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金玉之石(2 / 2)

姬金吾院子裡並沒有姬妾。

侍衛們嘀咕,說恐怕是為了那位陳清淺姑娘,自己家這位流連歡場的郎君才刻意不納任何姬妾的。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很少出山的楊朱真人給姬金吾算了副紫微鬥數,告訴他昌黎之年不娶妻必有大難。那個時候陳清淺陳姑娘依舊不知身在何方,匆忙之下,隻好另聘高門貴女。

這便找上了易家。

但看起來,姬家郎君的心還是牽掛在那位小青梅身上。

新婚前一夜終於發現了小青梅的蹤影,便不管第二天的婚宴,急匆匆趕過去了。

姬家放在北幽的暗線確定了小青梅的行蹤,姬金吾就迫不及待拋下新婚的妻子回到北幽繼續尋找自己的小青梅了。

“北幽昭王給自己的早逝的寵妃嫻妃用了活殉,每年都往嫻妃墓穴裡送一批年輕貌美的女子,以這些女子的青春年華為自己早亡的心上人作殉。”姬金吾說:“既然我們的線索指向了嫻妃的陵墓,清淺應該就是被送進了嫻妃的陵墓做活殉。”

“嫻妃的陵墓是昭王陵墓的一部分,我們必須拿到昭王陵墓的詳細地圖,才能確定嫻妃陵墓到底在哪裡。”姬金吾語氣很平靜地敘述了這麼一大段話,但是他的態度十分堅決:“越快越好。”

杜常清忍不住說:“兄長,我們得到的信息顯示,陳家小姐在五年前就已經被封入墓中,就算有充足的食水,這麼多年過去,她還活著的幾率是很小的……”

姬金吾斬釘截鐵地說:“幾率很小也要找。以葛地馮家為首的世家勢力一直對北鎮司耿耿於懷,隻是手上修士不足,無法對抗北鎮司那一大批高品階修士。”

姬金吾站了起來,展開了另一張地圖——這張地圖畫的是上京全貌:“馮家向來膽大,馮家的家主馮譽當初隻是一個外室的兒子,如今登頂家主之位,沒什麼他不敢賭的東西。”

他修長的手指挪向了上京城郊的昭王陵墓群:“昭王的藏寶圖被封在墓中,上京盛傳,昭王其實已經破解了藏寶圖的秘密,現在隻要將藏寶圖拿到手,就可以得到那件‘改變鴻蒙混沌’的法寶。馮家已經蠢蠢欲動,若世家與北鎮司相爭,我們漁翁得利的機會是很大的。”

杜常清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這消息就是兄長你散布出去的吧。”

肯定句。

姬金吾挑挑眉,不置可否,默認了。

杜常清自顧自地說下去:“這麼執著地找一個恐怕臉都不記得了的幼時玩伴,實在不是兄長你的風格……兄長你是不是有什麼彆的目的?”

“彆的目的?彆的什麼目的?”

“比如,北幽世家與北鎮司相鬥,北鎮司若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北幽的政局就完全落在了北鎮司的手裡。世家若想著開皇陵,這本來就有悖倫理,容易落人口舌。”杜常清說:“我們家和北鎮司的情報往來很密切,兄長想必私底下與北鎮司的尊主關係不錯……如此以來,姬家在北幽的勢力就可以大幅擴張。”

杜常清抬起頭,難得微微皺起了眉頭,認真地說:“兄長,這些事情你直接告訴我就好了,我一直都站在你這邊幫你。”

姬金吾笑著搖搖頭,同樣認真地看回去,再次重複了那句話:“我告訴你的都是真的,我來北幽上京從來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找到陳清淺。”

杜常清直視他的眼睛,沒找到任何撒謊的跡象,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嘟囔著:“兄長你這樣不好,嫂嫂在生病,你卻這樣……”

萬方船上傳來的消息說夫人一直臥床不起,情況越來越糟。

姬金吾歎息一聲,卻意有所指般說起另一件事:“北幽的先帝昭王,一生摯愛就是嫻貴妃。嫻妃和她所生子嗣先後亡故之後,昭王幾乎崩潰,不僅完全放棄了與北戎的戰事,甚至之後花費了數十年去找一件傳說中可以改變鴻蒙混沌因果法則的法寶。”

