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她眉頭微皺：“說起來，你怎麼不早些將這事公布出來？我總覺得你明明可以更早一點的。”
陸衍安輕輕撫摸著唐瀾剛剛洗過的，散發著洗發水香氣的柔軟長發，低聲道：“瀾瀾，我並不是不肯把這件事公布出來。”
“隻是你可能不知道，我上輩子的基地裡，就是晶核能夠提高異能的秘密被過早公開，才導致晶核的分配嚴重失衡，晶核都被高層牢牢把控著，用於自己提升異能，下麵的普通人根本接觸不到晶核，異能者強是強了，可總共就那麼兩個，之後遇上城市深處的喪屍爆發圍城，因為異能者太少普通人太多，城破後死了幾百萬人。”
“我不想再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唐瀾理解地點點頭，但是還是有所疑惑：“但是上輩子的基地和現在的基地也完全不同啊。上輩子你們這個基地混亂得很，各個軍方高層在那位首長各自為政，互相奪權，搞得基地烏煙瘴氣，沒有一點規矩和道德可言。可這輩子，你把基地建立得很好，大家也都認真按照規則為基地建設做事，難道這樣還怕控製不住嗎？”
“瀾瀾，人心本質的**和黑暗是人力無法消除的，再可怕的災難麵前，人的本質還是自私，永遠都是自己的命，自己的利益比彆人的更重要。人的道德底線有多高，單看誘惑有多大。我們無法改變這一點。”
“人性經不起考驗，所以我們隻能儘量不讓它們經受考驗。”
“你看我們現在的基地，看似好像人人大公無私，互相幫助，願意為基地做貢獻。但是如果你單獨拎出誰來，悄悄告訴他一個事實，他自己的存活和基地其他人的存活之間隻能選一個，但是犧牲他一個，就可以拯救整個基地的其他人，你猜他會選什麼？”
唐瀾微微一愣，心想，要是上輩子的自己，恐怕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犧牲自己。
不過在經曆過那兩次慘烈的背叛之後，現在的她，雖然在大體上還是願意為基地建設做事，但是那都是在不違背她自身利益的前提上的，如果真還有誰要犧牲她一個來換整個基地的存活，嗬，那就等著她的瘋狂報複吧。
唐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過在目光接觸到陸衍安溫和如陽光一般坦蕩平和的視線後，心裡又微微升起一絲自責感。
唐瀾心裡忽然有些慌亂，看著陸衍安的時候忍不住想，他會覺得這麼想的我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嗎？
陸衍安微笑著摸了摸唐瀾的肩膀，用一貫溫柔低沉的聲音說：
“瀾瀾，你不用去猜，因為無論選哪個，我們都沒有資格去苛責他。人都想活，一個人隻是想活著，他有錯嗎？如果其他人因為他的選擇死了，錯的不是他，是這個讓他做選擇的人，是那個規則。”
唐瀾心頭一震，眼眶發酸，在這一刻忽然差點流出淚來。
多久了，她等這一句話多久了。
重生以來，她立誌做一個冷酷恨毒的女人，再也不對人濫發什麼所謂的同情心，免得傷人傷己。
然而夜深人靜，她內心深處本來的善良和道德感總是會一遍又一遍地質問她：你認為這樣做真的對嗎？你不後悔嗎？你不愧疚嗎？你真的要變成這麼壞的人嗎？
她有時怨恨命運不公，怨恨那些辜負她善良的人不配得到自己的好心，有時又覺得自己沒必要用一部分人的錯去怪罪另一群人。
她到底做得對，還是不對，她現在這樣，在以後的將來，真的能心安理得地過日子嗎？
正如哲學家們所說：否定與自我否定，是人類永恒的問題。
她在做決定的時候從不遲疑，可這不代表她在背後的時候不會因此而困擾。
她覺得自己沒錯，可她也覺得，彆人也沒錯。
到底錯的是誰？唐瀾心中永恒地問著自己這個問題。
現在，陸衍安終於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她沒有錯，彆人也沒有錯，錯的，是讓他們做這樣選擇的世界。
“我們要做的，就是不讓這種錯誤的規則出現。”陸衍安低沉溫柔的聲音響在耳畔，唐瀾忽然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哪一刻，像這一刻這樣愛他。
人類需要□□上的伴侶，更需要靈魂上的契合。
陸衍安還在繼續解釋他的想法：“人類的**需要加以約束，而約束**最好的方法，就是乾脆不讓他產生這個**。之前我對基地的掌控力度還不夠，所以寧可之前基地發展得辛苦一點，慢一點，也必須為基地打好異能者的數量基礎。”
