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1 / 2)

夏澤和林漫語是直接在慈善拍賣的晚宴的會所門口彙合的。

林漫語是下午回的A市, 趕著去拜訪了一位名師,然後收拾了下自己,直接來的會所。

兩夫妻都忙, 上次見麵還是大半個月前, 夏澤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十分鐘, 一直在門口等待。

林漫語是掐點到的, 從車子緩緩駛過來,夏澤一眼就認出來了,從台階上走過去, 主動為她開了車門。

林漫語穿了件煙紫色的長款禮服, 款式低調,簡單的用發帶束了長發,沒有佩戴項鏈手鐲,露著好看的鎖骨線條,空落落的手腕更加的纖細。

夏澤下意識的看向林漫語的左手無名指, 直到看到了那一枚內嵌的鑽石的婚戒, 微蹙的眉頭才舒展開來,“抱歉,我應該過去接你的。”

林漫語下車挽上他的左手臂, 沒多少情緒上的起伏, 淺淡的回道:“你忙不過來,我能理解。”

何況, 他也是安排的專車去接她的。

兩人邁向台階,夏澤的餘光一直克製隱忍的在打量著林漫語,關心和詢問的話在幾番猶豫後變成了一句, “你想要的那幅畫, 今晚拍下來。”

林漫語清清冷冷的“嗯”了一聲, 沒有過多的回應。

夏澤和林漫語認識已經很多很多年,她這清冷淡然的性格,他早就習慣,結婚後,對她的愛好和事業,他都是全力支持的,她不喜歡出席活動飯局,他也不會要求她陪同自己。

今晚的慈善拍賣晚會,是因為有她欣賞的名家作品,不然她也不會出席。

可她願意出席,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夏澤已經很開心。

兩人一起進了會所,今天受邀出席的,都是A市的名流權貴,大家盛裝出席,自然也不僅僅是為了晚上的拍賣,而是拍賣開始前的社交。

夏澤的公司需要發展,這樣的社交避不可少,林漫語一直挽著夏澤的手,入了場所後,一直維持著淺淡的微笑,安靜的陪著他和在場的人打招呼寒暄。

林漫語全程陪同,夏澤反而沒辦法專注於社交,他時不時會側目打量她的神色,她就好像是戴了個微笑麵具,神情沒有任何的起伏改變,眼神也因為遊離而顯得冷漠。

她在他的身邊,仿佛隻是在失神發呆,根本沒聽他和其他人的交談內容,除了碰麵時打招呼外,她基本不會發出聲音。

夏澤知道,她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到底是於心不忍,和人簡單的交談了幾句,夏澤就把林漫語帶到了主辦方安排的位置,整個場所的座位區,也就零零散散的坐了幾個和林漫語一樣不想交際的人。

夏澤:“你在這等會我,好麼?”

林漫語落了座,還是回問了句,“真的不需要我陪同嗎?”

她既然答應了要和他一起出席,就是做好了陪他應酬社交的心理準備的,雖然不喜歡,也幫不上什麼忙,但挽著他的手,露出恰當好處的笑容,對她而言沒有難度。

夏澤搖頭,低沉的嗓音透著溫柔,“不用。”

林漫語不再多言,點點頭,接受了這個對彼此都好的安排。

不用時刻顧及林漫語的狀態感受,夏澤再去交際就變得遊刃有餘了,往常出入這種場所,他其實不用多刻意主動,自然會有人靠過來。

政商不分家,夏城泉明麵上沒有幫過夏澤任何,但不可否認的是,有這麼個父親,大家都會買單。

但今晚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夏澤總覺得大家對他的態度變得微妙了幾分,言談間不冷不熱的透著疏離,似乎都是想和他撇清關係的樣子。

夏澤疑惑,但也不惱,他今晚的目標,是孔敏珠。

不久後,孔敏珠進入了會場,大家的注意力都自然而言的落過去,和孔家有不少往來的人已經把孔敏珠圍了一圈。

夏澤瞟了眼那熱鬨的人群,步子頓了頓,顯然已經沒有了他的位置。

無妨,那就等孔敏珠落座後再說吧,他們的位置隔得不遠。

這樣想著,夏澤便回了位置。

林漫語聞聲抬頭,“忙完了麼?”

夏澤輕點了下頭,很多想問的問題都堵在了嗓子眼,最後他拿過桌上的拍賣手冊,那裡有今晚的參與拍賣的作品介紹以及流程順序,他找到林漫語感興趣的畫作,確認了它被拍賣的時間後,又把冊子遞給林漫語,詢問道:“還有其他喜歡的嗎?”