“直到昭王去世的三年前,他才忽然放棄了尋找那件法寶。”姬金吾淡淡地說:“因為那一年昭王的皇後去世了。”

“昭王最後還是沒和他摯愛的嫻妃葬在一個墓穴中,他最終還是選擇了自己的發妻、他那個沒有子嗣的皇後,作為躺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姬金吾:“皇後去世的那一年,也是昭王往嫻妃墓中送活殉的最後一年,清淺就是那一年的活殉之一。”

我若未能如願……,當真就此死去,我身邊的位置要留給我的正妻。

死亡之後,會前往幽冥之地。幽冥之地隻有純然的黑暗,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感受不到,就算拚命地求救、拚命地呼喊,也沒有人會應答你。

但是若夫妻死後同棺共寢,死後之魂可以並肩攜手,不患相失。

一個人待在那種黑暗中太可怕了,他不要再經曆一遍了。

阿楨人還可以。他並沒有愛她到非她不可的地步,但是想一想和她一起麵對死亡,好像完全黑暗的幽冥之地都不恐怖了。阿楨很有趣的,她很好玩的。

姬金吾的言下之意十分委婉,而且他說完這件事,仿佛覺得不好意思一般,立刻飛快地轉移了話題,杜常清甚至沒能反應過來,就被他帶到了新的話題上。

“常清今天是被什麼事情絆住的?”

杜常清拿出一本中等厚度的畫冊來,遞給自己的同胞哥哥,說:“是街口福順金店的掌櫃,硬拉著我介紹他們家的金飾,他說話太厲害了,我推脫不過,才卡點到的。”

福順金店雇畫師畫的那本小畫冊十分精美,還上色了,珠寶玉石畫得十分令人心動。

“畫得不錯,不知實物是不是也像畫得那麼好。”姬金吾有點興趣:“這個金嵌寶石蜘蛛簪挺好玩的,買一個給阿楨吧……血鑽嵌藍鬆石,有這畫得一半好看都夠了。”

杜常清:“啊?蜘蛛簪嗎?不會嚇到嫂嫂嗎?”

姬金吾笑道:“她不怕這個,而且這簪子做的根本不像蜘蛛嘛。常清有買他家的東西嗎?讓我看看畫像和實物差彆大不大。”

杜常清拿出一個雪白的犀盒來,打開,裡麵放著一對金鑲白玉宮燈樣式的耳墜,精致又俏皮,正是上京貴女中流行的樣式。

杜常清顯然也意識到了什麼,強行解釋:“我給母親買的……準備搭在今年的生辰禮中一起送。”

姬金吾沒有拆穿他,眼眸垂著,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心虛自己根本沒想起來給自己夫人送點什麼,轉而問道:“對了,常清,你最近不是在處理袞州張蒼的事情嗎?確定博白山的刺客是他的人了嗎?”

杜常清謹慎地搖了搖頭:“不是很確定。這件事說起來複雜,兄長你現在有空我就現在給你講好了……”

姬金吾有些詫異:“嗯?我這邊遞上來的人手調動信息顯示你往袞州加派了修士,你還沒確定嗎?那往那邊派人做什麼?”

杜常清合上那個雪白的犀盒,低聲說:“他不是也想要殺掉嫂嫂嘛。”一起殺掉總是不虧的。

姬金吾忍不住笑了,說:“算了,沒事,反正本來就和袞州那邊關係不好,遲早要杠上的。我們不找他的麻煩,他遲早也要來找我們的麻煩。先發製人,挺好。”

還是得抽空去給阿楨買點貴重物品,還有廚子帶幾個回去,她喜歡好吃的。

對了,若是這次一切順利,還是得讓常清繼續閉關,他現在心誌不穩,很容易出問題。

他們倆正聊著,忽然外麵有侍衛敲門,說:“郎君、小郎君,外麵有個人拿著袞州隱生道的信物,說他們主子有消息想遞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