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灰燼(1 / 2)

姬金吾低聲問:“不痛了。你遇見陳清淺了?”

易楨點點頭,她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把陳清淺說的話告訴他,而是問:“她剛才聽見動靜就跑了,但她之前和我說了很多話,你現在要知道嗎?”

姬金吾卻明白現在不是握著手互訴衷腸的時候,搖搖頭:“我隻需要知道幾個問題的答案,詳細的有空再說。”

“我身上的蠱毒,曾經、現在傷害彆人了嗎?竊取誰的生機了嗎?”

易楨搖頭:“沒有。你摔下來那次沒死,她騙你的。你中的也不是什麼不死蠱。”

姬金吾問:“它還會複發嗎?”

易楨:“應該不會,我看著她把蠱蟲捏死了。她自己也說以後不會了。不會再痛了。”她有些語無倫次的。

姬金吾的情緒好了許多,看起來壓在他心上沉甸甸的石頭挪開去了:“那好。詳細的以後再說。”

易楨點頭。她到現在才慢慢把注意力分給了周圍的環境,而不是隻放在麵前這個人身上。

所謂的“昭王陵墓”根本就不是作為陵墓去建造的。

或許曾經是,但是在最後幾年,設計者其實是將它臨時改造成了一個獵殺闖入者的迷宮。

因此,他們所站著的地方,與其說是墓道,不如說是一條正常的宮殿長廊。

不同的是,這座“宮殿”被牆給圍上了。

“墓室大門打開並不難。”姬金吾說:“是常規的機關術,略微有一點難度。我搞清楚機關運作方式之後,用高階雷暴符強行把機關拆了推開門的,應該問題不大。”

範汝在旁邊翻了個白眼,看起來對“略微有點難度”這句話保持否定態度。

而且範汝真的很想知道秘密是什麼啊!可惡!他剛才耳朵都豎起來了!說清楚啊!他才不要死了都不知道真相!

範汝想知道歸想知道,但是還是接受了自己好友的顧慮。而且從那幾句簡短的話中,範祭司已經大致可以推測出真相的輪廓。

姬金吾實慘。範貓是一隻講道理的貓貓,不會在彆人的傷口上反複跳躍。

太平道的符籙區分很嚴格,隻有真人階位製作的符籙才有資格被稱作“高階符籙”。他說得平平無奇,剛才那兩張符籙扔出去,簡直是嘩啦嘩啦往海裡倒金銖。

“按理來說,”範汝東張西望,有些疑惑地說:“我們都搞出那麼大動靜了,昭王的親衛鐵騎應該要來搞我們了,怎麼這裡靜悄悄的。”

他們一行人站得離門並不遠,方才被強行打開的門,隻在將門扣死的機關被拆除的瞬間打開過,隨後立刻合上了。

姬金吾並沒有去再打開門,因為確實需要把致人昏迷的白色霧氣擋在門外,而且他身上還有幾張可以炸毀一切的高階雷暴符,再把門炸開也不是問題。

錢可以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更何況姬城主從來不吝嗇往海裡倒金銖。

“我們可能高估昭王的親衛鐵騎了。鐵騎人數可能並不多,甚至可能隻是幾十人。”姬金吾一邊跟著探路的侍衛往前走,一邊說:

“第一,要養活大量修士,需要非常多的錢財和物資。昭王墓穴封上了整整三年,準備足夠養活‘數量巨大的修士團體’的物資,可不是一個重病垂死、被世家和北鎮司旁窺權柄的老人能做到的。”

“第二,能讓鐵騎自願被封入墓穴,昭王至少要告訴他們一部分真相,不然這些修士是不可能會下墓等死的。如果修士數量巨大,怎麼能確保他們全部忠心耿耿、不把昭王的秘密說出去呢?”

“昭王的秘寶,可是能夠‘轉化陰陽五行’,生死人、肉白骨的。利益隻要足夠大,有人甚至能夠出賣絞死自己的繩索。”

“若是昭王真有這麼多忠心耿耿的親衛鐵騎,他怎麼會在自己臨死之前,任由北鎮司和世家切割他手中的權勢?”

範汝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錘了一下:“對!沒錯!他當初就是硬剛不過世家和北鎮司,才會選擇縮在地底圖謀以後的!昭王哪來那麼多指哪打哪的親衛!他那麼殘暴!”

