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嘴不留情,常喊他鹹濕佬,不知是不是講多了言出法隨,也真就變成了事實。
提到當年端方君子、溫潤如玉的形象,霍京生心裡很諷刺地,卻想起他剛剛會麵的對象。
陳文港至少做了個成功的好人設。走之前霍京生諷刺他:“今天還是有收獲的,以前倒沒看出來,你處心積慮表演得像朵白蓮花,是不是早就瞄準了對象,想好了這一天?"
陳文港卻勾著唇角對他說:“這是對我的誤解和偏見。我做好事的時候也是發自真心。你不能否認每個人都是多麵的,我想借霍念生過更好的生活和我的確是個好人有什麼矛盾?"
理直氣壯得一時讓霍京生無言以對。
霍英飛見他來了,勾住他的肩膀一同往裡走:“怎麼才來?我和爸等你很久了。”
霍京生心裡嘖了一聲,扯了扯嘴角:"約了個朋友,耽誤了一點時間。"
他帶了幾樣探視的東西,霍英飛自然而然分走一個果籃,提在手裡。霍京生動了動嘴,沒有說話,看他伸手按了上行電梯按鈕,他們出來後,在護士台處跟二叔彙合。
“爸。”
“爺爺的情況最近怎麼樣?”
"還不是老樣子?"二叔歎了口氣,“全看拖多久罷了。"
但他這一拖實在拖得兒孫們心神不寧。
霍愷山昏迷和清醒的時
候一半一半,遺囑就改了五六回了,最終版本隻有他和親信律師知道,甚至說不定還要改,好像他還沒有安放好這一輩子的每個念想。
越臨近大限將至的時候,越生出許多猶豫躊躇,反倒攪擾得家宅不寧。誰多探望半個小時,誰多跟他單獨聊一會兒,都恨不得惹出一堆猜忌。霍京生排在隊尾進入病房,看到霍愷山把一個相框扣在床頭櫃上。又來了,他想,那又是什麼人的相框?
二叔和霍英飛上前彎著腰,晨昏定省似的跟老人聊了幾句。
霍愷山身上插滿管子,艱難地擺擺手,今天卻讓霍京生獨自留下來。
霍京生一愣,霍愷山讓護士把床頭搖起來一些,二叔和霍英飛出門前的目光插在他背上。他上前喊:"爺爺。"
霍愷山喘息半晌,示意他拿起相框。霍京生看到的是父親的臉。
準確說是他父親和未曾謀麵的奶奶的合影。他們那個生父風流成性,但的確有副無可挑剔的皮囊,霍京生其實很少去看他留下的影像,這麼看忽然發現兄長和他長得更像。
照片上的人桃花眼顧盼神飛,幾乎是和霍念生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霍愷山嗓子裡有痰,聲音嘶嘶地響:"京生。"
他講話是吃力的,霍京生湊近耳朵到他嘴邊。
"我最近常想,不知什麼時候見到你奶奶和你爸爸,下到下麵,也算一家先團圓了……"
"您彆這麼說。我們還指望您長命百歲。"
"不用哄我,你們巴不得我早點走。鳳來還是走得太早,當年,白發人送黑發人……"霍京生想起霍鳳來是他父親的名字。
霍愷山問:“老二張羅了這麼久……你老實告訴我,你哥到底有沒有看上的。”
“他……”霍京生嘴上猶豫起來,"您現在病著,這才耽誤了麼。"
"你們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是他不想結婚,還是老二沒有用心。"
"爺爺,話不能這麼說。大哥的心定不下來,您也不是頭一天知道。"
“又是這一套。搞成現在這個樣子……算了,以前的事不說了。我叫你留下,是還有另一件事,這個你們也彆想
瞞我。你跟我講講,他身邊是不是養了個人。"
夜幕降臨,霍念生回到禦水灣又一次看見堂哥霍振飛在訓兒子。
這個場景屢見不鮮:“要上馬術課,是不是你自己要求的,現在誰教給你的半途而廢?”
直到堂嫂出來救駕,當媽的嘴裡念著“他摔了腿心裡害怕,你又不是不知道,非要逼得留下陰影才好”,終於把霍予翔救了回去。霍振飛勉強放過他,目光投向霍念生。
堂兄弟兩人又在吧台坐下。
這次霍振飛倒了兩杯酒,一杯推到霍念生麵前。
霍念生兩個胳膊肘支在台麵上,晃著杯中的酒,輕輕笑道:“又有什麼話想跟我聊?”霍振飛說:“還不是爺爺惦記你,最近誰去探望都要念叨,不見你有個歸宿不能閉眼。”霍念生眉梢微揚:“說句不好聽的,他現在是不是糊塗了都不知道,何必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