林漫語接過冊子,垂首緩慢翻閱著。

夏澤就坐在她的身邊,安靜看著她的側臉以及脖頸線條。

從認識她以來,這是他們最常有的相處方式,他習慣這樣不動聲色的注視她。

場內的喧囂吵鬨好像被自動屏蔽掉,夏澤滿心滿眼都是林漫語。

孔敏珠一直到拍賣要開始了才回了位置,場所的燈光適時暗下來,隻留下展台的光,主持人上了場,孔敏珠的目光已經放在了主持人身上,無心和周圍的人交談。

現在顯然也不是交談的好時機,要和孔敏珠交談,隻能等拍賣結束了。

林漫語看上的畫作很小眾,競拍的人並不多,夏澤很輕鬆的把這幅畫給拍了下來。

孔敏珠高價拍了三件作品,拍賣進行到三分之二的時候,她起身離席。

夏澤和林漫語說了聲,連忙起身跟了過去。

等出了安靜的拍賣場地,夏澤長腿邁過去,出聲喚住她,“孔董。”

孔敏珠駐足回頭,麵上沒有任何的意外之色,像是早就知道他會追上來一般,輕輕頷首場麵的回了一句,“夏先生。”

夏澤這一句“孔董”既是尊稱更是透著有工作上的需求,而孔敏珠回以“夏先生”,則是不戳破的婉拒了。

“孔董急著走麼?方便給我十分鐘的時間嗎?”夏澤並未因此放棄,努力的爭取道:“有些話原本是想換個安靜的環境,和孔董好好聊聊的,但是和孔董助理聯係了幾次,想必孔董近來太忙了,我才一直沒得到回應。”

夏澤能直接這樣提,孔敏珠眸色深了些許,有意無意的說道:“談不上很忙,不久前剛和令尊用過晚餐。”

拋出夏城泉,是孔敏珠故意的。

父子倆對她截然不同的態度,也是孔敏珠想要摸清楚的。

夏城泉到底是怎麼想的?

“是麼?”夏澤麵色倒是淡然,不緊不慢的詢問出聲,“不知道具體情況,但希望孔董和我父親用餐愉快。”

愉快不愉快孔敏珠沒有表態,而是接著說道:“夏先生急著找我,是有什麼想和我說?之前為什麼不和夏書記一起來用餐?或者,讓夏書記和我傳達也是可以的。”

孔敏珠的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她明擺著告訴夏澤,他想要的合作,隻要夏城泉開口,基本不是問題。

“父親和孔董用餐,自然是有你們想談的事情,我的事情就不參和在一起了。”

夏澤簡單的把自己和父親夏城泉撇清,也是對孔敏珠解釋,為什麼夏城泉和她用餐時,對他的事情隻字不提。

“哦?”孔敏珠饒有興趣的挑眉,“夏先生的意思是,你公司的運營和夏書記無關,你現在站在我麵前,要和我談的事,也跟夏書記無關?”

夏澤沒有猶豫的頷首,“是,我父親一心從政,對做生意的事情並不感興趣,夏氏是我一手創立,我現在站在這裡,是想和孔董爭取下合作。”

很有骨氣又很直接的回答,落在孔敏珠眼裡,卻多了些諷刺的不現實,她揚唇笑了笑,淡淡的開口:“夏先生,拋開了夏書記的兒子這個身份,你真的覺得很多合作,會那麼好談成嗎?”

孔敏珠的回答同樣直接不留情麵。

夏城泉明麵上沒幫過夏澤任何,可在A市要混個商圈,誰又會不知道夏澤是夏城泉唯一的兒子呢?

不看僧麵看佛麵,很多看似水到渠成的合作,賣的也都是夏城泉的麵子。

夏澤斂了笑,年輕的眉目裡都是傲骨,“孔董,我父親是誰我無法決定,也不會去隱藏否認,而那些我想談的合作,也不會因為好不好談,就影響到我的決心。”

不好談的合作,他一樣會去談。

他決定創業從商的時候,夏城泉就說了,成功失敗都靠夏澤自己,他當父親的,不會給他提供幫助的。

夏澤也同樣沒想過要夏城泉的幫助,創業到現在,疲累的時候當然會有,可他也從來沒想過要從夏城泉那獲得捷徑。

孔敏珠又道:“夏先生沒想過和H&Y公司進行合作嗎?”

