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陸誌堯說完自己都覺得臊。
不過他大概也是知道點的,以前每次外出總有人對著他指指點點,以前家裡窮,陸誌堯還以為是衣服破的窟窿太多,露了哪個不得體的地方,招了彆人笑話。
不過久而久之,會有不知道他家成分的大膽女子主動跟他搭話,向他示好,他便知道了那些人不是看他笑話,而是看他的臉。
可因為家裡成分不好,他遭受的白眼和不公平對待多得多,那些女子走過來搭話隻是因為他的皮相好,可是知道他家成分之後,便不會再理睬,有些甚至還會踩上兩腳。
同樣因為這幅皮相,陸誌堯在青春期那會遭過不少的粗鄙罵聲,有的人還給他唱過歌謠。
“空有一副臭皮囊,乾活還得靠爹娘”
“長得美長得俊,長大隻會給人暖被被”
每每這麼一唱,便會引起彆人的哄笑,陸誌堯十來歲年少輕狂時聽不得這閒言蜚語,一聽便用拳頭招呼那些嘴巴不乾淨的人,每回不見血光都不住手。
可這隻會換來更不公平的對待,村裡的人又拿他家以前是地主來說事,幾乎天天都要被批評。
後來,他也不管了,覺得隻有把錢賺到才是硬道理。
所?以他拚命乾,埋頭乾,慢慢便少了些人會拿他的皮相說事了。
對於陳麗娟,就是蘇玉蘭不說,他自己也不會理會。
當然,蘇玉蘭如今也感到膈應,他更是不會搭理,下回見到也要掉頭跑。
蘇玉蘭聽到他的話,笑得有點燦爛。
陸誌堯是從沒見她這樣笑過,兩個眼睛彎成了初月,唇邊的笑窩掛在臉上,好看得很。
要不是因為在外頭,陸誌堯甚至想好想昨晚會兒似的,把女人抱在腿上,再次嘗一嘗那甜味兒。
也不知道是抽了哪根筋,陸誌堯看她笑得這麼燦爛,突然問:“你覺得我長得不俊?”
蘇玉蘭對上他的眼神,認真地點頭:“俊,當然俊!不俊我能嫁給你嗎?當初嫁你就是瞧你俊!”
她可沒有說謊。
男人確實長得好看,是那種很有男人味的俊,絲毫不陰柔也不顯得粗狂,身材也挺拔,蘇玉蘭甚至幻想過男人穿上現代西裝的模樣,
說不定是個霸道總裁款呢。
想想,蘇玉蘭便覺得好笑,在這個年代誰敢穿個西裝?
說不定下一秒就拉去批評了。
不過今天男人身上穿著的白色的確良襯衣就已經好看到不行?不行?的的了,穿西裝恐怕俊得讓人腿軟了吧?
但是想想,陸誌堯這一件衣服好像還是他們結婚那會兒做的。
真是可憐,蘇玉蘭恨不得現在就飛到鎮上買布,給男人在做一身衣裳!
聽到女人的話,陸誌堯暗地裡舒了口氣,唇角不可控製地彎了彎。
這是自他懂事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幅皮相還有點用處。
……
因陸誌堯問大隊長借了台拖拉機去鎮上,蘇玉蘭便打算帶上孩子一起去趕場。
好歹也是正式分家的第一天,一家人嘛,當然要齊齊整整的。
倆娃站在拖拉機車鬥後麵,高興得像是巡航小隊似的,迎著風在嘻嘻大笑著。
村裡頭捧著碗在門檻上吃早飯的人見著這一幕,不禁酸了酸:“喲,人陸老三昨兒個剛分了家,今兒就帶上婆娘跟娃到鎮上去瀟灑羅。”
“肯定分了不少錢了撒!我家大嫂說昨晚個瞧見是厚厚的一遝喲,想不到老陸家那破破爛爛的門戶都能藏這麼多的錢跟票子。”
“人家陸老三會來錢,他爹前幾年上省城看病做手術欠下幾百塊,都是人陸老三一個人掙的,說不定這會兒分的都是老三的錢,可真有本事哩。”那語氣酸得像吃了整個檸檬。
那些村婦一聽,當即眼睛都瞪大得像個銅鈴,那可是幾百塊?
乖乖喲,這麼多錢?老三這是棵搖錢樹吧?
難怪陸老太去到茅草房又是砸鍋又要鬨死鬨活的不願意分家,這怎麼能分?這時把搖錢樹給分出去了喲!
