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2 / 2)

要是這樣子,他覺得今早分了戶是對的選

擇。

從小在?泥濘裡撲騰,陸誌堯比彆人要早熟些,也知道一?山不能?藏二虎的淺易道理。而且自?分家之後,他覺著家裡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孩子多了笑聲?,女人溫柔如水,雖說分家在?旁人眼裡不孝,但他覺著換來現在?的生活值得了。

他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該養老也會養老。

陸誌林念叨著:“老三,你說吧,這樣借住彆人的房子也不是辦法?,你現在?就跟二哥回去,跟娘認個錯,那會兒說分家的氣話便一?筆勾銷罷了。”

陸誌堯皺眉:“二哥,我沒有錯。”

“對對對,你沒有錯。來來,二哥替你收拾一?下,咱們現在?就回家去。”說著,便拉著陸誌堯往茅草屋走了去,開始各種?挑剔:“老三你瞧瞧這茅草房,陰暗潮濕,說不定哪天下雨,你們就得水淹家了。趕緊跟我回家去吧。”

可剛剛走進了屋裡,陸誌林看到的景象卻跟他說的完全相反。

茅草屋已經被收拾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因為沒怎麼被煙熏過,土黃的泥牆依然保持著原本?的顏色,整個房子顯得更加敞亮。

而且,他居然沒看到半點兒的蜘蛛網,也沒有多餘的雜物,每個角落看起來都乾淨有致。

陸誌林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這才是人住的地方!

恰好是這會兒,在?屋裡頭?的陸家寶拿著筷子往木桌上那盤子裡夾了塊豬心肉,放進了嘴裡,大口大口地嚼著。

陸誌林一?看那盤水碌菜裡那顯眼的肉片兒和?豬腸粉,頓時眼睛都直了。

那肉片兒比他過年?那會吃的豬肉還要大塊!

還有,這盤菜到底放了多少油?那淡黃的水碌菜上麵好像還晃著油光,都能?照鏡子了!

現在?仔細一?聞,原來剛才在?地堂上他聞到的肉香味,好像就是這個味兒。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肚子當即不合作地咕嚕咕嚕叫了起來,絲毫不給麵子。

陸誌堯沒想到陸誌林會直接拉著他回屋裡,便皺起了眉頭?,直截了當道:“二哥,我說了分家就是分家,便不會再回去了。”

“還有,你回去告訴娘,今兒早我已經去老支書那分了戶。”

以前忙,長期在?外上

工,顧不到家裡,現在?他回來了,就不能?讓自?己?的婆娘和?孩子受委屈了。

以後這個家便是由他的女人當家做主。

陸誌林呆愣在?原地,眼睛睜得直直的。

什、什麼?分了戶?那豈不是以後都不能?一?起算工分,一?起算糧食了?

那他們老陸家以後可要怎麼辦啊?

……

陸老太在?自?家堂屋還端著架子,坐在?那主位上等著陸誌堯回家來給她認錯。

她就不信了,老三知曉她還敲了雞春兒**蛋羹等他回家,還敢端著。

隻要他肯低頭?認個錯,以前那什麼事也就算了。

當然,就算陸誌堯要把蘇玉蘭那個婆娘也帶回家,她也認了,反正隻要老三回這個家,她都不計較這些事兒。

隻要這個家還是她當家做主,以後也有的是機會治她。

可是等了好一?會,她等來的不是陸誌堯,而是形隻影單的陸誌林。

還有便是陸老三今兒個一?早已經去老支書那把戶口和?糧油本?都分了的消息。

陸老太聽著陸誌林轉述的話,差點沒暈過去!

她想過無?數種?老三回來的可能?,就是沒想過老三居然分戶去了。

分戶?他奶的居然敢瞞著她找老支書分戶?

那以後豈不是不能?一?起算工分,糧食也不能?分給她了?

以後的日子可要咋活喲?

偏偏這個節點兒陸二嫂還不識相,端著雞蛋羹走進堂屋放下後,便笑問:“陸誌林,老三呢?雞蛋羹做好了,他們是不是回來了?”

