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因緣會遇時(上)(2 / 2)

姬金吾點頭:“這種短時間大規模的黑眚聚集起來,是非常不正常的。陳清淺手上也不應該有那麼多條人命……我懷疑昭王的寶藏在她手上。”

易楨愣了一下:“那她要乾什麼?昭王不是已經死了嗎?”

姬金吾往外看了一眼:“不知道。她的行為有點無法預測了。我們待在這裡無益,北幽政局一團亂麻。你準備一下,我們今日就啟程回陽城……我方才得知,你父親已經動身回河內了,我們在路上應該能遇見,到時候再商量婚書的事情。”

易楨:“今天什麼時候?我……”

姬金吾知道她要說什麼:“我方才出去,已經吩咐下去,準備了給鮫人的厚禮,你若是想親手帶給他,你就再去見他一麵。不想見他的話,我替你去。”

他依舊是井井有條地、理智地安排著身邊的一切,不管遭遇了多少痛苦、眼前的境況又多糟糕,為了自己活下去、活得好一些而奮鬥。

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隻不過這一次,他把易楨納入了“自己”的範疇。

易楨同他接了個吻。

她方才喝了甜蜜蜜的果汁——過去姬金吾有嫌棄過她的果汁,覺得他的濃茶烈酒才是成年人該喝的東西——但是這一次,他隻是加深了這個吻,並且意猶未儘地評價道:“很甜。”

易楨坐在他懷裡,挽著他的脖頸問:“喜歡嗎?”

姬金吾毫不猶豫:“喜歡。”

他們倆席地坐在小桌前,桌上的菜品早就撤掉了,隻剩下半杯果汁。婢女還在外麵,甚至門都開著,隻有扇小屏風稍微擋了擋。

按理說,世家高門裡是不會這麼沒規矩的。

但是姬家是新興的富奢之家,又是姬金吾一手發展建設起來的,規矩本身就是他自己定的。

姬金吾自己也是個不太愛講規矩的人,他又愛自己夫人愛得神魂顛倒,把心掏給她都沒問題,什麼規矩不規矩的,都是小事。

彆說是易楨抓著他的衣領同他接吻,就是她要把二樓全做成衣帽間,然後買衣服把所有房間裝滿也沒問題。

姬金吾也隻會說“都買”兩個字。

討心上人歡心,自然是不計成本的。

易楨膩在他懷裡,把那冰裂紋小盞捧到他唇邊,喂了他一口,然後趁他還沒咽下去,直接從他嘴裡搶。

甜滋滋的。

不隻是清苦的茶和麻痹人的烈酒,還有甜滋滋的果香。

“腰真的不疼嗎?”姬金吾蹭著她的臉,手掌貼在她的腰背上,給她按摩:“抱歉,那個時候沒控製住,用那種姿勢,實在是……”

易楨將他的手引到心口的位置,在他耳邊輕聲說:“那裡不疼,心口疼,揉心口。”

她笑得眼眸彎彎,怎麼也不像“心口疼”的模樣,倒是眉眼間散發出彆樣的風情,像是水蜜桃一樣,水潤飽滿,粉嫩嫩的正當時:“腰不疼,那樣可以更深一點……同郎君更近一些。”

姬金吾呼吸一窒,不知道該拿這姑娘怎麼辦,將她抱起來,徑直往樓下走:“先回陽城去,再……”

後麵的話聽不見了,他自己吞下去了。

他今日依舊穿著身棠紫色的春衣,因為昨日易楨難耐地攥著他衣服的模樣實在是生動;還有後來臉全紅了,一邊咬著唇,一邊舒服到眼淚掉在他衣服上,將紫色暈染得極為靡麗。

因是他私心給易楨挑的衣服,易楨身上的衣服也是紫色係的,比他的紫色更淺些。原本這種顏色穿在女子身上容易顯得張揚,但是他站在身旁給她做襯,隻叫她顯得容顏殊好。

看著像夫妻便好。

黑眚隻停留在江國大澤上,昭王的寶藏雖然舉世罕有,但是要啟動必須要拿彆的東西去交換。

陳清淺恐怕一時半刻沒那麼多東西去換。

姬金吾其實完全不想插手這件事。這事是陳清淺和北幽皇族的矛盾,和他姬家有什麼關係。

到時候自然有北幽的世家出手去管。

他此行原本的目的就隻是“解開身上的蠱毒,活下來”,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了,還不趕快帶著妻子回家過日子,和陳清淺硬剛屬實想不開。