有人則酸酸道:“有本事也禁不住家裡婆娘敗家撒,遲早給糟蹋光的喲。”
“可不是,老三那婆娘好吃懶做,就依仗陸老三那點兒工分,遲早都要吃西北風的。彆以為分家自個兒做主就神氣,房子家什兒都莫得,苦日子在後頭哩。”
她們就是酸,咋滴同是人家婆娘,蘇玉蘭就不用上工掙工分,還能三天五頭到鎮上去買買買。
村婦們長舌完,便哎了一聲,扛起了鋤頭往田裡去。
……
拖拉機開到了鎮山後,陸誌堯便跟著蘇玉蘭,她買什麼自己就扛什麼。
兩個孩子都很聽話,除了對熱鬨的街道表現出好奇的表情,也沒有鬨著四處亂竄。
不過陸誌堯覺得孩子不鬨是因為蘇玉蘭一到鎮上就給孩子買了糖果吃,雖說大寶已經有點懂事,但是日頭熱,彆說小孩子,大人走一圈下來,都感覺有點煩躁。
安撫好孩子?,蘇玉蘭便開始真正的采購,她是這麼個打算的,先買細軟,大件太重那些就後麵買。
蘇玉蘭心心念念要給男人買布做衣裳,這個年代幾乎沒有人會買成衣,特彆是在農村裡頭,大家都是買布自己縫製。但是每人每年就隻有三尺布,以前買的布經常做了冬裝,夏裝就沒辦法做了。
於是便把冬裝拆了,縫補成夏裝。
以前陸老太管錢,因為不舍得花錢和票子,覺得能穿就能。即便有布票也是攢起來,或者倒賣到黑市上換錢和糧票。
要是老陸家需要用布了陸老太就去黑市買回紡布,就是那種把破布打爛,重新紡織成紗,然後織成布。那種布不需要票子,在黑市用低廉的價格就可以買到。
但是那種布非常不結實,很容易就會被扯爛,所?以男人身上的衣服經常就有破口子,而且布質特彆紮。
現在她當家了,肯定不能讓男人和?孩子再穿那種回紡布的衣服了。
幸好陸誌堯從和?田水庫回來帶了很多的布票回來,這下不僅能做衣服,冬天還能再買些做棉被。
蘇玉蘭對男人說:“先去選兩塊布,給你跟孩子做兩身衣服。”
陸誌堯聽到女人的話,有微微的錯愕,但也沒有任何意見,“嗯”了一聲。
他穿的衣服還是去水庫之前,是他娘給縫製的,蘇玉蘭沒想過幫他做衣服,也時常嫌棄他娘買過來的布料不好,看?了一眼便嫌棄地丟在一邊。
一家四口走進了供銷社,首先就是去選布,蘇玉蘭問陸家旺寶和?陸家美:“看?看?你們想要那種布?”
雖說孩子們不怎麼懂,不過蘇玉蘭還是讓他們自己挑,反正布票目前是夠的。
相比起彆的地方,他們所在的南方省份有存貨較多‘的確良’布料,民安鎮的供銷社
就有六種花色供應給他們。
關鍵看你有沒有票子可以買了。
孩子們被蘇玉蘭那這麼一問也不懂,隻是懵懂地看著她。因為他們是從沒有過自己挑選的機會,孩子一時間也選不出來,更不敢隨便選。
蘇玉蘭便問:“那你們喜歡什麼顏色?指給娘看?,娘給你買些布做衣裳。”
這麼一問,陸家寶便有想法了:“我喜歡藍色。”
陸家美便說:“我喜歡粉色。”
知道孩子的想法後,蘇玉蘭又問身邊的男人:“你要哪種?”
陸誌堯:“你挑的都喜歡,我去那邊看?看?鍋,你買布。”隻要是女人做的,就算是回紡布,他也喜歡。
蘇玉蘭也不指望陸誌堯有些什麼要求,看?他平常穿的就知道了,好像隻要不破洞就行。
“那你去挑個鍋吧,順便買幾個水杯。”
蘇玉蘭看男人走開了,便去到賣布的卡位錢,跟供銷社賣布的銷售員說:“同誌,麻煩幫我藍色剪五尺,粉色五尺,灰色和白色各拾尺。”
男人高大,買少了估計隻能做一件衣裳,要是多出來還可以做枕頭套還有男人的褲衩,肯定不會浪費的。
銷售員一聽,稍稍抬了下眼皮,她在這裡就沒見過這麼闊綽的人,有可能是有的,但一下子?要4種顏色可真少見。
這年頭的人都是一塊布用到底,生怕買多了會浪費,也會怕淺色的布料不夠耐臟,黑藍就是大家常買的顏色。
這女人居然要粉色和白色?
這都算了,還一下子?要三十尺的布?
銷售員咋一看?,買布的女人柳眉星目,一雙滿含秋水的眼睛好像會說話一般,俊的很。
再一瞧,蘇玉蘭手裡還一手拉一個小不點,都成家的人了怎麼那麼不會節約?
還是亂來的?
銷售員語氣冷冷的:“提醒你啊,剪了就不能換,可想清楚了,彆到時候出了門就後悔。”
蘇玉蘭堅定地點頭:“剪吧。”
她肯定不會後悔的,她還嫌不夠多呢!
要不是怕旁的人眼紅,她還想一次過給孩子和?男人多做兩身秋冬裝,還想要再買一塊做被子!
區區三十尺布,怎麼夠?
銷售員瞥了蘇玉蘭一眼,語氣不怎麼和?善:“同誌,你知曉五
尺布有多長嗎?彆到時候剪了你說不夠布票啊。”
蘇玉蘭俊是俊,但不代表有錢有票啊!
這年頭一個人一年下來才分三尺布票,她上哪去來票買三十尺的布?
彆是來搞事的!她也不是沒見過這樣的人,有次有人讓她剪了拾尺布,結果沒要,氣得她三天兩夜都沒睡好。
蘇玉蘭聽著銷售員的話,也是氣的。
供銷社裡麵有不少人都是有關係的,而且這供銷社的銷售員如今就是個鐵飯碗,多少人慕著呢。
無論在什麼時候,總會存在歧視的,蘇玉蘭覺著現在就是被歧視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去了奢侈品店,被SA小姐姐白眼:這個包多多少多少萬,彆亂碰!
蘇玉蘭真想把兜裡的五十多尺的布票甩她臉上,老娘有的是票!
我不僅這裡有,家裡還有八十多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