃飯時聽說,紀安年的父親是個軍官。
這樣一來,彭祥明就不敢使陰招了。
可如果對方是軍官的話,對孩子的教育,應該會更加嚴厲。
彭祥明的眸光沉下來。
自己拿紀安年沒辦法,他父母總有辦法吧?
“彭老師,這是報名參加競賽的人員名單。”班長敲門走進來,說道。
彭祥明推了推眼鏡,嘴角扯了一下,笑容和煦:“哦,讓我看看。”
他看了一眼名單,問道:“唐棠同學沒有參加嗎?”
“她說自己還沒做好準備。”班長說。
“紀安年呢?”彭祥明又問。
“剛才剛下課,安年就回家去了。”班長說,“可能是家裡有點事情,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報名,但您說您這邊著急,就先把名單遞上來。”
彭祥明微微挑眉。
紀安年不在學校?
“你讓唐棠同學來一趟,我讓她再考慮一下競賽的事。”
“好。”
班長回到教室時,唐棠正收拾好書本出門,準備回宿舍。
而此時遠遠地,徐麗站在那裡。
徐麗的媽媽總說,出了這種事,她太丟人了,讓她不要對任何人說。
她媽媽還說,沒必要哭哭啼啼的,又不是真的吃了大虧。
至於其他同學和家人們,他們不知道她出了什麼事,都隻是用同情又嘲諷的眼神看著她,說她的性格突然變得古怪了。
隻有唐棠,就在前些天放學時,唐棠和安年走上前,對她說彆害怕,有他們陪著是安全的。
徐麗好想和唐棠說說話,可上前一步時,她的腳步又突然頓住了。
如果她和自己母親一樣,在知道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之後,告訴她沒什麼大不了的,該怎麼辦?最後,自己會不會反倒被嘲笑?
徐麗的心跳又突然加速,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一般,難以呼吸,這熟悉的窒息感讓她想逃。
她悄無聲息地轉身,紅著眼眶,打算跑回宿舍。
“唐棠,彭老師讓你去一趟他的辦公室。”
“他說要和你談一談。”
身後一道男同學的聲音響起。
徐麗的心一顫,突然回頭。
唐棠沒看見徐麗,隻想著彭老師奇怪的舉動,搖搖頭打算拒絕:“我——”
“不要去。”徐麗忽地出聲,很輕很輕的聲音。
唐棠下意識望向她,看見她發白的臉色。
“麻煩你和彭老師說一聲,我不太舒服,不過去了。”唐棠說完,徑自走到徐麗身旁。
兩個女孩子住在同一棟宿舍樓,便一起回宿舍。
一路上,徐麗的眉心都是擰著的,兩隻手無措地貼著褲縫,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唐棠,如果那個老師再喊你,你能不能彆去了?”
“為什麼?”唐棠輕聲說,“徐麗,如果你遇到什麼難處,我們都可以幫你。”
徐麗低下頭,她許久都沒有出聲,而唐棠也沒有催促。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她抬起眼,看見唐棠眼底的篤定與關切。
“你幫不了我。”
“如果我們的力量不夠大,還能去找大人,讓大人一起幫助你。”
“大人信得過嗎?”
唐棠握住她的手,點了點頭:“總有信得過的大人,我們試一試。”
徐麗信任唐棠,也信任她的朋友安年。
因此當天下午,安年回學校時,他們三個人一起,在操場商量起這件事的對策。
十幾歲的孩子,該懂的都懂了,雖然徐麗開口時神情難堪,也沒有把話說明白,可是安年和唐棠都清楚了彭祥明做的一切。
彭祥明一開始是借著關心徐麗學業的方式,將她叫到自己辦公室。起初他並沒有什麼過分的舉動,直到慢慢地,他開始動手動腳。
徐麗很害怕,回家跟母親說,可她母親覺得她想多了。彭老師這麼好的條件,什麼對象找不著,怎麼會對一個孩子感興趣?
最後一次,彭祥明向徐麗提出請她來自己家裡準備全省競賽,徐麗拒絕了,他惱羞成怒,直接將她按在書桌上。雖然那是在學校,他最終也沒得逞,可卻嚇到了徐麗。
接下來的很長時間,徐麗都待在家裡,她不敢出門,不敢見人。父母不理解,認為她承受不起挫折,人生這麼長,這才哪兒到哪兒?
徐麗既痛苦又無助,可不願放棄學業,最終還是鼓足勇氣,回到學校。
回到學校之後,彭祥明沒有再想辦法將她喊進辦公室了,隻是好幾回經過她身邊時,都要用玩味的眼神打量她,像是在說,她能拿他怎麼辦?
“我們應該向校方舉報。”安年說。
徐麗每天活在絕望之中,她不在意是否會被人嘲笑,隻希望能將彭祥明的惡行公之於眾,否則,還會有很多很多的女孩子受到傷害。
可問題是,如果事情鬨大了,他仍沒有受到任何製裁,那怎麼辦?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再承受一次打擊。
“他對我說過,他舅舅是教育局的副局長,就算事情鬨大了,到最後也可能是息事寧人。”徐麗垂下眼簾。
“能息事寧人,是因為鬨得還不夠大。”安年說,“隻要有人願意管,他就逃不了。”
“真的可以嗎?”徐麗問。
“如果連反抗都沒試過,你能甘心嗎?”唐棠問。
徐麗搖頭。
不甘心,也不安心。
“我先去找校長,把這件事告訴他。”徐麗說。
“我陪你去。”唐棠站起來。
“但是如果校長不管,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徐麗的眉心微微鎖起。
安年說:“我問問我爸媽,看他們怎麼處理更合適。”
……
唐棠和徐麗一起,去校長辦公室。
安年則騎著自行車,往家裡趕。其實中午他已經回去抱了抱芝芝,沒想到才到學校一會兒,又得回家一趟。好在家離學校不算太遠,他騎著自行車,很快就能到。
這車子是楚婉淘汰下來的,因為搬家之後,她去上班步行就能到,便將車子給了安年。以安年現在的身高,女式自行車對他而言有點小,不過學校裡有自行車的同學並不多,他成了最拉風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