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好好的怎麼會從馬背上跌下來???”
烏拉那拉氏是個很注重儀態, 呆板端正得幾乎苛扣自己的女人。因為這, 她和著太子妃瓜爾佳氏一直是最得康熙老爺子心的兒媳婦。外人對她的評價永遠都是好的, 可是現在, 不敢置信爬滿了她的麵容,眼中的憤恨、哀切是那麼的明顯。身上所穿的服飾甚至因為一夜不變的坐姿顯得有些淩亂,烏拉那拉氏也沒有時間顧忌,她的所有心神都放在裡屋正處於昏迷不醒狀態中的唯一兒子的身上……
烏拉那拉氏不相信這是一個意外, 她堅定的相信這是有人謀害她的兒子。可能是雍王府後院的女人, 也有可能是胤禛的政敵。要知道她的弘暉可是胤禛的嫡長子,也是唯一的嫡子。
烏拉那拉氏眼中閃過猙獰:“說啊,怎麼不說話。告訴本福晉, 你們就是這麼看顧大阿哥的???”
下人們膽戰心驚的跪了一排, 其中弘暉的奶嬤嬤更是幾乎將腦袋都磕破了。奶嬤嬤誠惶誠恐,滿臉是血的解釋:“請四福晉息怒,非是奴婢沒有看顧好大阿哥,而是……八皇子殿下和九皇子殿下、十皇子殿下都在那兒, 說會好好教侄兒騎馬的。奴婢一介奴才, 如何管違背主子的命令。”
說著奶嬤嬤又重重的磕了幾下腦袋:“如果奴婢知道會讓大阿哥麵臨如此險境,奴婢就算拚著粉身碎骨,也萬萬不敢將大阿哥交給幾位皇子殿下啊!!!”
烏拉那拉氏布滿了陰霾的眼中再次閃過猙獰。胤禩、胤禟、胤(e)嗎,很好她記住了, 要是弘暉出了什麼事,就算拚著被她的爺厭棄,她也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她就這麼一個兒子, 就這麼一個依靠啊!
她的弘暉……
烏拉那拉氏漠然的看著跪了一地的下人,“自去領罰。”她儘量控製將這些下人殺之而後快的心,慢慢地從座位上起身。長時間保持不變的坐姿,讓她的動作有些僵硬,卻無損她從骨子裡透出的威儀,即使此時此刻的她滿心都是瘋狂,有種天塌了,會拉著所有人陪葬的瘋狂。
烏拉那拉氏慢慢地移動身子,慢慢的走進裡屋。
她在床沿上坐了下來,那雙有些紅腫乾澀的杏眼靜靜的看著躺在床榻中央一動也不動的孩童,她的手顫抖的伸出,顫抖的覆蓋在孩童的臉上。注意到孩童還保持著若有似無的呼吸時,烏拉那拉氏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麵。
“弘暉,額娘的大阿哥,你怎麼能這麼貪睡。”烏拉那拉氏一手輕柔的搭在孩童的臉上,一手擦拭著眼淚。她說的話柔柔的,卻帶著一種魔力,能夠讓人不自覺的沉浸於此中。
“弘暉,你再不醒來,去上書房讀書的時辰怕是要誤了。”
依然沒有人回答,烏拉那拉氏也不在乎有人回答,她像是自言自語一般,依然呢喃道:“其實誤了上書房讀書的日子也沒什麼,隻要額娘的大阿哥能醒來,就算讓額娘就此死去,額娘也甘願。”
“弘暉,額娘的大阿哥,不要丟下額娘好不好。要是連弘暉都丟下額娘,額娘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話語是那麼的哀傷,但更讓人哀傷的卻是她木然一片的眼睛。裡麵什麼都沒有,有的隻是麻木和心死。對的,烏拉那拉氏的心早就死了,從她唯一的兒子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床榻上,從她的丈夫一晚上都沒有出現開始,她的心就死了。
身為四福晉,烏拉那拉氏從來都是那麼善解人意,從來都是那麼明白胤禛的心。但烏拉那拉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情願自己是個同八福晉一樣喜歡拈酸吃醋,將自家爺管得像自家兒子的妒婦,這樣她就能理直氣壯地的責怪胤禛到底是兒子重要,還是康熙老爺子分配的政務重要……
對的,胤禛隻是因為政務的牽絆,所以沒有在弘暉出事後,第一時間返回雍親王府。即使他心中其實很擔心嫡長子弘暉的安危,但誰讓他的福晉,烏拉那拉氏是個十分能乾,能把後院之事處理得妥妥當當,讓他心無旁貸的專注於將皇太子拉下馬來的好妻子呢!所以胤禛就這麼‘放心’的延後了回府的時間,卻不知他心目中能乾的好妻子,已經瘋狂絕望到想大開殺戒的地步……
好在弘暉及時的蘇醒了過來。
季言之茫然的睜開眼睛,入目的便是一張喜極而涕的臉龐。那是烏拉那拉氏的臉,即使她的模樣隻算清秀,但母性的光輝卻讓她看起來格外的美麗。
烏拉那拉氏收回顫抖的手,擦拭著喜極而涕的淚水。“醒了?感謝長生天,額娘的大阿哥終於醒了。”她的聲音在顫抖,不過那是喜悅,不敢置信的原因造成的!
季言之敏銳的感覺到了。他張了張嘴,“額娘,孩兒想…喝水…”他的聲音乾澀沙啞,明顯是缺水過多的緣故。
烏拉那拉氏趕緊起身,親自倒了一杯水,又親自扶著季言之從床榻上坐起,一口一口的喂著季言之喝水。
此時的季言之已經接收記憶完畢,知道他如今的身份是愛新覺羅&弘暉,生母是孝敬憲皇後烏拉那拉氏,生父則是雍正帝愛新覺羅&胤禛之時,不免感到有些啼笑皆非。畢竟他叫愛新覺羅&保柱的時候,可是跟保成這位他唯一承認的兄弟一體雙魂,可是叫康熙這位老爺子汗阿瑪的,如今…嘖,居然要叫皇瑪法,可是人生無常,命運多變啊!
