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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蘇玉瓊驚慌失措地看著本應在白城的蘇玉蘭,顫著聲音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蘇玉瓊此刻的心情難以形容。
她是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蘇玉蘭，那個本應在白城，沒有介紹信,無法回鄉的蘇玉蘭。
她怎麼可能在這裡？
而且,她為什麼還要回來這裡？
蘇玉瓊還沒來到清水市的時候,覺得蘇玉蘭可能會不舍得孩子，就算吃苦也會回鄉。
但是當她來到清水市看到這邊的荒涼與貧瘠之後,蘇玉瓊覺得蘇玉蘭要是堅持回鄉那真是傻透了！
這個村落隱藏在群山之中,到處滲透出一種荒涼的氣息,彆說汽車了，就連自行車都少之又少。
艱苦程度可想而知,隻要在城裡生活過的人，哪裡有真正想留在這大山之中生活下去的？
所以蘇玉瓊也認定了蘇玉蘭不會再回來,說不定還在慶幸她偷了介紹信，代替她回鄉了。
畢竟這幾年不少下鄉知青都在想辦法回城,一些就算回不了城的人也不輕易在鄉村裡成家,就是怕戶口落在了農村以後,以後想回城也困難了。
尤其蘇玉蘭原本就是被設計下鄉，從沒受過什麼苦的城裡姑娘。
可蘇玉瓊此刻看著麵容嬌俏，但神情卻如冰窖般冰冷的蘇玉蘭，就知道她想錯了。
蘇玉蘭回來了！
而且還是趕在她前頭回來的？
她是怎麼做到的？
她又是為什麼會放棄白城的舒適回來這個鬼地方的？
蘇玉蘭似乎已經看出了蘇玉瓊此刻的念頭，隨後輕嗤一聲：“沒想到吧？我比你快一步回來了。”
蘇玉瓊就是太害怕了,其實她不應該這麼害怕的。她留下的信件已經說明白了，是因為愧疚！
對,因為當年設計了蘇玉蘭下鄉，所以一直愧疚，所以這次才代替蘇玉蘭回來這村裡。
蘇玉瓊隨即從還沒乾透的泥濘裡掙紮起來,看著蘇玉蘭那似乎並不打算輕饒她的表情，咽了咽口水，“姐姐，你聽我解釋……”
蘇玉蘭才不想聽她的廢話，朱唇輕啟：“不必解釋，你說的任何話我都不想聽。”隨後她上前一步，伸出手臂一把便奪過了蘇玉瓊的行李袋，拉開袋口，入眼便是她的介紹信。
拿回自己的介紹信，蘇玉蘭把蘇玉瓊的行李袋一把扔在了地上，眼睛狠狠晲著她：“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理由偷了我的介紹信，但現在……介紹信我拿回來了，至於你。”
蘇玉蘭冷冷一笑：“是死是活我管不著。”
蘇玉蘭現在已經不想知道蘇玉瓊到底為什麼要頂替她回鄉，如今人要犯我，我必雙倍奉還！
管她是因為什麼來清水市，反正就是讓她受一下沒有身份的苦楚！
蘇玉瓊此刻哪裡還顧得上掉落在地的行李袋，連忙拉著她的手臂，喊道：“姐姐，你不能不管我的，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沒有介紹信我寸步難行，我不知道要到哪裡去啊姐姐。”
不僅是不知道去哪兒，蘇玉瓊要是沒有了這個介紹信，簡直就是要把她置於死地了！
蘇玉瓊幾乎是用祈求的語氣說道：“姐姐，我真的是因為幾年前設計讓你下鄉的事情感到愧疚所以這一次才會想著頂替你回來，讓你不用再受農村耕作之苦。姐姐你要信我，我真的是為你好的……”
蘇玉蘭看著蘇玉瓊那張可憐兮兮的臉，突然覺得惡心透頂了。
先不論她們根本就沒有血緣關係這件事，就說幾年前她跟她娘設計自己下鄉，以前怎麼就不見她良心發現，八年過去，在恢複高考關頭才來說愧疚？
蘇玉蘭想到這裡，頓了頓，恢複高考？
會不會蘇玉瓊也知道即將要恢複高考的事情？
她皺著眉頭，用力拂去蘇玉瓊拉著她的手，冷冷道：“當你想要為彆人好的時候，你必須記住，你所謂的好，對方到底想不想要。現在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我並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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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村子裡熱鬨極了，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不少人對開汽車來的葉東陽還有可憐兮兮的蘇玉瓊好奇極了。
前不久村子裡來了一輛威風凜凜的綠軍色大東風，這種汽車村民鮮少見到，更多的人甚至是從沒有見到過。
以往鎮上的糧所進村收公糧開的汽車已經是他們見過最高大上的車子了，想不到居然還有這種的大東風，看得他們瞪目咂舌的，一喊十，十喊百，每家每戶的村民紛紛探個頭出來圍觀那個大家夥。
