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晨龍阻止他:“不許直接喊大人的名字!”
小寶消停了半分鐘,又傻笑:“老太婆,嘿嘿,死老太婆!”
盧晨龍惱了,打他的手:“這是跟誰學的?說了不能瞎喊!誰還教你罵人了!”
小寶聽不進去,人多了他就容易興奮,把湯倒了自己一身,挨了打,咧著嘴哭嚎起來。
輕度智力障礙。
好好的飯桌霎時雞飛狗跳。陳文港勸解,周奶奶歎氣:“他又不懂,你打他乾什麼?跟你說多少次了彆打孩子,我快吃好了,我帶他去洗洗,你們聊你們的。”
陳文港看著一老一小走出大門。
盧晨龍發愁:“還是那樣,時好時壞的,有時候看著懂事一點,過幾天又退回去了。”
陳文港還記得一些:“之前你們不是在康複中心進行乾預了嗎?效果不好?”
“之前上課的那個康複中心倒閉了。”盧晨龍解釋,“也問了幾個新的機構,收費都不是一般的高,一個治療周期就小十萬,感覺沒有太合適的。”
“貴就貴,還是要治的。你需要錢的話……”
“打住,我開口不是跟你要錢,真不是。隻是錢的問題還能勒勒褲腰帶,掙得出。還有其他的呢?一方麵是貴,一方麵是遠,他們又需要有家長全天候跟著。我又要乾活,又要一個人照顧他,怎麼顧得過來?現在隻是暫時沒上課了,我再找找其他的吧。”
陳文港便沒再說話,和他碰杯。
朋友已經儘力,沒法再苛責對弟弟不夠上心。
要照顧一個特殊的孩子有多難,如果說彆人不知道,他是很清楚的。
念生基金會資助過的項目裡就包括特殊教育推廣,他也接觸了大量類似的家庭。每個有問題的孩子,他們的需要都像一個黑洞,隻有往裡付出的份,那裡麵卻未必看得到希望,很多親生父母都未必堅持得下去。
然後就是夫妻反目,婚姻破碎,互相攻訐,拋妻棄子……
看太多了。
上次他和鄭茂勳閒閒地提過一句,以後離開鄭氏要去乾什麼,當時鄭茂勳當他開玩笑。
但實際上陳文港肯定是要走的,他也早想好了將來何去何從。
陳文港把剩下最後一點米酒倒給對方:“我幫你也留意一下合適的機構。”
“不說那些不高興的了。”盧晨龍往外麵看了看,問,“你回不回你原來的家看看?”
“明天再去吧。”陳文港低著頭,沒在意,“租出去很久了,感覺也不算自己的家了。”
盧晨龍“哦”了一聲:“你大伯租的吧,他那個人——”終究議論彆人長輩不太好,他舌頭轉了個彎,“就是套房子而已。像我媽以前倒是囉嗦,天天說什麼,人在哪,家就在哪。以後你跟你那個鄭少爺出來自己過唄,重新買套房,反正也不會在這買,咱們這片區都老掉牙了。”
陳文港說:“成家可以考慮,但不是和他。他已經是過去式了。”
盧晨龍詫異地看他,在朋友臉上找不到任何疑似失戀導致的失意。
陳文港托著下巴,反而掛著一絲近乎朦朧的笑意,淡淡的令人捉摸不透。
“真分了?”
“真的。他乾了對不起我的事。”
“他乾什麼了——哦。”盧晨龍罵了句撲街,“真的跟彆的女人好了?”
“還沒有。”陳文港說,“但他對不起的我也不隻這一件。”
見他不想多說,盧晨龍便不再問,但高興地改口:“分了好啊。以前你們好,我也就沒敢多嘴,又不是什麼靠譜的人,不就有幾個臭錢?大少爺當自己是個什麼人物呢。”
陳文港笑著跟他碰杯。
在盧晨龍跟鄭玉成之間,向來有種莫名不對付的氣場。這陳文港是知道的。
盧晨龍是看在他的麵子上才接受鄭玉成,鄭玉成是連盧晨龍這個人的存在都看不順眼。
曾經陳文港接濟盧家的時候,鄭玉成便勸他,說文港,我知道你重視友誼,可是金錢和感情混在一起是不明智的,你們之間隻是童年的交情,人長大都是會變的。這些年你們的成長環境已經南轅北轍,你確定你真的還了解他嗎?你確定他不是故意討好你嗎?
陳文港不想和他吵架,他從那以後就沒在鄭玉成麵前提起過自己朋友。
但前世盧晨龍又一次因為弟弟進ICU急需用錢的時候,鄭玉成背著陳文港給了他一百萬,條件是希望他不要再來找陳文港。
這事陳文港直到入獄都不曾知道。後來他住在霍念生那,某天忽然收到張一百萬的支票。
到那時候才聽說,盧晨龍的弟弟早就沒了,沒救回來。盧晨龍賣了老房子,把錢湊了湊,都寄回來,技術移民去國外當廚師了。此後一輩子未歸故土,兩個人也沒再見過一麵。
小寶被周奶奶洗乾淨了手和臉,推開門,自己又跑進來玩。
他安分了一點,屋裡兩個大人也就沒再管他,放他自己在沙發上和玩具奮鬥。
陳文港把銅茶壺拎到桌上,忽聽盧晨龍一聲大喝:“臭小子,你又在乾什麼好事?”
還沒反應過來,盧晨龍已經一個箭步衝上去,從他手裡把陳文港的手機搶救下來。
陳文港的手機設置了圖案鎖屏,大概解鎖時被孩子看到了,竟然被他胡亂試出來。
盧晨龍把手機塞給他:“你快看看,他動沒動重要的東西。”
陳文港看了看屏幕,重要的東西倒是應該沒動。
但顯示的是和霍念生的聊天界麵,小寶剛剛鍥而不舍地給霍念生發了幾十條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