姬金吾點頭:“這也是為什麼,他們要借助白霧來迷暈人。他們人手不夠。那位真人位階的雲異道修士也騰不出手,他要維持這個吸取生機的大陣。我們接下來遇見各種機關的可能性,比遇見所謂昭王鐵騎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不考慮範祭司時不時的不靠譜,這隻白貓確實是一個非常好的朋友。

易楨還握著姬金吾的手,他方才慢慢地回握過來了,手指有些冷,但掌心是火熱的。

他們根本沒有牽過手。這是第一次。

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指,很貪戀的模樣,然後還是放開了,這樣方便繼續前行。而且他明白自己修為不高,遇到點什麼突發的事情很可能會拖累易楨。

昭王的“陵墓”完全不是按照風水相地之術修建的。他自己也知道,若是有人來開他的墓,必定會帶上精通風水相地之術的修士。

盜墓就是這麼寫的,摸金校尉幾乎個個是風水大師,到地兒一看,謔,風水寶地啊,底下絕對埋著大墓。招呼上哥幾個,洛陽鏟一挖,果然,大墓。

下到墓裡一看,到處都是機關。不過摸金校尉是不會慌的,再精妙的機關也是按風水規矩來,看破本質,那就是手到擒來。

所以,昭王是傻了,才會在明知“對方要帶風水術高玩來”的情況下,把自己的陵墓搞成“男生女生向前衝·地下分衝”。

姬金吾說:“確實不是按風水相地之術來的。現在看起來更類似於地底迷宮。”

他一路上都在用玉簡聯係不同的人:徐賢、姬家下到陵墓中的舊衛、離上京近的其他姬家護衛。

“他們遇見了很多機關,北鎮司那副昭王陵墓地圖是假的。”姬金吾說:“他們那邊已經開始死人了。”

“他們在陵墓靠裡的部分,我們才剛進陵墓,在陵墓最外麵的部分。”範汝說:“我們這連隻鳥都沒有。”

他們就在看不到儘頭的長廊上繞來繞去,彆說機關了,連能推的門都沒遇見一扇。

“得想辦法和他們會和。”姬金吾說:“我在根據他們的描述儘力畫出陵墓的地圖了。”

易楨:“我可以直接往指定方向前進,但是帶人一起可能有困難……主要是修為消耗得太快了。”

姬金吾阻止了她:“不用,這樣太冒險了,萬一直接進入某個開啟的機關陷阱之內,你很可能反應不了那麼快。”

他們繞了一圈之後,發現長廊就是長廊,根本沒有可以更往內部走的門。

牛逼,設計陵墓的人是真牛逼,他就是故意消耗闖進陵墓的人體力,說不定待會兒白色霧氣逼到陵墓前,那些門還自己打開,讓跑進陵墓的人全暈過去等死。

範汝豎起耳朵聽了聽,說:“我聽見陵墓外麵來人了,他們好像在吵架。”

世家、北鎮司的精銳基本有一算一,當時全部在皇宮之中,現在全在昭王陵墓內部。

上京城的修士,原本就大都歸屬於世家,世家之間又並非鐵板一塊,而是各有嫌隙。

所以姬金吾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去與這些人合作。首先召集那麼多人需要時間,召集來的修士水平參差不齊、不清楚背景性格,把事情說清楚也需要事件,最後召集來的這些人還都心不齊、不一定會聽你的。

何必花無用功。還不如先和自己訓練好、培養好的親衛彙合。

易楨:“不能這樣下去,就按我剛才說的來吧。”

姬金吾欲言又止,但還是默默點了點頭。接著他從手上脫下來一個芥子戒,戴到她手上,說:“雖然已經送了你一些高階卷軸,但我這裡麵還有一些高階卷軸,要是發現不對,不要不舍得用。”

範汝一聽就知道這位姬城主又在往海裡倒金子。不,在用金子打水漂。水漂二十連擊。一開局就把自己的王炸塞給隊友,想想覺得不夠,又塞了四個2給隊友,生怕隊友死在自己前麵。

易楨點點頭,接了過來,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化雁”是無視障礙物,但是沒辦法預料到障礙物之後是什麼。

易楨嗆了口水,才發現自己直接闖進了一潭水中去。

好在水中沒養鯊魚啥的,她嗆水的瞬間就又回去了,一身濕漉漉地往下滴水,嗆水的鼻腔酸痛,對姬金吾說:“牆後麵是池子。”

範汝笑嘻嘻地丟了一個清潔咒給她,這是挺耗修為的一個咒語,但是範汝被她**的模樣逗笑了,也不在乎耗不耗修為。

他這種人,乾什麼事都是自己高興最重要。

姬金吾從通訊玉簡上抬起頭來,對範汝說:“你變回原型,待會兒聽聽哪個方向有規律的爆炸聲。”

徐賢他們在陵墓裡麵遇見了埋著雷暴符的方陣,雖然順利過去了,但是雷暴符還在持續引爆。

範汝也不猶豫,刷地變回了一隻雪白的貓,耳朵豎得老高。

貓能聽到的頻率範圍是60-56000,而人能聽到的頻率範圍為20-2000。

竟然有科學依據,草。

說起來,範貓貓看起來有點膨,不知道是真的胖還是嗎毛太多。

不過胖從來不是貓的缺點,貓就算胖也可愛到炸。

範汝很快就聽清楚了,輕盈地在走廊上跑動,最後停在某個地方,變回人形,說:“大致是這個方向,但是現在已經不再繼續爆炸了。”

