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 45 章(1 / 2)

這個半夜,陸晝衝出偌大的像是牢籠的彆墅,眼睛發紅地衝到車庫裡去,拉開其中一輛車子的車門,手發著抖,插上鑰匙,點火,開著車一路最大碼速疾馳。

他給顧婉之打了幾個電話,但是,沒人接,長長的停音讓人心慌。

車子在路上闖了好幾個紅燈,交警透過車窗看見這張戾氣叢生的年輕的臉,嚇了一跳,連忙試圖攔住,但陸晝猛踩油門,車子飛飆而過。

陸晝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狠狠抹了下臉,將臉上莫名的濕意抹掉。

怪不得……

怪不得這些年來總共見過顧婉之三次,每一次,她都用那種欲言又止、難過又悲傷的神情看著自己,她每次來,陸晝分明感覺她是在乎自己的,她擦著相框,背影微微顫動,分明是在哭。

可是陸晝自以為是地恨她,恨著她拋棄了自己,每次都對她極儘冰冷的嘲諷,甚至連見麵的機會都不給她,每次沒說上三句話,便冷冰冰的扭頭就走。

自己多麼自以為是……

是自己太小,嚇得記憶混亂了,是陸建衝故意誘導,整個陸家的親戚,包括陸煥聞等所有知道內幕的路家人,全都是沉默的幫凶。居然讓自己恨著最愛自己的人那麼多年。

上次母親來,陸晝便注意到,她頭頂已經生出白發了,每三年,她的模樣便明顯蒼老幾分。

她愛自己,她是愛自己的,自己被扔在彆墅淒冷孤寂一個人的時候,顧家衰落,她試圖以她自己的力量將自己帶走,她隻是沒成功而已,這並不代表她不愛自己。

陸晝忽然想喜悅地笑,可彎起唇角,眼眶卻紅了。

而自己——

十年來,沒有對她有一絲一毫的關心,全是冷漠和惡意刺傷。且在她被陸建衝關起來,當做最後一道脅迫自己的籌碼時,不知道過得好不好時,自己還在做陸家風風光光的繼承人,還在情竇初開。

自己真是不稱職、無用、且可笑。

陸晝瘋狂地踩著油門,周圍車輛的燈光以極快極快的速度從他臉頰上照過去,忽明忽暗,照亮他像是鮮活起來了,卻又悲慟到無以複加的神情。

他飛馳到一處彆墅,這麼多年來,他一直以為母親遠走高飛,去了國外,三年來回來一次,但現在陸建衝說她在國內,還被關了起來,那麼,說不定會在之前一次對話中提到過的地方。

他血液狂奔,拉開車門,飛奔下去。

可,沒有,這裡漆黑一片,沒有任何人。他衝進彆墅,四處找遍。

不在這裡,那會在哪裡?

陸晝焦灼如焚,回到車上,重新發動車子,天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大雨,劈裡啪啦將一切都模糊,車子很難在大雨中飛速行駛,其他車子不得不都慢了下來,最後隻剩下他一人的車子,一往無前地從紅燈衝了過去。

陸家很多房產,他一一找遍。

可是,沒有,全沒有,每次衝進去前,陸晝都滿懷希望,可當衝進去發現並不在的時候,心臟便直直墜落下去。也是,陸建衝現在是把她關了起來,作為脅迫自己的籌碼,又怎麼放在自己找得到的地方?

自己真是混蛋,竟然就這樣蒙在鼓裡整整十年!

他不知道找了多久,漆黑的頭發濕漉漉的,渾身濕透,心臟和身體都如墜冰窖,越來越絕望,神情也越來越冰冷麻木。他唇色蒼白,死死攥著拳頭,受傷未愈的腳踝的繃帶泡在雨水裡,已然悄然發炎……

陸晝抹掉臉上的雨水,拉開車門,打算上去,卻忽然一瞬間,全身卸了力氣。他意識到自己活了這麼多年,全是個笑話,被送上陸氏繼承人的位置,最初幾年,還真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少爺,含著金湯匙長大,無人可以並肩。

後來逐漸意識到父親的冷漠、母親的遺棄,也同樣隱約發現,自己哪裡是真正的繼承人,而隻是一個活靶子而已,那個位置,爺爺立下,父親卻千方百計想奪走,然後,捧起來送給他另一個心愛的兒子。

三年前陸項英第一次回國,自己以一摞照片,逼退他。

他以為此事就此作罷,陸項英不會再回來了。

可沒想到。

三周前陸項英第二次回國,自己不惜將計就計,以一場車禍,讓他和父親暫時不能提出換人的事情。

然而,最無法預料的是,陸建衝早就有後手了。

他攥著自己最渴望的東西,用以作為最後的王牌,脅迫自己,而自己什麼都沒有,自己的籌碼無非,一條命,一張找不到下落的遺囑。

……如果自己拚命,母親會怎麼樣?

他不能確定陸建衝說的話是真是假,但他完全不能冒險。

陸晝回到車子裡,雙手插在頭發裡,渾身透著濃濃的走投無路和絕望以及孤寂。他不知道在這裡待了有多久……

或許是昏睡了一覺,不停地做噩夢,等醒過來時,天還沒亮,還是這個漫長的黑夜。

他每次反複做夢,總會有一些模糊的記憶碎片湧入他腦海,他在夢裡總是以為那是真實的,可是夢醒後,會發現全都是自己的臆想。

包括那個,謝糖從海中救下自己的夢,是自己這輩子最不可能、最荒謬的臆想——

她討厭自己、從不喜歡自己,又怎麼會不顧生命地救他。

全世界,沒有人會豁出生命保護他。或許母親會是唯一一個,但自己卻沒能保護好她。

……

陸晝漆黑眼睫重重一顫,修長手指在屏幕上停頓許久、許久,久到他以為天快亮了,但天還沒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