夏澤搖頭否認,“暫時未有。”

不和H&Y進行合作的原因,倒不是因為孔氏和孔竹生之間那些不可言說的關係,純粹是因為夏澤創辦的公司和孔竹生的公司涉及的完全是不同的領域,目前而言,並找不到任何有交集可以合作的點,如果將來企業擴張版圖轉型,有合作的可能的話,夏澤不會排斥抵觸。

“暫時”兩個字,充滿了未知性。

孔敏珠故意道:“聽聞夏書記和H&Y近期走得很近,我還以為夏先生和H&Y那邊和合作呢。”

聽到這裡,夏澤逐漸回過神了。

為什麼之前進了會場,大多數人都對他神色冷淡,不欲跟他多做交談的樣子,原來不是錯覺。

夏城泉和H&Y的孔竹生最近走得很近麼?

他久未歸家,對此一無所知。

夏澤在心裡歎了口氣,麵上隱藏得很好,沒有表現出半分,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心裡的疑惑解開,說話的思路就更清晰明了,再次沉聲重複了遍,“以我父親一心從政的心思,就算和H&Y的孔董走得近,那也是兩人處得來,我父親有我父親的思量,而我對我的公司有我自己的考量,父親有交友的自由,選擇和誰合作是我的權利。”

夏澤不會因為想和孔敏珠合作,就去阻止夏城泉和孔竹生來往,同樣也不會因為夏城泉和孔竹生走得近,就不去爭取和孔敏珠的合作了。

這是兩碼事,他分得很清楚。

這一番話說出來,倒是讓孔敏珠覺得有幾分驚喜,對夏澤的印象刷新了幾分,她原本以為像夏澤這樣的“官二代”創業,就算有三分自己的誌氣和能力,其餘七分指望的也是父親的人脈資源。

夏澤竟然不是?

夏澤接著道:“我也相信,能讓孔董決定和我合作的,一定是認可我們公司的實力,而不是因為我的父親是誰,對麼?”

三言兩語給孔敏珠扣上了高帽,若是她因為夏城泉和孔竹生走得近,就完全不給他機會,就不夠大度理智了。

孔敏珠神色並無不悅,“看來夏先生對自己的公司的實力很有自信。”

“希望孔董能給我個展現的機會。”夏澤語氣誠懇。

孔敏珠稍作沉默,隨後點了點頭。

夏澤眸色亮了亮,順勢提出邀約,“方便的話,是否可以邀請孔董明晚一起用餐?”

“夏先生若真有實力,不必在飯桌上展示。”

“孔董的意思是?”

“三天後孔氏的招標會是夏先生展現實力的好機會,夏先生好好準備。”

飯桌上談成的合作難免有些“曖昧”,夏城泉那邊既然已經選擇了和孔竹生交好,不管孔敏珠在不在意,為了不惹怒父親,她都不好再跟夏家的人私下有過多的交流,讓夏澤來參加招標會,是公平公正的,合作能不能成,就看他自己的了。

夏澤會意,已經心滿意足,唇角微揚,不卑不亢的回道:“謝謝孔董,我會儘自己最大努力,來爭取和孔氏的合作。”

孔敏珠不再多言,抬腳離開。

重新回到座位上,夏澤一派輕鬆的落座,湊到林漫語的耳畔,低聲道:“累了麼?要不要早點回家休息?”

拍賣將近尾聲,她想要的東西也被拍賣到手,林漫語點了點頭。

兩夫妻便悄然離場,行走間夏澤詢問道:“今晚回哪邊?”

他們倆在市區的位置是買了房子的,離夏澤的公司很近,平日裡夏澤要是工作繁忙,為了方便會住新房,而林漫語要是在A市的待的時間不久,也會直接回那。

不等林漫語出聲,夏澤又建議道:“時間還早,不如回去看看夏佑?他很久沒見到你了。”

林漫語沉默了片刻,才輕輕“嗯”了一聲。

說是回去看看夏佑才驅車回了老家,但林漫語進了屋子後隻是去和夏城泉夫婦打了聲招呼,然後就回房卸妝洗漱了。

夏城泉不喜不怒的瞟了眼夏澤,完全沒有要跟他交談的意思,轉身就回床上躺著了,倒是朱荷立在房門口,瞅著好久不見的兒子仔細打量,總覺得他又清瘦了幾分,嚷嚷著要下廚給他煮點夜宵。

躺靠在床上的夏城泉不悅出聲,“他都快三十歲的人了,肚子餓自己不會下廚去弄吃的嗎?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得了,還下廚折騰什麼?”