陸老太聽到氣得幾乎要跳起來,一?個熊掌拍在?了桌子上,“吃吃吃,老三吃糞去吧他,哎喲喂,可要氣死俺羅,老三這逆子,俺咋那麼命苦生了這麼個吃裡扒外的玩意兒,要死羅要死羅,俺不要活了。”

陸老太拍完那桌子,又死命往上麵錘了幾下,原本?老舊的桌子突然不堪一?擊,哐啷一?聲?直接掉了一?根腿兒,那上麵的雞蛋羹好像跳舞似的,飛濺了一?地。

“哎喲,我的雞蛋羹啊。”

“誒嘛,要命羅要命羅……”

看著那毫不容易才從陸老太那瓷缸裡拿出雞春兒蒸一?頓的雞蛋羹,此刻整個盤子卻倒蓋在?堂屋的地上,已經

沒有了雞蛋羹的樣貌,一?屋子人心痛又憤怒。

陸二嫂連忙蹲在?了地上,用手扒著那稀爛的蛋花兒回盤子裡,可一?用手扒雞蛋便爛得更厲害。

瞬間滿手隻剩下那粘稠的蛋花。

沒了!好不容易才能?吃一?頓的雞蛋羹沒了!

陸誌林也心痛地看著那雞蛋羹,瞬間想起了老三家的那肉片兒炒水碌菜。

造孽喲!

雞蛋是陸老太打翻的,誰也不敢出聲?罵她,都在?心裡頭?惋惜和?咒罵。

而陸老太自?己?也激動得不行,看著滿地的雞蛋花,氣得腦袋都要冒出煙來。

“是她,一?定是她,都怪蘇玉蘭那個喪門星,老三以前可不是這樣冷血無?情的人,現在?連爹娘都不養羅,要死了要死了。要不是蘇玉蘭,哪能?會發生這樣子的事,不要活了,不要活了。”

陸老太覺得這次是真不能?活了,直接就衝出了門,往陸誌堯的茅草房衝去。

這會兒正是飯點,各家各戶都有人捧著個碗坐在?門檻上吃著糙米飯,這會兒看到陸老太一?陣風的往村尾跑去,嘴裡還罵罵咧咧的,當即飯也顧不上吃,跟著看熱鬨去了。

……

蘇玉蘭一?家子在?茅草房吃著飯,就聽見?陸老太那罵街的聲?音。

沒一?會,他們的廚房那頭?又響起了砸東西的響聲?。

兩人飯都顧不上吃了,連忙跑去了廚房,就看到了陸老太拿著一?個鋤頭?,發瘋般地把灶膛上的那個鍋砸了個稀巴爛。

“娘!”陸誌堯大聲?喝住了陸老太那瘋了般的行為,然後衝上去一?把奪過了陸老太手上的鋤頭?:“住手!”

陸誌堯的手勁兒大,陸老太被搶了鋤頭?,便一?個趔趄,直接倒在?了地上,但嘴裡依然罵咧著:“俺讓你分家,讓你分家!鍋給你砸爛,俺看你以後煮啥吃!”

陸老頭?跟在?後頭?都來不及阻止,陸老太便把人家的鍋砸了,現在?看到一?地的狼藉,頓時也沒了氣兒般:“老婆子喲,這是乾啥子呢?出氣也不能?砸鍋啊。”

陸老頭?子深吸口煙:“分就分了,你氣個什麼勁兒?俺們以前不也是早早分家,咋滴兒子現在?分家你便調轉不過來哩?哎喲喂

,糟蹋了糟蹋了。”看著那口鍋,即便不是自?己?的,也是心疼得不行。

陸老太怒喝:“老頭?子你閉嘴!有你什麼事!俺說不能?分就不能?分,他是我兒,不聽我的聽誰的!”

蘇玉蘭看著灶膛那爛得細碎的鍋,頓時也火冒起了三丈,“他聽我的。分!就得分!今兒個就正兒八經地分。”

蘇玉蘭瞪著地上撒潑的陸老太,繼續道:“我告訴你我不僅要分家,我還要跟你分家什兒,分糧食,分錢!”

原本?她也嫌分家這事兒煩躁,安靜分了戶,以後好好過過自?己?的日子便算了。

偏偏這個老太婆非要給她添堵,一?來就要把她的鍋給砸爛了!

好哇,不想分是吧?

那她就什麼都要分!分得一?乾二淨的!

這下,陸老太也忍不住了,“看吧老三,你看!還說不是她造的孽,就是她慫恿你分的家是不是?”

陸誌堯無?視陸老太的指責,站在?了蘇玉蘭身旁,握住了她顫抖的手,說:“娘,這個家,現在?是她做主,她說分便分,我沒有意見?。”

接著,陸誌堯跟身後的孩子說:“大寶,你去找老支書過來,今兒個趁著人都在?,給我們公證一?下。”

陸家寶一?聽,立馬就竄出了廚房,朝著老支書家裡跑去。

陸老太一?聽,不可置信地看著陸誌堯,這是她兒該說的話?

“反了反了,老三你有了媳婦便忘了娘,你被下蠱了!俺要打醒你!打醒你這個被狐狸精魅惑的不孝子!”

