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麋鹿(下)(1 / 2)

被珍惜到底是什麼滋味啊?

大約……就像是爐子上燉的鹵肉一樣,細火久燜,咕嚕咕嚕煮開,完全酥軟了。

易楨最開始隻是單純地吻,後來忽然又覺得不滿足,小小地舔了一口他脖頸旁邊的那塊疤。

他們倆原來是抱在一起的,他的手扶著她的腰,又想用力,又不敢傷著她,隻攥著她素白的寢衣。

她隻不過稍微舔了一口,他扶著她腰的手立刻鬆開了,挪到臉上去擋住眼睛。

姬金吾一身紫羅帶春衣,眼神都不敢叫她看見具體,抬手完全遮掩住了,想必骨子都酥軟得一塌糊塗。

“還疼嗎?”易楨問。

“不痛。”姬金吾回答得很快,他身子都繃著,又說不痛,不知道在為了什麼緊繃著。大約是為了讓自己不要發出彆的聲音。

“我可以咬一口嗎?我輕輕的。”易楨問。

姬金吾有些茫然,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但是身體已經條件反射地先答應了:“好。”

於是易楨咬了他一口,像她說的那樣,很輕。又是吻、又是舔、又是咬,他那塊皮膚上全是細碎的吻痕和輕輕的牙印,疤倒是不明顯了,隻叫人覺得他被人深深地愛著、渴求著。

易楨很滿意,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坐起來,打算起床了。

姬金吾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讓她走下床鋪去,從身後抱住她:“再咬一下。用力咬。”

易楨笑了,往後仰了仰頭,靠在他肩膀上,偏頭咬了一下他的耳垂:“怎麼了?”

姬金吾說:“疼。我還活著。”

他好像有點回過味來了,明白自己所處的,依舊是豔陽高照、晴空萬裡的人間,身邊軟膩膩靠在他懷裡的姑娘也還活著,在對他笑。

怎麼會……

他還活著。他活著的話,怎麼會有那麼好的事情?騙人的吧?

易楨轉過身來,這下他們倆都在榻上相對跪坐著,還都披散著長發,倒像是新婚夜裡,夫婦二人結發同心,許願要一同渡過餘下的一生。

易楨伸手去環住他的腰腹:“嗯,我救你去了。”

姬金吾幾乎是立刻意識到了哪裡不對勁:“你用藥了?你用了多少?”

易楨含糊其辭:“也不是很多。大夫昨晚幫我把多餘的藥性化解了。”

姬金吾自己用過那種短暫提升修為的藥,自然知道事情不像她說的那樣輕巧。

他之前被她舔吻得眼睛裡全是水光瀲灩,所以才用手去擋住自己的眼睛,怕她看出端倪。

可是淚水不會憑空消失,現在不擋著了,馬上就要掉下來了。

姬金吾一把將她抱了回來,把她摁在自己懷裡,他的臉越過她的肩膀,確定她什麼也看不見,然後才終於放任自己的眼睫眨了一下。

姬金吾說:“是我不好。你受這種罪,都是為了我。我……我……”

他說不下去了,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易楨被他緊緊抱在懷裡,呼吸之間全是他身上的藥香,用臉蹭了蹭他的肩膀,十分確定地說:“你哭了是不是。”

她覺得有些好笑。他痛了十幾年了,他不可憐自己,倒是為她短短幾個時辰的痛苦而落淚。

易楨覺得很有些荒誕,可是荒誕中又升騰起無邊的難過和心酸來。

她輕輕去推他的胸膛,推開了,才看見他滿眼的驚詫。

她怎麼也在流眼淚。

姬金吾用指腹去擦她眼角的淚水,他慌亂起來,急忙要去叫大夫:“你是不是還疼?”

