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他說得出口,有些話他說不出口。
有些秘密則一直埋在冰山底下。
接下來一段時間,陳文港姑且接受了跟光頭的共處。
說是共處,多個保鏢其實並不不影響他生活。有時候陳文潛甚至懷疑身邊還有沒有這個人。如果那天不是刻意跟隨,他和戚同舟或許從一開始都不會發現光頭的存在。
迎新活動那場直播過後,他們幾個露過麵的高年級學生儼然在新生裡火了一把,走哪都容易被認出來,享受學弟學妹的熱情招呼。
當然風光也就一陣子。到大四,準備工作的學生就紛紛開啟了跑招聘會的日子。
招生辦秋招搞得如火如荼,會議廳裡宣講會一場接著一場,隻是這些和陳文潛關係不大。
他跟彆人的時鐘像反著來的,其他學生忙著找工作,他反而在等著辭職。
當然還有另一件正經事要忙,是給彆人當麵試官—————厚仁特教學校招教職工的工作已經持續了一個夏天,陸陸續續是一直在進行的,相關的人事工作陳文港全程都有參與。
這種管理工作,過程中遇到各種各樣的常規和突發狀況都屬正常。他有足夠豐富的應對經驗,同事有時候就會起陳文渚的哄,開玩笑說不愧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或者怎麼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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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招聘工作到了尾聲的時候,再次遇到件算得上奇怪的事。
有個來應聘勤雜工的中年女人,據說是個單親媽媽,帶著一個女兒過活,經濟壓力很大,迫切地要求入職。這些可以理解,過了麵試她卻拖拖拉拉一直不做入職體檢,也沒有健康證。
百般搪塞不過,最後才拿來一份體檢報告。
種種跡象已經無疑表明她心中有鬼。這時候報告拿來,一眼就被學校的代理負責人羅素薇發現弄虛作假,跟著自然取消了入職資格。
羅素薇作風強硬,看麵相就是極其不好說話的性格。中年女人唯唯諾諾地便走了。
這天陳文港照舊最後一個離開,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他離開校門沒幾步,奕然一個影子撲出來,那個女人不知為何還沒死心,大概看他年輕心軟,甚至噗通跪到他麵前。
陳文港嚇了一跳,女人拽住他不放,一時間像演苦情劇似的。
過往不少散步遛彎的路人,駐足觀看,還是光頭突然出現,才將她給拉了開。
陳文渚倒不是力氣敵不過她,相反,女人麵色蠟黃,乾枯瘦弱,肉眼可見的風吹就倒,兩腿卻虛浮,麵試的時候就有人猶豫過她身體不好,這種情況他是根本不能跟對方動手。
最後附近找了個餛飩店,三人沉默著都坐下來。
熱騰騰的雞湯裡撕了紫菜,撒了蝦皮,薄透的皮包著粉色的餡,香氣撲鼻。
女人才說:“對不起,是我激動了。我就是實在太需要這份工作,真的不能再通融嗎?”
陳文港淡淡地說:"我看出來了。不管你有什麼苦衷,總得先說實話才行。"
女人看著他,嘴唇翕動半晌。
事實就是她有尿毒症。因為有病,她很難穩定在一個地方工作,現在沒有收入,還要養一個青春期正在讀高中的女兒,隻有一點低保可領。她覺得絕望,馬上就要山窮水儘。
陳文港留了她一個聯係方式,把中年女人打發了回去。
光頭坐著,瞥了他一眼。
陳文港問:“怎麼了?”
光頭搖頭:“沒什麼。”
陳文港說:“不管同情不同情她,都不是隱瞞入職的理由,這件事我不可能擅自做主。”
>光頭沉悶地應了一聲,沒有跟他深入探討的意思。
陳文潛也隻是在自說自話:“待會兒麻煩你再等我一下,我要回去寫封郵件。”
光頭更不可能有意見。
不知道是不是不能吃街邊吃食,女人的餛飩一口沒動。兩個男人各把自己的那碗館館館吧吃了,算是吃過晚飯,陳文港又回學校辦公室,用電腦給馬文和羅素薇寫了郵件彙報情況。
他再次出門的時候,天上繁星點點,夏天馬上要過去了,空氣中可以嗅得出來。
陳文港仰頭看漫天星宿,突然感覺到什麼,收回目光,校門口對麵牆上正靠了個人。
霍念生斜斜地倚著牆,兩手抄在褲兜裡,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眼光睨著他。
陳文潛有些詫異,旋即迎上前去:“你怎麼突然來了?不是說今天有事?”
霍念生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摸了下他的臉:"突然想你了。"
他垂著眼皮,冷凝的表情更似一樽雕塑,無波無瀾的表麵下糾纏著一些心思意念。
陳文港抱住他,把頭靠在他肩上。
半小時前,光頭電話跟霍念生彙報,講了那個中年女人的事,承認工作有所失職。
他犯了一個保鏢不該犯的錯誤,陳文港人際關係簡單,又或者他其實沒有那麼重視,以至於有了一點麻痹大意。如果那時候撲出來的是個有歹意的人,已經足以令保護對象受傷。
當然,幸好實際上什麼都沒發生。霍念生卻並不安心,反而無端覺得焦躁。
他聽見自己冷冷地說:"康明,如果對方帶了武器呢?或者帶了其他東西呢?"
光頭再一次道歉。
霍念生說:“算了。”
然後他從宴會現場出來,驅車來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