陸老太動作迅速,拿起了灶膛前的一?把柴禾,便往陸誌堯身上打去。

那柴禾落在?陸誌堯身上,發出了沉悶的響聲?,聽著就讓人心疼,可男人還是在?柴禾落下來的前一?刻,把蘇玉蘭護在?了身後,免得讓她跟著遭殃。

陸老太因為常年?耕作,動作非常迅速猛烈,那柴禾一?下下落在?陸誌堯身上,簡直就像是酷刑!

看著男人因為強忍而挺得筆直的腰杆,蘇玉蘭感到心疼極了,掙脫開男人箍著的手腕,衝到前麵去,一?把抓住了陸老太手上那根柴木,“夠了老虔婆!你打夠了沒?我告訴你,再碰我男人一?根頭?發,我就要你好看!”

蘇玉蘭一?把扔掉了那柴木,陰冷地晲著她:“你憑什麼不讓我們分家?我家男人為老陸家付出得已經夠多了,錢是他賺的,票子也是他掙的,就連你家的雞也是他出錢買的!當年?爹生病做手術了,欠了幾百塊也是我男人一?個人還的!還有去年?選壯勞力去和?田修水庫,大哥裝病不想去,二哥說身體虛弱去不肯去,獨獨推了我家男人過去,一?去就是一?年?多,家都不著一?天,你們一?家子做過了什麼?你們就隻會搶他的工資!你們還想扒著他吸多久的血?我告訴你,今兒個你不想分也得分!”

陸老頭?子聽到蘇玉蘭這麼一?說,臉上露出了深深的愧疚,便說了句:“老三他媳婦沒說錯,俺這個當爹的,愧疚啊!”

他抿了抿唇:“老三,分吧,爹同意分,讓老支書給咱們公證一?下,該分啥就分啥。”

陸老太一?聽,當場就要暈過去,一?咕嚕躺在?地上淘淘大哭了起來,嘴裡嚷嚷著一?通“沒天理”“不要活”的哀嚎。

圍觀的人群,終於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哎喲媽,陸老太這哪像是分家,明明就像是掉了錢和?票子般的喲。”

“陸老三咋滴那麼倒黴喲,家裡幾兄弟姐妹的,咋要他一?個人還幾百塊?換了是我,都得跳河去了。”

“沒聽到嗎?連雞都是人陸老三買的,要是家裡邊啥事都要俺男人出錢,俺可得把屋頂都給掀了!”

“偏心,太偏心了!就該分家,再不分家,不得養他們一?輩子!”

陸老太聽著旁人的閒話,腦子熱烘烘的,腮幫子氣得鼓鼓的,有你們啥事了?

在?閒話間,陸家寶已經帶著老支書過來了,老支書身後還跟著個記賬的社員。

陸誌堯見?到老支書來了,便率先說了話:“老支書,讓你看笑話了,麻煩你給咱算算該咋分便咋分。”

陸老太還想嗷嗷,被陸老頭?子一?眼看過去,便閉了嘴。

陸老頭?子點頭?:“老支書勞你清點了。俺家裡剩了三十三斤番薯,十七斤土豆……”他昨晚便數過了家裡的糧食,當時是心裡頭?愧疚,既然分家也不能?讓老三空著手分出去。

想不到今兒個便用上了。

一?口氣,陸老頭?子便報了幾樣糧食的斤數,他每說一?樣,陸老太的心裡頭?便流一?滴血。

那可是她的糧食啊!她好不容易才攢著的糧食啊!

村裡頭?也不是沒人分過家,有了陸老頭?的帳,老支書和?記賬員很快便理了個清楚。

陸老太見?已經不可挽回了,眼下能?保住一?樣便是一?樣,急匆匆地吼道:“行,分就分!糧食都給你們分了,老三你差不多就得了!甭想著還挖家裡的牆頭?了!”

蘇玉蘭看著她冷哼一?聲?:“還有那三隻雞,我要拿回來。”

既然要分,就要把屬於自?己?的東西都拿回來,不能?再給老太婆半點好處!

一?聽那三隻雞,陸老太真要氣瘋了!

“不能?分!雞是老陸家的,在?老陸家養了一?年?了,你憑什麼要分?”

哪能?把雞也分走了?這不是要斷她的路子嗎?以後連雞蛋都莫得了,還怎麼過日子啊!