易楨擦掉了眼淚,露出一個笑容:“沒有。不痛了。”

姬金吾模模糊糊知道她在哭什麼,將她的手反複握了握,賭咒一般許諾道:“不哭了,以後再也不叫你哭了,不然我就——”

這話沒說下去,是因為易楨捧著他的臉,在一點一點靠近他。

她要吻他了。

阿楨吻他,阿楨愛他,阿楨珍惜他,阿楨舍命也要救他。

姬金吾心緒難平。

他主動吻過去了。

他方才急著要去找大夫,因此反而比她坐的更外邊,摸索著攏住她的手,覺得有些冷了,捂在自己的心口上給她暖手。

易楨原本是靠手撐著身子的,被他握了過去,穩不住平衡,直接仰躺在了紫羅繡褥上了。

姬金吾立刻俯身,續上了這個意外中斷的吻。

被褥十分柔軟,姬金吾將她的頭發往上捋了捋,怕自己俯身的動作壓著她的頭發。

易楨微微眯著眼睛,讓他摸自己的頭發,手臂挽著他的脖頸。方才眼角漏出的那顆淚水已經摔到錦被之中去,找不見了。

相尹城是座山城,臨著江國大澤,山水相映,風水一絕。難得有這樣的好天氣,仿佛穿花尋路,便可直接探到白雲深處。

白雲深處就是散發著光和熱的太陽。

人家說“相尹雲水地,歸夢不宜秋”。他們運氣好,正好趕上了春夏交際,這是最好的時節了。

雖然用簾子遮住了窗外的光與熱,但是大中午的,忽然起了微微的涼風。風將簾子吹起,明媚的太陽就一寸一寸爬了進來,在床榻前兜了一圈,又迅速收斂身形。

床榻上的倆人糾纏著吻了一會兒,也沒有彆的親密動作,抱在一起,明明都清醒了,但是就是不願意起床洗漱,也不聊正事,商量待會兒吃什麼。

姬金吾是打定主意要止步於親吻的,光是親吻也叫他滿足得不行,吻了又吻,隻恨不得現在就把所有事情理清楚,將婚書重寫,名正言順地讓她喚一聲“郎君”。

可是親吻也要壞事。到底是血氣方剛的壯年,心上人軟膩膩地倚在懷裡,紅唇叫他吻了又吻,難免不由自主地生出旁的心思。

好在他近日輕減得厲害,這裡宅院中備下的衣裳有些寬大了,他刻意遮掩了,易楨也沒注意到。

姬金吾自覺不能再在床榻上待下去了,再同她纏綿親吻起來,恐怕就要露餡。

屋外的婢女想必是聽見了床榻裡漏出的隻言片語,站在門後候著,果然不久就聽見了傳喚。

易楨挑了一會兒,挑了件淡藍色打底、繡滿繁花的裙子,聽婢女說,這叫“飛瓊流朱裙”。

姬金吾沒有換衣服這個程序,他來的時候就披了件棠紫色的春衣,隻是沒正經係腰帶。

但因為某個不能告訴她的原因,他等她換衣服去了,匆匆去解決了,又穿回了之前的棠紫色春衣,這回係了玉帶扣。

“外麵天氣真好。”易楨換好衣服,也不急著洗漱,就在姬金吾不遠的地方,倚著窗台,抬頭去看窗戶外麵。

姬金吾在洗臉,隻隱約聽見她在說話,沒聽見她在說什麼,不假思索地去看她,一臉的水珠,鬢邊都是水汽,抬眼過去,正好和她的目光撞了個正著,彆的顧不上,先朝她笑。

窗前的簾子已經拉起來了,陽光直射在他臉上,他滿臉都是水,本就生得好,喜笑顏開,眼神又充滿了刻骨愛意,隻看他一眼,便讓人難以忘卻。

易楨看呆了一瞬間,有些不好意思,遞過去一個“我很嬌氣”的眼神:“笑那麼好看乾什麼!不準笑!再笑拿麻袋把你裝起來!”

姬金吾匆匆把水珠擦乾淨,笑意很盛:“我有彆的選擇嗎?”

易楨露出了一個“勉為其難”的表情:“你喜歡什麼顏色的麻袋?讓你選好了。”

姬金吾又想吻她了,但是他怕易楨覺得自己輕薄唐突,隻是眼神在她唇上輕輕擦過,就當是已經吻過了。

他還是心疼她痛了這一場,又覺得反複提起要惹人厭煩,不知道要怎麼疼她才好。

姬金吾悄悄地想了一會兒,沒想出個所以然,倒是一直在笑。

他動作快,不一會兒就收拾好了,坐到桌前去處理積壓的文書。

昭王陵墓完全塌毀,墓中那件“昭王的寶藏”不知所蹤,各方折損都很嚴重,但具體數據還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