聞言,朱荷橫眉瞪了夏城泉一眼,給了個死亡凝視。

“爸說得對,媽你就彆忙活了,我不餓,一會洗洗就睡了。”

說完,像是怕朱荷勸自己,夏澤忙抬腳走了。

眼看著夏澤走遠,朱荷關上門,怒氣衝衝的走向夏城泉,數落道:“夏書記,我尋思著你也就阿澤這麼一個兒子,我們也好不容易才見著他一會,你每回都冷言冷語做什麼?難不成你在外麵有彆的兒子,父愛都給彆人了,分不到阿澤身上了?”

“呸呸呸!”夏城泉坐直身子,眉頭緊鎖,“朱荷同誌,說話要注意分寸,不要胡言亂語!”

“那我有說錯嗎?你哪回給阿澤好眼色了?難怪他都不樂意回家,換做誰會樂意回家啊?”

某些程度上朱荷也認可夏城泉的,不插手夏澤的事業,任他自己摸爬滾打,但到底是自己肚子裡掉出來的肉,朱荷看著勞累的夏澤難免心疼,也會埋怨夏城泉對兒子不聞不問不管不顧。

夏城泉可不服氣,說話聲音大了些,“那他給過小佑父愛嗎?小佑還不到四歲!生了孩子就不著家,當爸當媽的對孩子都不上心,小佑不肯說話,指定跟他們兩個有關係!”

“……”

“真要沒空管孩子,那就先彆生啊,生了不管小孩子多造孽?我每次看著小佑那樣,我都心疼,他們倒好,全部不當一回事,我乾嘛還要給他父愛?”

夏城泉夫婦對孩子的教養方式一直是放養,給足了孩子自由,任由夏澤選擇自己的人生,無論是婚姻還是事業,他都是自己做決定的。

唯獨夏佑出生後,夏城泉開始對夏澤逐漸產生了不滿,兒媳婦他沒資格立場說,但兒子他總能批評幾句吧?

夏城泉對夏佑有多寵愛心疼,就有多不想搭理夏澤。

朱荷被噎住,語氣弱下去,但還是維護著夏澤說道:“你一把年紀了心胸不能豁達點?跟自己兒子較什麼勁?他工作忙說明有事業心,也並非完全不管小佑的,你不能把小佑存在的問題全部甩在阿澤頭上吧?”

“豁不豁達跟年紀有什麼關係?什麼叫做我跟自己兒子較什麼勁?憑什麼我這個當爹的就得讓著他啊?他是二三十歲的人,又不是兩三歲的人!”夏城泉據理力爭,“還有,工作忙有事業心就是不管孩子的理由嗎?你仔細想想,當初我們倆生下他的時候,工作不忙?那我們當爹當媽的,是沒照顧他還是沒給他家庭溫暖啊?”

生下夏澤的時候,夏城泉也在事業上升期,但他把工作和家庭權衡得很好,該給夏澤的陪伴從來沒少過。

朱荷:“那能一樣嗎?你是看不出阿澤有多忙嗎?”

“怎麼不一樣了,他不能權衡家庭和工作,說明自己能力不夠,能力不夠何必生孩子,讓孩子遭罪?”

一說到這些,夏城泉就滿肚子的火,要不是看在夏佑現在開朗樂觀多了,剛剛夏澤喚他的時候,他連應都不會應一聲的。

真是氣死了。

在工作場合總是樂嗬嗬的夏城泉,說起家庭問題時,那是滔滔不絕,寸步都不會讓的。

結婚這麼多年,朱荷很清楚,在這個問題上,她要再說下去,夏城泉能和她辯論到天明,說不定還要把夏澤拉進來接受一通思想教育。

朱荷搖了搖頭,懶得繼續說了,脫鞋上床,背對著夏城泉躺下。

管不了管不了,讓這父子倆自己較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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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澤並沒有直接回房,而是去了夏佑的房間,他在房門口站了很久,猶豫著要不要開門進去。

門縫是暗的,夏佑應該是睡了,夏澤知道他已經開始上小學了,想問問他上學的生活怎麼樣,適不適應,和同學們處得怎麼樣,可又擔心會吵醒他,更加擔心……夏佑隻會看著他,沉默不語。

就這麼猶豫的站著,房門卻自己開了。

許久未見的父子倆猝不及防的撞了個正著,夏佑仰頭看著夏澤,不躲不閃,不言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