他是厭惡陳清淺,但是這份厭惡並不比他對易楨的愛更重。

所以他選擇與心上人好好過日子,而不是去報仇。

他如今派人去,一是要得知一些必要的消息,二是他並不想那條銀白色的魚死在這裡。

活人是鬥不過死人的,況且阿楨好像並不算討厭那條魚。那條魚死了,才是最棘手的。

最好讓阿楨看著,那條魚好好帶著美麗的珠寶、玉石回到波瀾海裡去了。

鮫人鐘愛一切美麗的物品。

那條魚隻是愛阿楨的美貌罷了。它最初看上了阿楨母親的美貌,後來又看上了阿楨的美貌。

怎麼會有人在沒見麵之前,就確定自己深愛著另一個人呢。

不過是看上了皮相。

他搜集了產自深山、天際的寶石,找來了巧奪天工的工藝品,一切鮫人沒見過的美麗。他還找來了珍貴的草藥和修行法寶,一切能讓那條魚在深海裡好好活著的東西。

好好活著,不要上岸。

易楨被他扶著上了車架,車架內部很大,照舊有床榻、有櫃子、有桌椅,準備了各類吃食。

這感覺有些奇特,現在外麵明明亂得一團糟,但是她卻完全不用管,也不用操心,隻用安安穩穩地坐著,看她的書,躺在自己郎君腿上,乾什麼都行。

反正郎君縱著她。

確定自己被深愛著,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車架行到相尹城外,正好看見了那座供奉關采關將軍的廟宇。

有幾個泥瓦匠在翻修廟內的陳設。

現在已經遠離了江國大澤,易楨說想去看一眼關將軍的廟,姬金吾也沒有反對,同她一起下去了。

廟內的碑文已經翻修好了,是馮將軍親自撰寫的。

內容很中規中矩,無非是讚揚了一下關將軍這個人,回顧了關將軍的生平大事。說他夫妻伉儷情深,到死還同妻子戴著同一對手鏈,兒子聰穎,父慈子孝,同時惋惜他生在異域,沒能為我朝聖主效力。

“馮家那個小兒子……年紀太輕了,有些衝動冒失,日前來這裡參拜的時候,同人打起來了,所以才被禁足在家。”姬金吾解釋道:“這廟宇也被碰壞了部分,現在在翻修。”

關將軍的廟宇並不算大,就是很普通的小廟。若不是因為求雨靈驗,恐怕早就荒廢了。

易楨去拜了拜,她沒什麼想求的,拜完之後隻是看了一眼雕像。

因為翻修的緣故,廟宇上供奉的雕像也被額外清洗擦拭過了,非常清楚。

然後易楨愣住了。

她看見那尊雕像的手腕上,出現了一個非常簡陋的環形刻痕,應該是想表達,雕像塑造的這個人,手上曾經有個手鏈。

而那串手鏈,和易楨那串吊墜是一個型製的。

應該都是出自易楨的母親,巫羽飛的手筆。

這裡的雕像,是根據馮將軍的記憶雕成的。

想必當初關將軍手上的那串奇怪手鏈,應該留給了這位敵軍將領很深的印象,所以才會這麼雕。

若不是今天恰好給廟宇翻新,將雕像擦拭了一遍,易楨絕不可能看清楚積年前的那道淺淺的環形印痕具體長什麼樣。

“阿楨在想什麼?”姬金吾見她盯著雕像不動,問了一句。

“忽然搞清楚了一件事。”易楨把目光收回來,輕輕地說。

所有的零碎拚圖,在她腦海裡拚成了連續的動圖。而這些動圖,可以還原當初那個逃出南嶺、渡過茫茫波瀾海的南嶺聖女——她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巫羽飛,寓意是要逃離一切囚牢——到底在洛梁城裡經曆了什麼。

那些幾十年前的往事,已經被時間斑駁得不是本來的模樣了。

甚至當事人都已經死去許多年了。

“什麼?”姬金吾扶她上車,問。

易楨說:“我們真是太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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