他們見到那車子停放在村尾的地堂上，幾乎有茅草屋那麼高，就那麼看著就特彆霸氣。
尤其在他們見到了陸誌堯和蘇玉蘭熟悉的一對身影從車上下來後，那高漲的熱鬨瞬間飆升到最高點。
可是他們兩個卻沒有留多少時間給彆人看熱鬨，下了車後便快速帶著一個陌生男人回去家裡頭。
不少人猜測，那可能是蘇玉蘭在白城的親戚。
這段時間關於蘇玉蘭的謠言層出不窮，無非都是關於她回城的事情，不少人直接了當下定論：“蘇知青回城之後肯定不回來了，誰願意待在這破山村裡頭呢！”
“這不出去都該有一個月，還沒見回來，我想也是不會回來的了。”
這些人不僅私底下竊竊私語，好幾次還在陸誌堯麵前提起。
不過陸誌堯從沒有回應過他們，當時他們就覺得陸老三肯定也是有自知之明。
不過沒想到傳言才傳出去沒多久，蘇玉蘭便回來了，還帶了個開汽車的城裡人，真是閃瞎他們的眼了。
這便算了，這會兒他們居然還看到一個穿得光鮮亮麗的城裡姑娘，似乎也是去蘇玉蘭家的。
還聽到了兩人的爭吵，當即便熱議起來。
“這是誰啊？咋沒見過哩。”
“看樣子也是找蘇知青的，應該也是城裡來的吧？”
“我聽到那女同誌喊蘇知青叫作姐姐的，應該是姐妹，不過兩人瞅著也不咋像。看她們還吵架了，怎麼回事哩？”
“你們都沒聽見麼，那女同誌說當年下鄉是設計蘇知青，還偷了蘇知青的介紹信回鄉來了。”
“哎喲喂，介紹信都敢偷，太黑心了喲，要她是咱們生產隊的，定要壓她去公社批評！”
蘇玉瓊聽著圍觀群眾的竊竊私語，心裡頭感到萬分恐懼，這陌生的地方，還有一群陌生又凶惡的村民，好像隨即要把她壓去公社似的。
她害怕極了，隻想蘇玉蘭彆太絕情，可是蘇玉蘭淡漠極了地晲著她，看她如同看一個仇人一般。她瑟縮了一下，隨後眼尖地看到了在屋內看著她的陸誌堯，還有一個陌生男子。
即便兩人這是第一次見麵，但此刻麵前的男人跟記憶中的陸誌堯並無差彆，除了膚色黑了些許。
蘇玉瓊好像找到了救兵似的，連忙走向了陸誌堯麵前，可憐兮兮道：“陸同誌，我是她妹妹，你的小姨子，你要救救我，我把介紹信還給姐姐，不要叫糾察隊來捉我，不要……”
陸誌堯對麵前的女人陌生極了，此刻並不能與她共情，剛才聽著蘇玉蘭跟她的對話甚至有點怒氣——
就是她偷了蘇玉蘭的介紹信，差點害她回不來這裡了？
陸誌堯居高臨下看著她，冷冷地說道：“我已經通知了糾察隊的同誌了，你好自為之。”
蘇玉瓊一聽糾察隊三個字，當即渾身顫了顫，她不想成為黑戶啊！
此刻圍觀的人群紛紛附和：
“就應該讓糾察隊的同誌抓她！太黑心了。”
“不抓她就該抓人家蘇知青了，居然敢偷人介紹信，活該！”
蘇玉瓊用力搖頭，失神地喃道：“不要……不行的，我不能讓糾察隊的同誌抓的。那我以後就徹底毀了……”
蘇玉瓊看了眼地堂停放著的大東風，隨即又走回蘇玉蘭麵前，問道：“姐姐，你就是坐那汽車回來的是不是？你讓開車的那位同誌幫幫我，帶我回白城，我願意給他車費，要我做什麼都可以的。”
“姐姐，你幫我跟那位同誌說說，先帶我回去白城，我不想在這裡當黑戶。我不要當黑戶，我不要……”
葉東陽沒有興趣看這些鬨劇，但內心卻看這個偷人介紹信的女人不順眼，隨即冷漠地輕嗤一聲：“我的車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坐。”說完便轉身走進了紅磚房的客廳。
蘇玉瓊這輩子從沒這麼驚慌過，渾身所有血液都停歇似的，讓她感覺呼吸困難。同樣也對即將到來的災難感到驚恐，她知道在這個年代成為黑戶會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很多人都憧憬大城市，在白城偶爾也會見到不少偷偷從大鄉裡出來的人，他們沒有介紹信，沒有認識的人，被糾察隊抓去之後就隻有被下放一條路。
至於下放到哪裡，蘇玉瓊所聽到的都是十分偏僻且艱苦的地方，有些甚至聽都沒聽過。
這個清水市已經夠偏僻了，要是在這裡被抓了，那她以後還有機會回去白城嗎？
蘇玉瓊不敢想象。
她隻能拉著蘇玉蘭的手臂，苦苦哀求道：“姐姐，姐姐你救我，我在這裡就隻有你一個親人了，你不能不管我的死活的……”
蘇玉蘭看著淚痕滿臉的蘇玉瓊，心裡毫無波瀾，淡淡對她說道：“當年十來歲我就被你跟你娘送上了下鄉的火車，我在這裡也是半個親人都沒有呢。可那時候你們有管過我的死活？”
話剛說完，村裡便來了一輛糾察隊的車，三個同誌從車上下來，隨後大聲地問道：“我們是民安鎮糾察隊的同誌，聽說這裡有個黑戶，剛才是誰報的案？”
陸誌堯上前去，很快跟糾察隊的同誌說明了情況。
蘇玉瓊聽到‘糾察隊’三個字，嚇得當即腿一軟，直直跌落在地。
她緊緊拉著蘇玉蘭的褲腳，“姐姐，讓他們不要抓我，我不是黑戶，我不是……”
蘇玉蘭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你、活、該！”
隨後，蘇玉瓊便被糾察隊的同誌壓了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