接著他又叮囑易楨:“你最好飛得遠一點,不然可能會卡在牆裡。我聽見的聲音很小、隱隱約約的,這說明牆體很厚。”

易楨點點頭。

姬金吾其實有些遲疑,雖然他覺得自己的思維步驟沒有問題,但是因為實在害怕易楨出事,還是將自己得出結論的步驟說了出來:“徐賢他們和世家那些人不在一起,大陣啟動的時候,他們落在了陵墓的不同位置。”

“以昭王的謀劃來看,既然這個大陣無法讓打開墓穴的人,落入必死的機關中。那麼,他就必須在自己的陵墓內部,每一個地方都布滿機關陷阱。”

“我們這麼直接找到他們的位置,並不會出現自投羅網的狀況。因為邏輯上,到處都是羅網。”姬金吾說。

易楨點點頭:“嗯嗯,我能捋清楚,不用解釋啦。”

她手上摸到了姬金吾給她的卷軸,他已經詳細說過如何使用、以及分彆是什麼功能了。

易楨這一次闖入了一個堆滿碗碟玉器的屋子。

她看著沒什麼危險,這屋子也有門,能打開出去,立刻返回,將其他人一一帶了進去。

這麼做完,她的真修消耗得已經很厲害了,臉色都有些發白。姬金吾很擔心她,關切地問了幾句,見她搖頭說自己沒事,不好再說,可是內心又痛恨自己沒辦法護她周全,喉嚨發緊,不知道要怎麼對她好才夠。

範汝化作原型之後動作飛快,裡裡外外很快就找了一遍,最後結論是:“沒人;機關對於我來說,不算特彆難。”

因為在博白山碰見了帝流漿,範汝的修為漲得厲害,基本已經是上品修士的天花板了。

他說不算特彆難,就是一般難的意思。對於他是一般難,對於其他人就是要命。

姬金吾問:“你確定聲音是這個方向傳來的。”

範汝皺著眉頭回想:“應該就是啊,雖然很小很不清楚,但大體上絕對是這個方向。”

易楨問:“這附近確定一個人也沒有?屍首都沒有?”

範汝附和地點頭:“我把能去的地方全去了一遍,到處都堆著東西,但是沒有任何必死的機關。也找不到通往彆處的門和路。”

易楨:“我們是不是被局限在了這個‘陵墓’中的某個部分?這個‘陵墓’可能是互不聯通的。就算沒有彆人,至少應該有陳清淺啊。”

範汝說:“應該不是,互不聯通的部分隻有:我們現在的裡部分和剛才門後那段環形、無邊無際的長廊。”

姬金吾:“你確定?”

範汝點頭:“確定。外麵那些修士,應該已經把墓穴的門打開進到了長廊中。我剛才隔著牆聽見他們討論這長廊怎麼沒有儘頭。”

他想了想,又說:“不過,好像……我們在的這地方和外麵長廊的占地麵積加起來,要比從外麵目測的麵積要小。”

易楨:“所以他們在一個我們找不到的空間裡?”

範汝非但沒有麵露難色,反而笑嘻嘻地:“應該是,挺有意思的。”

姬金吾:“但是這已經在一個大陣中了,不可能在大陣上再疊加一個秘境陣法,營造出我們找不到的秘境……而且你你覺得裡麵小,應該是厚牆的緣故。”

他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了什麼,問易楨道:“你剛才進入的水域大概在哪個方向?”

易楨指給他。

姬金吾說:“我們去那邊看看。”

範汝問:“怎麼了怎麼了?你發現什麼東西了?”

“水。”姬金吾說:“阿楨說那是個池子。昭王的陵墓中可是養著活人,怎麼會讓一池子的水白白放著,而不是用來喝。”

範汝:“可是我剛才也到那個池子附近了,那裡確實沒人,水都混濁了,應該就是個池子。說不定是昭王早年造來模擬他奢靡生活的,後來放著放著忘了。”

易楨倒是領會了姬金吾的意思:“既然那麼大一池子水不用來喝,那應該是……在遮掩什麼東西。”

姬金吾說:“破解迷宮的一個好辦法就是‘從出口找入口’,我剛才想了一下,如果我是昭王,我處在他的境地,我會怎麼設計這個陵墓。”

上京城那麼多人、那麼多修士,就算用屍體填滿機關陷阱,也遲早能走到陵墓中心,毀掉這個大陣。

雖然這個可能性非常低,光是想明白事情的真相就困難,決定誰先死誰活著更是無比困難,但確實是有可能的。

範汝隨口接話:“怎麼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