“但是現在，我們對那些新建立的基地有足夠的掌控力，他們的新異能者都是我們扶持著製造的，收獲的晶核分配也必須遵從我製定的規則，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麵前，他們即使心有不滿，在實力和輿論的雙重壓迫下，也不敢不遵從。”
“輿論很多時候都是沒用的，因為很多真正的壞人根本懶得在意你在說什麼。但是當輿論建立在足夠的實力上，它就會成為世間一把無往不利的利刃。因為但凡輿論所代表的，往往是大多數人的利益，符合更長遠的利益，有足夠的實力做威懾，人就能暫時放下那個卑劣短視的自己，做回高尚而聰明的自己。這時候，人心所向，披荊斬棘。”
“我們現在所處的，就是這樣的時候。”
說到這裡，陸衍安自信地勾唇，終於在唐瀾麵前泄露出一絲他作為曾經王者的睥睨：“這也是，我用以結束這個末世的信心來源。”
陸衍安從書桌後繞到窗邊，拉開了窗前厚重的簾子，看向外麵的天空。
唐瀾走過去，和他一起眺望著初春疏朗明亮的星空。
“新的局麵已經布好了，漁夫也應該收網了。”
陸衍安仰望著漫天的星子，將唐瀾的手握在手心裡，低聲喃喃。
……
這天下午，和唐瀾陸衍安兩人在岔路口分彆後，“蘇淼淼”忽然被一個戴著帽子壓低帽簷的人拍了一下肩膀。
“有人讓我交給你的。”這人匆匆將一個信封塞進“蘇淼淼”手裡，就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人群裡。
“蘇淼淼”十分狐疑這人的來曆，但是還是拿著信封回到了家，然後在客廳裡打開了信封。
一張信紙和幾片散發著幽幽暗香的花瓣從信封裡掉了出來。
“蘇淼淼”的心跳頓時停了一拍，她不敢置信地捂著自己的臉，兩頰變得緋紅。
然後就迫不及待地將地上的信紙撿起來，小心翼翼地在桌子上攤開。
信紙開頭第一句是：“你好，我心中的玫瑰花瓣~”
“蘇淼淼”看著這句膩死人的情人之間才有的浪漫稱呼，激動地捂著心臟在沙發上變成肉泥翻滾了一會兒，才恢複成三頭六臂的人形。
“他！他竟然這麼浪漫！”它激動地爬在地上，飛速地瀏覽整封信的內容，激動的淚水從蘇淼淼的那張臉上流了下來，蘇淼淼低著頭對自己腋下兩顆閉著眼睛麵色灰黑的喪屍腦袋深情不已地傾訴：“他！他太懂我了！陸衍安！他就是我的靈魂伴侶！”
“我就知道！他懂我，懂得我蘇淼淼這顆玫瑰花瓣一樣柔軟芬芳的心！隻有他知道怎麼欣賞我！我愛他，他也愛我！我們天生就是一對！”
“你們知道嗎？他竟然邀請我和她約會！啊！我太幸福了！他竟然約我出去和他約會，今天晚上，瞞著唐瀾那個醜女人，我們要約會了，哈哈哈，我們要約會了，哈哈哈，我們要約會了，哈哈哈……”
自認為是“蘇淼淼”的怪物神經質地念叨著，控製不住地崩潰成一團巨大肉泥。
幾十雙手腳從肉泥裡伸出來，又被擠回去，翻著白眼血跡斑斑的浮腫麵孔一一從肉泥裡浮出來，麵無表情地注視著這個世界，肉泥裡，一張嘴巴還在用奇怪的語調不停地說話。
“終於！終於！蘇淼淼要和陸衍安約會了，哈哈哈！我們要約會了！陸衍安要和蘇淼淼約會了！哈哈哈！陸衍安愛蘇淼淼，蘇淼淼也愛陸衍安！哈哈哈！哈哈哈……”
十幾米之外的陽台上，隱身著監控“蘇淼淼”的代號三不適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頭皮發麻地把這邊的情況通過通訊手表複述給陸衍安。
另一邊，陸衍安的書房裡，唐瀾無意識地咬著一隻鋼筆，有些期待地問坐在自己對麵椅子上的陸衍安：“你說，這隻蘇淼淼會喜歡我給它寫的情書嗎？”
“我覺得太矯情了點。”陸衍安臉色有些凝重，“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
陸衍安歎氣，一臉不讚同地看著唐瀾：“瀾瀾，我就說，你直接寫約會地點和時間就好了。這樣才是正常的約會邀請吧？你那個玫瑰花瓣，嘶……”陸衍安抖了抖。
唐瀾給了他一腳，被陸衍安抓住腳背好好地放回椅子下麵。
“你懂什麼？”唐瀾自信道，“我敢說，我這封信殺傷力比你建議的會議說明書大十倍不止。”
“真的麼？我的小玫瑰花瓣兒？”陸衍安現學現用，抓著唐瀾的手指深情一吻。
“走開！誰要你獻殷勤，等著被你的喪屍女王臨幸吧！”唐瀾嫌棄地拍開他的腦袋，嘴角卻抑製不住地翹了起來。
“喪屍女王消受不起，我隻要我的唐瀾女王臨幸就已經夠了。”陸衍安厚著臉皮貼過來，在唐瀾耳畔輕輕咬了一口。