陸誌堯護著女人,說:“老支書,那雞是我花錢買的,每日裡也是我家婆娘喂食,現在?不是要分,是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蘇玉蘭聽著男人的話,便跟陸家寶說:“大寶,聽到你爹說的沒?快去把咱們的雞抓回來。”

“好咧!”陸家寶聞言又是一?陣風的竄了出去。

陸老太看著小崽子跑也似的,哀嚎一?聲?,坐到了地上哭了起來,“俺的雞喲!”

老支書也沒有理會陸老太的撒潑,繼續跟陸老頭?和?陸誌堯商量著家什兒的分配。

因為家裡的碗碟之前被蘇玉蘭砸了個遍,也沒什麼可分的了,最後給蘇玉蘭他們分了一?個桶一?個盆一?張以前蓋的被子。

老支書清點了一?下,說:“好了,家什兒和?糧食都分好了,最後就是錢和?票子了。”

一?聽錢和?票子,陸老太當即抹掉了那不存在?的淚花兒,氣衝衝站到了老支書麵前:“莫得了!什麼錢和?票子!都莫得!家裡窮得飯都吃不上了,每日裡就吃番薯葉和?窩窩頭?,什麼錢票子!做什麼□□夢!找閻羅王要去吧!”

陸老頭?子見?自?己?婆娘那樣子,心裡邊覺著有點厭煩,從兜裡掏出了一?個布

袋,不緊不慢地打開了來,裡麵是一?張張的錢和?票子。

陸老太見?到那熟悉得不能?熟悉的布袋,當即瘋了似的一?把搶了過去:“老頭?子!你瘋了嗎?你上哪弄來的?你憑什麼弄我的錢!”

老支書一?看,便皺起了眉頭?:“陸大娘,這不是有錢嗎?既然要分家,便分個明白,彆藏著掖著的,不然以後還得鬨,我可不給你做主了。”

看著老支書和?陸誌堯他們一?張張地數著錢,陸老太又是一?陣瘋了般要上前去搶,可被圍觀的群眾給扒住了:“陸大娘啊,可彆讓你兒寒了心,雖然是分家,但是你家老三剛才在?老支書麵前也說了,以後該養老還是會養老的。”

“可不是,陸大娘你可不能?這麼個偏心,老三這茅草房還是借住的,以後日子難著喲,你這當娘的,也不心疼心疼。”

陸老太徹底萎了,兩眼一?抹,沒眼看了!

直到把東西分完,陸老太依然一?副麵如死灰地坐在?了地上,完了,都完了!

蘇玉蘭接過了支書清點過後的錢和?票子,當即鬆了一?口氣,看著陸老太那要死不活的樣子,心裡頭?偷著樂。

終於是分了個徹底的。

老支書臨走時,看了眼那淩亂的灶台,一?眼便看到了原本?架在?灶膛上的鍋被砸了個稀巴爛,當即便吼了一?聲?:“乖乖喲,這鍋是咋回事呢?”

蘇玉蘭暗地裡幸災樂禍一?笑,“是孩子他阿嫲砸的,用鋤頭?砸。”

老支書“哎喲”一?聲?,怒吼道:“陸大娘啊!你砸的可是公社的鍋啊,得賠錢喲。”

陸老太聞言,這回終於徹底崩潰了,嚎啕大哭道:“他娘的乖乖喲,俺不要活了不要活了——”

……

一?地雞毛終於理好了,茅草屋終於又恢複了清靜。

蘇玉蘭衝過澡出來,便看到男人坐在?油燈前清點那些錢和?票子。

蘇玉蘭走了過去,“先去洗澡吧,明天再點也不遲。”鬨了一?晚上,也是挺累的。

女人靠得很近,陸誌堯嗅到了她身上的皂角香,有片刻的失神。

陸誌堯心下一?動,把老支書交給他戶口本?和?糧油本?,還有分得的錢和?票子都遞給了蘇玉蘭

,一?字一?句道:“以後家裡的大小事情,便由你做主。”

無?論女人怎麼做,他都沒有意見?的,包括今天早上起家美的名字。

現在?分了戶,女人可以做她想做的事,而他則負責賺錢就好。

蘇玉蘭看著那本?子,激動地接了過來,仿佛那本?子千斤重似的,拿得沉重又謹慎。

這回是真的要自?己?當家做主了。

蘇玉蘭看了看糧油本?,又抬眼看了看男人,那雙水汪汪的黑眸中,秋波輾轉。陸誌堯被看得心神恍惚,禁不住心跳快速了幾下。

下一?秒,女人攀著他的手臂,那姣好白皙的臉孔突然越湊越近,在?陸誌堯屏住了呼吸的瞬間,女人溫軟濕潤的粉唇便觸不及防印在?了他的唇上,那沉沉的腦袋頓時炸了開來。

好像放煙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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