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與長麓的戰事愈加激烈,燕王命鬱衍從中離間,渾水摸魚。可他當然不知道,鬱衍早已聯係上長麓。
長麓一方已經為此戰準備了很長時間,遊刃有餘,自然不介意陪鬱衍做個戲應付燕王。
隻是這戲還沒持續多久,西夏王城被攻破的消息便傳到了江都。
“怎麼可能!”燕王將信函砸到地上,大發雷霆,“三個月,前後隻持續了三個月時間,西夏這麼輕易就被滅了?!”
暖閣內眾人跪了一地,鬱衍跪在最前方,不緊不慢道:“父皇息怒,保重龍體要緊。”
燕王氣急攻心,臉色漲得通紅,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身邊侍奉的老太監見狀,連忙派人送上湯藥。足足灌了大半碗進去,才勉強緩和過來。
“長麓……”燕王氣息不穩,緩緩道,“長麓此番非但沒有絲毫折損,反倒振奮了士氣,再這樣下去,拿下我大燕隻是時間問題。”
鬱衍道:“兒臣曾與長麓簽訂協約,三年內除非我們率先違約,否則他們絕不出兵。”
“才三年……”短短幾個月,燕王仿佛又老了許多歲。他斜倚在小榻上,咳了幾聲,“不行,大燕不能總是這般被動。”
鬱衍:“父皇的意思是……”
“主動出擊,出其不意。”
鬱衍眼眸微微一亮,卻沒說什麼。
燕王擺擺手:“孤還要再想想,你先下去吧。”
鬱衍:“是。”
鬱衍朝燕王俯身跪拜,臨走時看見內侍又把湯藥端上來,讓燕王服用。
鬱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湯藥,轉身走了。
牧雲歸難得沒跟他一起去禦書房,鬱衍乘轎回到寢宮,剛走進門,便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鬱衍回頭,朝他招了招手:“門關上,進來。”
牧雲歸合上寢殿門,鬱衍已經走到桌案邊坐下。
他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函,放到桌上:“主人請過目。”
那信函表麵空白,隻在末端寫了小小兩個字。
——“祁宣。”
祁宣,是葉舒傳信用的化名。
鬱衍把信拆開,信紙上是一封問候家書。牧雲歸遞上一個瓷瓶,鬱衍用毛筆沾了點瓶中液體,小心在信紙上描摹。
在特殊藥水作用下,原本的文字消失,浮現出一封新的信函。
筆跡也變得完全不同。
鬱衍細細讀下去,嘴角浮現出一抹笑意。
牧雲歸等到他讀完,才低聲道:“主人看上去很開心,是葉相帶來什麼好消息麼?”
“不是葉舒。”鬱衍眼裡藏不住笑意,“是晉望的來信。”
他把信又通讀一遍,起身丟進火盆裡:“葉舒生了,是個男孩。”
牧雲歸點點頭:“果真是好消息。”
“是啊。”信紙很快在火盆裡化作灰燼,鬱衍道,“我前幾日還在想,算算日子也該有消息了。”
他笑道:“戰事告捷,又喜得麟兒,晉望這命也太好了。”
鬱衍說到這裡,視線往身邊的人身上瞟了一眼。
他就不一樣。
等了好幾個月,人家孩子都生了,這死木頭還沒開竅。
這人明明對他有意,卻總是待他這幅克製有禮的模樣。鬱衍也不打算主動,話本裡可都是乾君主動的,哪有他這樣。
他就等著,看這木頭腦袋能撐多久。
鬱衍想到這裡,轉身回到桌案前:“葉舒是初八生產,距離現在隻過了十多天,現在準備準備,或許還來得及趕去參加小崽子的滿月宴。”
牧雲歸道:“主人慎重。現在戰事剛剛平息,若被人發現您私自前往長麓,恐怕……”
“無妨,我自有安排。”
三日後,二皇子鬱衍忽然病倒,向燕王請示出城前往彆莊修養。
寢宮外車馬裝點完畢,鬱衍在牧雲歸的攙扶下走出來。
他臉色蒼白,帶著病容。
還沒等上馬車,卻聽得有內侍高聲喚道:“五殿下駕到。”
鬱衍:“……”
鬱鴻帶著人快步走到鬱衍麵前:“皇兄,我剛聽說您生病,這是怎麼了?”
“咳咳……”鬱衍嗓音低啞,說話時氣息不足,“沒什麼大礙,馮太醫說找個僻靜之地修養一段時日便好。”
“這怎麼行。”鬱鴻道,“我從宮外帶來了一位大夫,醫術高超,讓他替您診治一下吧。”
他說著回過頭,一名老者從隨從隊伍中走出來。
鬱衍:“…………”
這人誠心來添亂的是吧?
鬱衍沉默不語,牧雲歸下意識側身攔住:“五殿下,太醫已經……”
鬱鴻打斷道:“主子說話,也輪得到你插嘴?”
“鬱鴻。”鬱衍低聲喝止。
鬱鴻抿了抿唇,神情低落下來:“好,我不罵他,皇兄再讓大夫診治一次好不好?我是擔心您……”
鬱衍注視他片刻,歎道:“扶我上馬車吧。”
鬱鴻這才開心起來,他從牧雲歸手裡接過鬱衍的手臂,把人扶上馬車。
那名老者也跟著上了車。
鬱衍自然不會是說病就病,這不過是他的計劃,要借故去彆莊修養,趁機離開江都,前往長麓。
誰知忽然殺出個五皇子……
牧雲歸心裡隱隱有些擔憂。
馬車內,鬱衍收回手,搖了搖頭:“這下你放心了?”
鬱鴻帶來的這位大夫與馮太醫的診斷結果一模一樣。
“皇兄說什麼呢,我並不是……”鬱鴻試圖解釋。
鬱衍打斷道:“如果沒有彆的事,你先下去吧。”
鬱鴻眼眸低垂,小聲道:“皇兄還是不肯相信我嗎?我明明一直在幫您。”
這幾個月,由於長麓與西夏的戰事,立儲之事暫時擱置。可這段時日,暗中向鬱衍投誠的大臣卻不見少,多半是這人做了什麼。
鬱衍道:“你想要人相信,就要拿出誠意來。你都不肯與我說實話,我要如何信你?”
鬱鴻張了張口,還想解釋,鬱衍卻道:“我累了,你回吧。”
鬱鴻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聲音也沉了下來:“那皇兄好生休息,臣弟告退。”
他帶著那名大夫下了車。
片刻後,車簾被人重新掀開,牧雲歸走進來。
“車馬已裝點完畢,可以出發了。”
鬱衍有氣無力地點頭:“好。”
牧雲歸吩咐車夫出發,來到鬱衍身邊:“主人可是將計劃告訴了五殿下?”
“嗯?當然沒有。”鬱衍道,“我怎麼可能告訴他。”
“那他為何……”
“診不出結果,自然隻能按照馮太醫的吩咐來辦。”鬱衍勉強笑了下,“你不會還以為我是裝病吧,咳咳,裝病怎麼瞞得過我父皇和馮太醫。”
牧雲歸一怔:“您……做了什麼?”
“從青玦那裡尋來的藥,隻需一劑便可使脈象混亂,看上去猶如重病纏身。”鬱衍眉宇微蹙,摸了摸滾燙的額頭,“就是藥效有點太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