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霍念生清楚,他一無所有,幫他是件無利可圖的事。
在快要睡著的當口,陳文港又感覺到耳邊溫I熱的呼吸。
是霍念生在低頭親他,他的嘴唇碰到陳文港右邊的耳朵。這側的耳朵也遭了殃,因為被強酸腐蝕,失去了原本的形狀,留下的是堅硬的瘢痕和增生。
陳文港立刻被弄醒了,他反應不是很激烈,但也不是很習慣: "不打擾你休息了。"說完掀起被子下了床,他跟霍念生道了晚安,一夜露水到此為止,不再同床共枕。霍念生仍然靠在床頭,沒說什麼,目送他出門。
陳文港回到次臥,上了自己的床,他平躺下來,沒幾分鐘,門卻又突然開了。霍念生不請自來,目光在他房間裡打量一圈,也不知在找什麼,最後伸手把煙和打火機拿走了。
他對陳文港說: "之前勸過你,你也沒聽,但傷口不容易養,還是把煙戒了彆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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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霍念生果然管起陳文港,讓保姆看著他,煙彆想再抽,酒精也不能再無節製地碰了。最多他們出去吃西餐的時候,在桌上喝一點輔餐酒,度數不高,陳文港沒什麼意見。
至於身體上的關係,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變得順理成章,至少容易很多,像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這之後又過了半個月的時候,有天霍念生晚歸,他摸到了陳文港的臥室裡。
之後還有過幾次,但兩個人仍然各自住一個臥室,井水不犯河水。
這是一種空間區分,也是心理上的區分。於陳文港而言,住了許久的次臥在歸屬上可以算是他的房間,但主臥仍然是主人家的地盤。他在這間公寓的活動動線十分清晰——自己的房間,客廳,浴室,廚房,陽台。除非做I愛,平時他不會擅自闖到霍念生那裡去。
/>霍念生不在的時候,陳文港成了個無所事事的人。
他有大把的時間可供消磨,霍念生也不限製他,明明想做什麼都可以,不管是看書、看電影、玩遊戲,或者養養花草,修身養性,再不然思考人生,計劃未來,總之都應該有一些有意義的事情把生活填滿。但不知為什麼,他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每天醒來都是得過且過。
電視成天開著,從早間新聞放到八點檔電視劇,再放到午夜綜藝回放,孟阿姨以為陳文港總在看電視,有時候過來嘮叨他不要用眼過度。其實他隻是把畫麵開著,一幀一幀地跳。
尤其霍念生不在家的晚上,阿姨也回家了,屋裡空無一人,電視更是一宿都不會關。
陳文港會把被子抱出來,在客廳沙發上睡。他把電視音量調得很小,午夜節目的主持人和嘉賓嘴唇一張一合,鏡頭在他們臉上來回轉換,他們不停地說話,發出誇張的大笑,但聲音全都壓抑得很低,成了輔助睡眠的背景白噪音。節目播完了,後麵會變成很長的廣告。
有回半夜三更突然門響,不知怎麼,霍念生突然來了,進門正撞見這樣一幕。他頓了頓,放輕腳步,以為陳文港看電視看得睡著了,過來找遙控器關電視。
明暗變換的光線下,陳文港半張臉也明明滅滅。然後他從沙發上坐起來,神色清明地問霍念生怎麼來了,是不是在附近有應酬,需不需要來點蜂蜜水。
霍念生問: “你沒睡著?”
陳文港說: “我睡著了。”
這樣的狀態下,每一天從早到晚都覺漫長。但熬過去了,發現時間又過的飛快。轉眼就快到農曆新年,這個春節,陳文港是在醫院度過的。
孟阿姨熟練地幫他收拾住院用的東西,幾個月來,往返醫院已是家常便飯,有時候是檢查,有時候是複診,而這次住院是為了做耳郭整形手術。
相較於陳文港自己,對於他身體上的殘疾,霍念生的態度是尚未放棄希望。他甚至請過不少專家會診,從全國各地飛來的都有,試圖對陳文港修修補補,對他這件瑕疵品,仍在做最後的搶救。
有這樣的醫療陣容,手術很難不成功。但過程免不了受針刀之苦,需要病人自己承擔。
除夕夜的時候,孟阿姨放假,陳文港把護工也打發走了。這是個閨家團圓的日子,就算再嚴重的病人,隻要不是重症監護室動不了,大都會想
方設法回家去過個年。
陳文港出了病房,在樓裡轉了一圈,從一層到六層都冷冷清清,變得沒有一絲煙火氣。他去護士台跟值班的護士聊了一會兒,跟她們一起圍著平板電腦,看了會兒晚會節目。然後回到病房,準備睡覺的時候,陳文港才發現手機上很多未接來電。這個手機號是後來辦的,知道的人不多,所有來電全是一個人打的。他給霍念生撥回去,聽見對方在那邊問: “怎麼不接電話,你去乾什麼了?”
陳文港跟他數了一遍這晚的所有活動,中間被人打斷了一次,那邊有人喊霍念生的名字,霍念生似乎換了個地方,才繼續跟陳文港講電話,在另一端輕笑: “怎麼聽起來這麼無聊。”
陳文港隨口說: “是有點無聊。”
不料霍念生道: “我明天去看看你吧。”
陳文港怔了怔: "不用了,你不要在家裡過年?"
霍念生說: “沒關係,反正也很無聊,還不如去找你。你先睡吧,上午我就到了。”