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杜常清(10)(2 / 2)

或者說,一個少年,就算師父教導上一百遍“女人是老虎”,但是在他親眼見到女人變成老虎,還把人給吃了之前,他都隻是當耳邊風聽一聽罷了。

杜常清臉都漲紅了,但是依舊絲毫不退讓:“我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我明白這一點。”

他知道父親不喜歡一切讓他分心、讓他不專注於修行的東西,他現在做出的姿態,就是父親心底衡量時的砝碼。

若是父親覺得他不夠在意,或者隻是一時衝動情迷意亂,父親是真的會對楨楨不好的。

易楨屏氣凝神,既不敢出頭和杜伯父剛起來,也不敢腳底抹油就地跑路。

但是易楨還是試著去幫著說話:“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說話……”氣氛不至於凝滯成這樣的。

親生的,不至於這樣吧,隻是搞個對象而已啊。

她說完之後,杜伯父沉默了幾秒,然後冷淡地說:“接著。”

易楨還以為他要給自己發個紅包什麼的,條件反射地抬頭去看杜伯父,結果發現自己又被無視了,杜伯父是在和小杜弟弟說話。

易楨:“……”

小杜弟弟手上多出一個墨綠色的小盒子。

杜伯父繼續說:“這是南嶺的不死蟲,附在瀕死的活物身上,可以維持其瀕死狀態。”

小杜弟弟頓了一下,有些茫然的樣子,抬頭看過去。

杜伯父冷冷地說:“本來打算你過生辰時送給你的,但是我今年不想再見到你了,現在直接給你了。”

不死蟲產自南嶺密林,極其罕見。

杜常清記得,他年少時有過不少qq空間型發言,還說過希望喜歡的東西永遠不要死去。

記得他當年心心念念的東西,卻貶損他現在喜歡的人。

父母對孩子,常常是關切有加,又隔閡得厲害,說起來又可氣、又可憐可悲。

他攥著那個墨綠色的小盒子,說了一句:“謝謝父親。”

杜伯父已經不見了。

現在就隻剩下他們了。

風從冷林中吹過,易楨覺得有些冷,便縮了縮肩膀。

杜常清知道她覺得冷了,忙說:“我們到城中去吧,你累了,也該歇息了。”

語罷,他有些不好意思般,低聲道歉:“我父親……他想必是近日情緒不佳,所以才這麼冒犯。平常他是很麵硬心軟的一個人。我很抱歉。”

易楨連忙擺手,說沒關係能體諒。

兩個人這樣你來我往地客套了一番,倒又過去了一段時間,在橋上又吹了好一會兒的冷風。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話沉默下來的,兩個人忽然對視了一眼,便一起笑了。

這笑意有幾分赧然,又有幾分恍惚,覺得他們真不該像陌生人一樣客套,應該更、更親近一些。

可是那言不由衷的客套,倒像是什麼東西的底色。說出來的話都流於表麵,可還是要說,因為還有些說不出來的話,要靠彼此的暗示去猜。

“方才……”易楨欲言又止。

他那麼維護她。

她的話沒說完,可是杜常清已經懂了。因為她試探著朝他靠了靠,然後就順理成章地被他牽上了手。

他向來是幸運的,他從未如此感謝過這份幸運,見她眉眼間都是清冷文靜的愛意,不由自主地便更添了幾分勇氣:“我想每日都見見你。”

依舊是這一句話。

可是易楨知道他的意思和之前不一樣了。

月光下,方才那些虛幻的、閃閃發光的魚好像又再度出現。

山上那間道館看起來很遙遠,觀中的人已經歇息下了,所以一點燈光都沒有,像塊陷在海底泥沙中靜默的石頭。

他們像是在幾千年前的海底,一點點泅渡到對岸去。

“明天應該會有好天氣吧。”易楨說。

“明天下雨。”杜常清說:“我們已經度過一次明天了。”

易楨笑了笑,眉眼彎彎,輕聲說:“我忘了。”

杜常清說:“下雨天也好,雨聲很好聽。”

這話也沒什麼好笑的,但是說著說著,這倆人又不約而同地相視笑了一下。

其實並不是在笑當下的事情。

但這笑約等於已經互訴衷腸了,說已經說完了、聽已經聽完了,心裡都是空空淨淨的。

“走吧。”易楨說:“明天要到了,記得買把傘。”

杜常清攥著她的手,點了點頭,同她一起,在月下越走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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