好在季言之一直挺隨遇而安的,叫爺爺就叫爺爺,叫爹就叫爹吧,反正叫了自己又不會少一塊肉。
季言之心中嘖嘖兩聲,就把目光放在了烏拉那拉氏身上。曆史上,弘暉去世後,烏拉那拉氏是最痛苦的吧,畢竟那是她唯一的兒子,是她唯一的依靠。
失去了弘暉,即使後來為了讓烏拉那拉氏振作起來,雍正將鈕鈷祿氏所生的弘曆抱養給她撫養,但也未能讓心死若灰的烏拉那拉氏重燃對生的希望。不然烏拉那拉氏不會在成為皇後後,就病榻纏綿,也不會在大好的年華就這麼的去了。
仔細想想,胤禛這家夥挺渣的!
嫡福晉唯一的兒子死了,不想著查找原因,反而因為和異母弟弟有牽扯而隱忍不發,甚至阻攔烏拉那拉氏調查,將真正的幕後凶手放過。
後來又把純正血統(指鈕鈷祿氏是滿人)的弘曆丟給烏拉那拉氏撫養,這種‘安慰’嫡妻又順帶抬高弘曆身份、暗示繼承人的舉動,確定不是往烏拉那拉氏的心間紮刀子……
季言之心中暗嘲,如今他成了弘暉,弘曆那個敗家的二傻子,就彆想著踩烏拉那拉氏上位。
“額娘,阿瑪呢!”季言之眨了眨眼睛,滿是舐犢的道。
烏拉那拉氏的手微微一頓,然後揚起了一個很溫柔的笑靨。“你阿瑪在忙事情呢,等晚膳的時候,大阿哥應該能夠看到四爺的!”
“那額娘陪弘暉好不好!”季言之有些羞澀的道:“弘暉讓額娘擔心了,所以就讓額娘陪著弘暉的同時,弘暉也陪著額娘好不好!”
——好,怎麼不好啊!
烏拉那拉氏覺得自己的眼眶濕漉漉的,卻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欣喜。她的弘暉總是這樣,怎麼不讓她把他放在心間裡疼呢!
“額娘還有事務要處理呢,陪不了弘暉多久的!”
烏拉那拉氏說話間又將手搭在了季言之的額頭上,試探著他的體溫。“太醫來得太慢了,胭紅,快去催催!”隨著烏拉那拉氏的話落,候在門口的胭紅應了一句,便快速的出了正院,同先前的姐妹胭脂一樣,出府快速的往紫禁城的方向奔去。
胭紅在宮門口碰到了胭脂。
嬌俏的小姑娘身旁,跟著一位頭發胡子皆花白的太醫。那是太醫院的院正,陸太醫。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陸太醫無語的道:“再者說了,兩條腿兒走路,哪有四條腿兒跑快。”
“陸太醫,你彆唧唧歪歪了行嗎。”潑辣的胭紅有些不客氣的道:“耽誤了我家大阿哥的病情,你賠得起嗎。”
陸太醫不以為意的搖搖頭,邊上馬兒邊回嘴,“是啊,賠不起,老夫全家加起來也賠不起哦!”
兩條腿兒走路,的的確確比不上四條腿兒跑得快。這不陸太醫很快就到了雍親王府,又很快速的被胭脂、胭紅一起迎進了正院,為正和烏拉那拉氏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的季言之診脈。
“四福晉,弘暉阿哥已經沒有大礙了!”
陸太醫有些不可思議,但這是事實。弘暉被送回府裡時,奄奄一息到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小命保不住,可結果一晚上過去,弘暉阿哥就又活蹦亂跳的了。
唔,用‘活蹦亂跳’這個詞彙來形容安安靜靜待在床榻上,半倚靠在烏拉那拉氏懷中的弘暉阿哥(季言之),或許不太合適,但陸太醫沒有說假話,弘暉阿哥(季言之)身體的健康程度比他從瘋癲的馬兒的背上跌下來之前還要來得好,這讓陸太醫不得不懷疑,一晚上都在守著他的烏拉那拉氏給弘暉阿哥(季言之)喂了什麼靈丹妙藥。
可惜烏拉那拉氏並沒有給弘暉(季言之)喂什麼靈丹妙藥,甚至昨夜裡,季言之有段時間呼吸局限於無的時候,烏拉那拉氏因為恐懼、害怕的原因,還把藥給打翻了。所以麵對陸太醫所言的這句‘弘暉阿哥已無大礙’的說詞,烏拉那拉氏是一百個不相信。
“你確定?要不要重新給弘暉把把脈。”烏拉那拉氏抱緊了溫順倚靠在她懷中的獨子,難得小心翼翼的詢問陸太醫的意見。
陸太醫也覺得自己該再次給季言之把脈,所以號稱太醫院醫術最為精湛的陸太醫無視了季言之那看傻麅子的眼神,伸手再次給季言之把起了脈。
“四福晉,老夫堅持老夫所說的那句話,弘暉阿哥已經無大礙!”
“長生天保佑!”
烏拉那拉氏再次抱緊了季言之,然後鬆開,難得用舒心的微笑對著陸太醫道:“那就勞煩陸院正為弘暉阿哥,再開點調養身體的藥吧。陸院正知道的,作為一個母親,總是希望給孩子最好的!”
“這是當然的,還請四福晉放心,老夫知道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