“哎呀！你乾什麼！”
一隻鋼筆掉在了地上。
“滴滴。”這時，一聲極其微弱的響聲打斷了這一番情人間的狎昵。
唐瀾理了理衣服坐直了，陸衍安皺了一下眉，點開了消息，頓時哭笑不得。
“唐大情聖，被你你說對了。你的情話可比我的會議說明書效果好。”陸衍安苦笑著將代號三發過來的消息給坐在自己腿上的唐瀾看。
唐瀾瞥了一眼，也忍不住乾咳了一聲，有點心虛地晃著兩條光溜溜的小腿，看著地上的筆道：“那個，她待會兒去見你的時候，肯定會變回去的。你放心，我一直跟著你們倆，等出了城，離得遠些，我立馬出來救你。家裡準備著兩大缸熱水和消毒劑等著你回來，到時候保證把你洗得乾乾淨淨，一點臟的臭的都沒有。”
陸衍安低頭看了一眼她亂晃的兩條作亂的小腿，拿起一邊的薄毯替她蓋上，聲音忽然變得喑啞：“要不現在就先給我做一下消毒好不好？”
“嚶！”唐瀾來不及開口，聲音就被陸衍安堵在了喉嚨裡。
……
時間很快就接近了陸衍安和“蘇淼淼”約定的時刻，陸衍安換好“約會”的衣服從書房離開，等了幾分鐘，唐瀾才一本正經地從書房也走了出來。
她儀態端莊，呼吸平緩，神情正直，隻是微微紅腫的下嘴唇泄露了剛才書房裡有怎麼的一番春色。
有些懊惱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唐瀾暗罵了一句屬狗的，也匆匆走進了夜色中。
彆墅外，代號三已經在等著了。
陸衍安早就吩咐過代號三，兩人見麵不必多說，點頭示意打了個招呼，下一秒，身影便從夜色中完全消失了。
兩人匆匆趕往基地入口。
另一邊，陸衍安在小區門外，等到了穿著小禮服高跟鞋，還化了精致妝容的“蘇淼淼”。
見到陸衍安果然如約前來，“蘇淼淼”覺得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不少，屬於“少女”的羞澀爬上臉頰，她低著頭往前走了一步，咬著唇伸手勾住了陸衍安的手。
於此同時，“蘇淼淼”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兩隻慘白成爪的手從她脖子上伸了出來。
陸衍安的手微微一震，咽了咽口水，在心裡默念了兩句《大悲咒》，才不著痕跡地平複好自己的心情，任“蘇淼淼”微涼的手抓住了。
“衍安……”見陸衍安被自己握住了手也不推據，“蘇淼淼”心中高興更甚，抓著他的手搖了搖，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樣，羞羞答答道：“我們……我們這麼晚出來了，是要去哪裡啊？”
“蘇淼淼”拉著陸衍安的手搖，她脖子上的那兩隻手也跟著一起搖。
偏偏此刻的“蘇淼淼”皮膚潔白無瑕，妝容精致，打扮得可以去走紅地毯，看著陸衍安的神情也如少女般羞澀天真，如果忽略了她脖子上頂著的那兩隻手的話，這真是再美好不過的場景了。
當然，加上兩隻從脖子上長出來的手，此時此刻，陸衍安經曆的就是一個鬼故事。
陸衍安不動聲色地調整好了自己正在崩潰邊緣的表情，對“蘇淼淼”露出一個斯文優雅的笑：“當然是帶你去看今晚的月色。”
“月色？”“蘇淼淼”驚喜地揚起臉，崇拜地看著陸衍安。
陸衍安一再告訴自己，彆看她的手，彆看她的手，但是到底忍不住總去看她脖子後麵，麵對“蘇淼淼”粘稠的目光，陸衍安終於忍不住轉過了身，指著天上一輪皎皎明月背唐瀾給他擬好的台詞：“你看天上的月亮，月亮這麼美好，就像你玫瑰花瓣一樣的臉一樣。你不覺得我們應該一起出去，到山崗上，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一起好好欣賞這份美嗎？”
“真的嗎？”“蘇淼淼”看信隻知道陸衍安說今晚要到城外某個地方約會，卻沒想到陸衍安是抱著這麼精致浪漫的心思，心中忍不住為陸衍安對自己的愛而動容。
“衍安哥哥~謝謝你。你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懂淼淼的人。”“蘇淼淼”一邊說著，一邊閉上眼，對著陸衍安的方向嘟起了嘴。
此刻月光皎潔，夜色安靜，閉著眼睛的“蘇淼淼”和她微微顫抖的纖長睫毛讓她像一朵凝露的花朵，安靜等待綻放。
隻是她胳膊下麵悄無聲息地冒出來的兩顆頭，不小心暴露了她內心的激動之情。
作者有話要說：負責可可愛愛的兩顆腦袋：啊，不小心出來啦，嘻嘻嘻。
陸：那您可真是太不小心了點▼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