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鄭寶秋眨眨眼,仍不太理解,隻是她似乎把這當成男人間奇怪的默契,於是沒有怪陳文港自作主張。店員遞上長條形的盒子,上麵紮著深色的絲帶,陳文港幫她拿在手裡。

這件任務算結束了,然而鄭寶秋逛街,基本不存在直奔主題然後立刻回家這種情況。

有句老話叫“來都來了”,十分貼合她在一切購物場所的心態。

緊接著她又拖著陳文港用腳量了大半個商場。

鄭寶秋舉著衣服:“你幫我看看,是這件牛仔蕾絲的外套,還是剛剛那件緞麵繡花的?”

陳文港認真打量半晌,說都好看,隻是風格不太一樣。

鄭寶秋嫌他給的意見完全沒有用,最後決定兩件都要。

陳文港當了個拎包的架子,跟著鄭寶秋走走停停。凡是打著燈光的櫥窗沒一個能逃過她的火眼金睛,司機因為在寵物中心守著狗而逃過一劫,也無怪乎兩個親哥不想陪她過來。

陳文港倒是不介意花時間陪她逛。

當年他到鄭家的時候,鄭寶秋還是個一年級的小丫頭,把裙子上的小蝴蝶揪下來送他玩——從那時候起陳文港心裡就當她是妹妹了。這麼多年來,他對鄭寶秋始終有種寬厚的縱容。

而對鄭寶秋來說,家裡一堆兄長,隻有他是什麼話都能傾訴的對象。

鄭玉成雖然對她還不錯,但跟母親和二哥關係微妙,不合適深談;鄭茂勳愣頭愣腦直男一個,跟他講心事隻會氣死。

唯獨陳文港內斂沉穩,所有的秘密放在他那裡都是安全的。

至於牧清……牧清就算了,鄭寶秋經常吐槽的對象就是他。

事實上鄭寶秋最不喜歡這個隻比她大一歲的表哥。但這她私下也隻跟陳文港講過,覺得對方心機過分地重,從小就會利用她傳話。一記了仇,就更看對方不順眼,做什麼都是錯。

兩個人邊逛邊在背地講小話,主要是鄭寶秋講,陳文港為她保密。

說著說著又cue到討厭的對象,一提牧清,鄭寶秋連他每個季度都要跟陳文港挑一樣款式的新品都要數一遍,說他回頭撞了衫又要陰陽怪氣擠兌人。

陳文港想了半天,也不太記得起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單論這點他自己其實沒有什麼抱怨的。每個季度許多奢侈品牌都會把新品圖錄寄到SVIP客戶家,供其優先挑選,平心而論,鄭家在這些衣食住行上麵都沒有刻意虧待過他。如果不是鄭秉義付賬單,彆說撞衫,他連這些奢牌都沒機會接觸,再斤斤計較是很沒勁的。

走過一家男裝店時,鄭寶秋卻非要拉陳文港進去。

她心血來潮,說要給他挑兩件特彆的、絕對不會跟彆人撞的衫,隻是這個牌子的風格——乍眼看去活像打翻了調色盤,陳文港把手裡的熒光衛衣還給店員——特彆得他實在穿不了。

最後他找到可能是店裡唯一一件基礎款式的白襯衫,問:“這件行不行?”

鄭寶秋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當然不行。太普通了。”

陳文港接近告饒了:“你到底,你想把我打扮成聖誕樹?”

鄭寶秋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來回掃,定格在另一件龍鳳呈祥的真絲襯衫上。

她攛掇陳文港去試那件大俗即大雅的設計師大作:“你要試就試那個嘛!”

陳文港啼笑皆非,而鄭寶秋鬨他,連哄帶騙說帥哥存在的意義就是當衣服架子。

店裡另外兩三顧客已經在扭頭圍觀,旁邊的女店員也抿著嘴笑:

“先生你皮膚白,就去試一試,不買也沒關係嘛。”

最後到底陳文港伸出了手。

鄭寶秋喜笑顏開。

他還沒接到鄭寶秋手裡的衣服,斜刺裡有人遞來另一個衣架:“試試這件黑的呢?”

鄭寶秋一扭頭,乍驚乍喜:“表哥!好巧怎麼會在這裡撞見,你什麼時候來的?”

那是一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海中的水儘絕,江河消散乾涸。

陳文港恍若掉入一場夢裡。

他看清來人的模樣——高大挺拔,幾乎和模特的身高齊平,裹在棕色格紋獵裝裡,黑發斜往後梳,多情的桃花眼總帶一點嘲弄的意味,教科書似的花花公子打扮。

是如假包換的霍念生。

他猝不及防從陳年的記憶裡走出來,活生生地出現在陳文港麵前。

陳文港一陣耳鳴。

胸膛裡裝的不再是心臟,替換成了起搏器,鼓噪的聲音竄到耳膜,吵得他什麼也聽不清。

時光一格格瘋狂倒轉,每一格膠片上都是霍念生帶著笑意的臉,戲謔的,張狂的,溫柔的,陰鷙的,蒙太奇般在眼前飛速閃爍交替,最後定格在眼前這個目光陌生的人身上。

霍念生饒有興致地打量他。

鄭寶秋並無察覺異樣,把陳文港拉到自己身邊:“表哥,你還認得嗎,這是——”

霍念生微微笑著,眼神閃著愉悅的光澤:“我知道,姑父收養的那個小朋友。”

他反而來問陳文港:“還記得我麼?”一邊說一邊伸出手,“咱們以前在宴會上見過。”

陳文港慢了半拍,反應過來,匆匆把手遞到他手裡。

兩人虛虛握了一下,旋即分開。

霍念生掌心的溫度燙傷了他的皮膚。

陳文港垂著眼,霍念生的手骨節突出,手指長而有力,青筋明顯,食指兩側以及食指和拇指的夾縫處有老繭,是經常練習射擊留下的痕跡,他記得他以前經常去練射擊,槍法很好。

十年。他跟霍念生死彆了十年,那是三千六百多個捱不到儘頭的日日夜夜。

如今這個人站在刺眼的燈光底下,他怕自己再一開口濕氣就要彌漫眼眶。

原是美夢成真,陳文港背上卻出了一層黏膩的冷汗,幾乎讓他一個激靈。

“怎麼會不記得。”再抬眼時他的聲音已十分平靜,笑了笑,“霍少爺,幸會。”

“虛長你幾歲,你跟寶秋一樣,喊表哥就可以了。”霍念生和他寒暄,“我記得你跟鄭玉成關係很好,那時候見你們倆總躲在一起。今天他沒跟你們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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