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瓶中船(下)(2 / 2)

再後來,“虛無僧”這個詞的意義擴大,世家培養出來的死士都被稱作“虛無僧”。

因為死士往往修習的都是一擊必殺的路子,一對一單挑非常強,但隻要被圍攻基本就沒有活路,所以張將軍才會這麼說。

楊朱道人忽然搭話說:“沒事,待會兒我有空,順便護衛二位一起去吧。我雖然年紀大了,對付幾個不入流的刺客還是沒問題的。”

燕燕聽她兄長說的話,眉毛都垂下去了,此時猛地仰起頭:“真的嗎!”

張將軍也沒想到楊朱真人會這麼說,頓了一下,才和易楨異口同聲地說:“這怎麼好意思呢!”

不是說不隨便欠人因果的嗎喂!

楊朱道人笑眯眯地說:“李道長承蒙你們照顧,我給他還點因果。”

張將軍立刻客套起來了:“是他照顧我,我很多事情請他幫忙……”

後麵的客套話易楨沒有聽進去,她現在有點進退不得。

她並不想和燕燕去看會,有這個時間她還不如花在修行上。她會和燕燕出來,主要是想見見李巘道長,看能不能從他這裡獲取一點關於無間蠱的有用信息。

不能隻看到姬金吾讓她看到的東西,不能隻聽到姬金吾讓她聽的東西,一直乖乖待在姬家就是被姬總溫水給煮了,遲早要變成他想要她變成的樣子。

被人養在黃金做的籠子裡,用錦衣玉食消磨意誌,每日關心的是郎君的寵愛,最好也不過是成為一個擅長生崽的賢妻良母。

如果是這種生活,易楨還不如選擇去和軒轅昂同歸於儘。

易楨絕不屈服:“今天來都來了,我順便去看看李道長吧,姬城主還特地讓我給他帶了些藥材。”

好吧姬金吾並沒有讓她帶什麼藥材,她自己拿上的,就是為了應對這種可能出現的困境。

萬一事後姬總問起來,她還可以委屈地撒嬌“人家是為了你好,想要李道長記你的好嘛”。

對不起玩弄感情是有點惡心,和姬總在一起待的太久了就是會不知不覺被他影響嘛。

結果楊朱真人笑眯眯地說:“謝謝姬城主掛念,需要的藥材我看了一下,是不缺的。若是有心,讓李道長少結些不必要的因果,倒是有助於他得道。”

易楨:“……”草反駁不了。

楊朱真人據說在占卜命數上十分在行,不會是看出來《禍心》的女主和李巘道長注定有緣無分,現在索性不建議他們相見了吧?

好符合樂陵道的心法精髓哦。

易楨:“……這樣啊,說的也是,那麻煩楊朱真人陪我和燕燕去看會了。”

她儘力不讓人看出自己的不情願,一步一步往車架上走:“其實真的不好意思麻煩楊朱真人,真人有自己的事要忙。而且楊朱真人之前送的新婚禮已經很好了。”

楊朱道人說了一句:“物歸原主而已,命中注定是你的東西,隻是暫存在我手上。”

他這句話似乎寓意著什麼,又似乎隻是樂陵道修士的“日常故弄玄虛(1/1)”。

易楨辨不清楚,隻好繼續說沒意義的客套話:“我確實非常喜歡,謝謝真人了。真人來這兒是了卻一樁因果的嗎?有什麼事可以幫忙嗎?”

結果楊朱道人說:“不用,我正在了這樁因果。你想問李道長的事情可以直接問我,不必再結因果。我在這裡已經等了你許久。”

咦?他等的人是她嗎?她從未見過這位楊朱道人啊?又怎麼會和他結下幾十年前的因果?

易楨心裡忽然有點明白了。

記不記得那條長得很好看的鮫人?易楨的母親是為了渡過滿是霧氣的波瀾海而和魚哥做了交易,先預支一個女兒給魚哥做媳婦。

如果易楨的母親橫穿過波瀾海,那麼她必然來過波瀾海上唯一的補給站“波瀾海之盾”博白山。

或許,是易楨的母親曾經作為一個陌生人救過楊朱真人,而那個時候她沒有留下任何有效的身份信息,導致楊朱真人日後根本沒辦法償還這樁因果,隻能在博白山日複一日地等下去。

可是楊朱真人怎麼能確定昔日恩人的血親骨肉一定會來博白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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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巘剛醒過來,見過自己唯一的朋友之後,為了保持意識的足夠清醒,他開始搭建那艘一隻帶著身邊的瓶中船。

瓶中船,一如其名,指的是一種特殊的拚接機巧,在透明的瓶子中放入剛好足夠拚接一艘船的材料,然後從瓶口伸進細針,在狹小的瓶內把船拚起來。

這還是師父送給他的出師禮。

這件禮物也寓意著樂陵道在命數借改上的一貫做法。

是的,樂陵道修士擅長占卜命數,並不是隻是單純地“知道”,“知道”命運的目的當然是“改變”命運。

樂陵道對於“改命”有個非常典型的例子,“蝴蝶扇動翅膀,萬裡之外的海洋刮起風暴”。

如果做不到一出手就製造風暴,最好的辦法則是在萬裡之外扇動翅膀。

搭建船的材料準備好了,放在一起,接下來就是慢慢搭建起來,一點一點,隻要時間足夠,瓶子裡的船總會搭建起來的。

畢竟地點已經固定了,先置的材料也已經準備好了,隻是時間不確定。

他正心無旁騖地注視著透明的瓶子內大半成型的船隻,忽然察覺外麵嘈雜的時間有些過久了。

張亭午還沒走嗎?他在和誰說話?

李巘的傷是在側腹,不太應該輕易走動,因為牽動傷口會很痛。

但是他不知怎麼就慢慢走到了門口,張亭午留下來的侍衛默默注視著他,見他行動自如,也沒開口勸。

門口停著幾乘車架,正對著門的一輛剛剛有人上去,車架前的錦簾剛放下來,左右晃動著。車架的窗簾原本是掛在小銀鉤上的,現在被車架裡的人伸手摘下來了。

那隻手乾乾淨淨,手腕上有一條五色繩編的相思子手環,幾個刹那就隱沒在窗簾之後了。

“李巘?你怎麼出來了?”張亭午有些意外,快步走到他身邊來,注意到他的視線,說:“是姬家的夫人帶來了藥材,你師父幫你回絕掉了。”

“姬家的夫人?”

“姬城主新娶的夫人啊,可漂亮了,你還沒見過她嗎?”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