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陳文港,心頭一清二楚,一直以來,他們之間的那種博弈感其實從未真正消失,隻是暫且被壓製起來。他享受圍獵的快感,享受對方的溫柔和順從,意圖將對方收入襄中。
但陳文港不可能真的成為他的玩物。
他的內裡像一團溫柔的火焰,輻射著不刺眼的光和熱,看上去毫無威脅,但如果有人一定要去招惹,就不可能不被它灼一下手。有時候霍念生很輕視鄭玉成那種家家酒般的戀愛遊戲,事到臨頭,卻也不得不嘲笑自己,他以為自己多麼灑脫,這團火能把他骨頭都燒成灰。
認清了這一點,霍念生反而生出一絲認命的坦然。其實真正害怕的人是他。
他是個輸得起的人,不低頭這場博弈他隻有一敗塗地的份。
閉了閉眼,霍念生又舒出一口氣,換成用拇指摩掌:“我向你道歉。”
陳文港反倒笑了:“怎麼了?就因為剛剛車丨震了一回?”
“對不起。”霍念生把他的肩膀攬進懷裡,“我剛剛嚇著你了,是不是?”
然而懷抱隻持續了幾秒就被推開———“熱。”
陳文港把他推出冷氣泄逸的範圍,重新抱起手肘,抽了口煙,視線轉向遠處。
霍念生討個沒趣,嘴角卻翹了翹,把他的手抓過來,包裹著,低頭吻了吻他的指尖。
手指條件反射般
蜷縮一下,陳文港把手收回來。
聽到他說:“下次給我一巴掌。文港,彆心軟。”
他轉回眼,直勾勾看著霍念生,終於淺淺笑了一下,旋即啞著嗓子,咳了兩聲。
霍念生還在跟他說話,聲音像懸在半空,陳文港開始還聽著,實在忍不住,後麵便走了神。困倦其實已經剝奪他大部分思考能力,他靠手上這支煙提著勁兒,機械性撣了撣煙灰。
霍念生察覺他眼裡的空洞,不由又笑了笑。還是他玩世不恭的那種笑法。
但有些心情終究是不一樣了。隻是不知道是發現了,還是沒有發現。
突然陳文港手上一空,不防備被他繳了煙。
霍念生將剩下半支湊到嘴邊,深吸一口。火星緩慢而堅定地往上撩了一點。
再吸一口,差不多便要燃儘了。
然後他用手指直接將煙蒂掐滅,走了兩步,隨手丟進門邊垃圾箱。
“臉上還有傷,煙就彆抽了吧。”他說,“我帶你去吃點東西,然後回去睡覺。”
“嗯……”陳文港想了想也沒什麼更好的意見,“走吧。”
霍念生帶他就近找了家餐廳,點了清淡的上菜快的幾樣,兩人用過便往鄭家而去。
陳文潛在車上閉目養神,過了一會兒,聽見霍念生關掉交通廣播。
這條去關邦家的路,霍念生已十分熟練,到了附近,他突然扭頭看向副駕,陳文港卻其實沒睡,仍然半睜著眼。霍念生挑了挑眉問他:"你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困得厲害,反而睡不著。”陳文港打個哈欠,這會兒也開始頭疼了。
“那就到床上再好好躺躺。”霍念生說,“放鬆一下,聽聽音樂。”
“好。”陳文港心不在焉答應了,突然問,“那個貨車司機還在搶救?”
霍念生想起鄭寶秋的話,斟酌了一下———"不確定。我回去問問再告訴你。"
陳文港聲音帶著困倦的低啞:“其實我們在現場看到了,車頭凹得不成樣子,好容易把人救出來,地上都是血……估計難了。”他扯了扯嘴角,“你以後開車注意安全。”
/>
到了家,陳文港再也沒精力管霍念生不霍念生的,匆匆洗了個澡便躺到床上。
他本來睡眠質量就不好,淺眠多夢,疲憊過了頭,輾轉反側,反而無法入睡。
不知翻了多久的身,房間門哢嚓一聲———
陳文港一驚,坐起看清來人:“你怎麼進來了?”
霍念生側身溜進來,微微笑著,食指比在唇邊:"噓——"
如今老管家不在,鄭秉義也不在,倒給了這人可趁之機,也不管符不符合禮節,徑自登堂入室,坐到陳文港床邊:“放心,寶秋放我進來的,不是翻牆。”
說著抬頭環視他的房間。
窗前一個書桌,上麵擺著筆記本電腦、筆筒、馬克筆,手機正插在數據線上充電,紅燈微微閃爍。旁邊幾本書摞在一起,貼著圖書館的標簽,最上麵一本是《社會工作項目管理》,側麵露出五顏六色的便條。靠牆一麵通頂的書櫃,也擺滿了書,有一層看著都是以前的課本。
這是霍念生第一次闖進他的私人空間,陳文港莫名有些緊張:"你……"
霍念生收回視線,按著他躺倒:"我不打擾你。我就是想看看你,等你睡著了我就走。"
他哄小孩一樣給陳文潛拉上毯子。陳文港遲疑著,終於在他堅持下合上了眼。
他不知霍念生打算什麼時候走,躺得也不甚安穩,眉頭不自覺蹙著,假裝已經睡過去。
神經繃得越來越緊,突然有隻手放到他的發頂,輕緩撫摸。
一下接一下,腦海中的叫囂不知不覺被撫平下來。
陳文港不知自己躺了一個小時還是兩個小時,被這樣一直摸著,竟真的漸漸睡著了。
這次夢魔都沒來纏繞,他在霍念生的氣息裡徑直陷入一片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